赵如烟想到这里,眼角浮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姐姐?”昔悌推了她一下。
“去,为什么不去?你说的对,呆在这里永远没有出头之日!”赵如烟脸上绽开一朵骄傲的笑颜,拉着昔悌朝那处热闹的人群走去。
这院子里基本上全是浣衣库的人,这几天似乎又增加了不少生面孔,而在这些人面前却站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正背着她,披着一件大红斗蓬,身上穿着一件遮风挡雪的狐皮,在这方白色的天地里,显得异常夺目。
想来,这便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阡霜姑姑了。
“奴婢见过阡姑姑!”赵如烟还在观察,那厢昔悌已经躬身行礼了,她连忙也跟着弯去。
阡霜听到背后有声音,回头一看,却是两个灵气逼人的女奴,一个自消不说,很伶俐,另一个眉目间却淌着丝丝贵气,那不是凭珠宝手饰就能衬托出来的,而是一种天生的贵气,仿佛刻在骨子里一般。
最重要的是,这女奴看起来简直比主子还像主子,自己跟她一比,反而更像丫鬟起来。
阡霜眼里腾起一股怒气,那是一股从心底滋生的厌恶,没有理由,她就是讨厌这个清贵到骨子里一般的赵如烟。
“你叫什么名字?”她眯起双眼,走到了赵如烟的面前。
“我……奴婢叫……忆香!”赵如烟愣了一下说道。
‘啪——’
一只温润的手掌扇向了赵如烟的左颊。
“大胆,一个卑贱的女奴竟然敢自称我,这浣衣库到底还有没有规矩了?李公公!”阡霜眼睛一瞪,凌厉的目光射向赵如烟。
原来她就是忆香,就是皇后娘娘要罚的人,今天她落在她手上,是要倒大霉了。
“奴才见过阡姑姑!”刚才那幕李公公看在眼里,愁在眉头,这阡姑姑打了忆香,忆香是太子爷看上的人,阡姑姑又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他到底该帮谁好?
阡霜冷眼瞧了他一眼,怒道:“你怎么教的?一个小小的女奴没规没矩的,这要让皇后娘娘知道了,你还要不要在浣衣库当差了?”
“是是是,奴才知罪!”李公公膝盖一软,咕咚一声,跪在了雪地里。
昔悌心里颇不服气,可碍在对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也不敢多问,眼里尽是失望,看来想要出人头地的机会没了,这阡姑姑太过刁蛮了,若是带她们进宫,也免不了要受苦。
赵如烟就更纳闷儿了,她刚才只是一个‘我’字而已,还没发全音,便被对方揪住了辫子,而且看这阡霜目光里的恨意,完全不是一丁点,难道她发现她的身份了?
不可能啊,这阡霜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应该整日待在皇宫里才对,她们根本没有机会打交道,那她这股恨意又从何而来?她若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吧?
“怎么?你还不服气?”阡霜见赵如烟眸子里没有惧意,反而更加清明冷静,冷笑着说道。
“奴婢不敢,奴婢冲撞阡姑姑,理应受罚!”赵如烟平静的道,她倒是想看看这个阡姑姑是想唱哪出戏。
“罚?好哇,那你说说,本姑姑该怎么罚?”阡霜把手伸进了貂皮护手,冷冷的说道。
昔悌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姑姑刚才不是已经打过忆香姐姐了吗?”
“哦?你又叫什么名字?”阡霜睨了她一眼。
“奴婢叫昔悌!”
“倒像个知礼的,这样吧,李公公,本姑姑就挑两个人,一个忆香,一个昔悌,皇后娘娘宫里正好缺两个刷马桶的!”阡霜说完也不看二人,直接调头,对身旁的宫女道:“让她们二人尽快换了衣裳,这就走,那些活儿可等不得!”
“啊?”昔悌一听刷马桶,腿脚一软,先瘫软在地。
“等等!”赵如烟扬声道。
阡霜脚步一顿,回过头来仔细的打量着她,语气极不可思议,“你是在和本姑姑说话?”
“奴婢不知道是何处得罪了姑姑,姑姑如果要罚,就罚奴婢一人好了,犯不着牵连上别人!”赵如烟不卑不亢的说道,腰板挺的笔直。
阡霜被她的气势一震,胸口的火气愈发激烈,二话不说,上来又要甩嘴巴子。
赵如烟岂容她再次得逞,她虽被辽国俘虏,如今沦落成一名女奴,却也不是任人宰割欺凌的奴隶,扬手一挡,便捉住了她的手腕。
“你……你……来人啦!”阡霜瞪大眼睛吼道。
李公公从没觉得浣衣库里的差事是这么的艰难,恨不得一头撞在雪地里昏死过去得了。
昔悌也是吓的不行,要知道对方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是宫里的人,赵如烟就算再得太子爷宠爱,也不可能是太子妃不是,最多是个侍妾了不得了,若是惹怒了阡姑姑,她随便到皇后娘娘面前告上一状,都能让她们这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院子里的一干女奴们也吓坏了。
阡霜从宫里带过来的几个嬷嬷跟宫女,见一个卑微的下贱女奴居然这样待阡姑姑,早就恶气填胸了,眉毛一竖,拎着巴掌就过来了。
“大胆!”
“找死!”
“死丫头!”
“没规矩!”
……
赵如烟毕竟只有一人之力,饶是曾经跟杨勋学过一段时间的杨家枪法,可这时的身体哪里能和那时相比,所以在扑天而来的巴掌阵面前,顿时败下阵来。
“痛——”赵如烟眉头紧蹙,紧抱着双臂,拼命的躲闪。
这些人惩罚方式和耶律烈的不同,他只是在心理上挖讽,嘲弄,只要她意志坚强,咬咬牙就过去,这些婆子丫头们使用的是最初级办法,却偏偏最有效果。
别看那些细女敕的巴掌没见过血,可是力道却不小,巴掌,手指,拳脚下来,身上顿时青肿一片,连身上的披风都被扯了下来。
“哼,给我打,给我狠狠的打!”阡霜抄着手站在一旁,似乎找到了合理的教训借口,凤眼凌厉无比,看着赵如烟在脚下打滚,简直比任何事都要快意。
昔悌紧闭着眼,看不都敢看,似乎赵如烟每叫一下,她都感觉是打在自己身上一样,禁不住哆嗦一下。
李公公站在一旁,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他被调来换衣库当差,太子爷身边的小桂子公公是千叮万嘱要他照顾好赵如烟,绝不能有任何的闪失,万一这阡姑姑把这女奴打死了,他岂不是死上十回都不够?
想到这里,李公公再也顾不得其它,跪着爬了过去,对着阡姑姑不停的磕头,嚎啕大哭,“不能打呀,不能打呀,阡姑姑,这样下去,会打死人的!”
“哼,贱奴隶,都骑到本姑姑头上了还不能打?给我照死里打!”阡霜冷眼说道。
“阡姑姑,这忆香丫头是……是太子爷的人呀,太子爷若是怒起来,奴才跟整个浣衣库都要遭秧啊!”李公公见情势严峻,才不得不搬出太子爷。
“大胆,一个下贱的女奴,怎会跟太子爷扯上关系?”阡霜扬手狠狠的扇了李公公一个耳光,极力的想要维护太子爷的名声。
“是,这女子是小桂公公送来的,还没正式归入浣衣库,所以阡姑姑适才索要,奴才不敢答应!”李公公只得这样说道。
对赵如烟身染疾病,太子爷陪了一晚的消息却不敢透露半分,小桂子公公交待过,胆敢透露半分,可是要掉脑袋的。
“既然是小桂子公公送来的,也未必就是太子爷的人!这个女奴气焰嚣张,胆敢顶撞本姑姑,分明是没有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阡霜嘴角掠过一抹不屑,看到赵如烟伏在雪地里喘息不已,娇弱犹怜,她反而冷面厉声道:“来人,将这个女奴押进大牢,听候皇后娘娘发落!”
“啊?”李公公跟昔悌听了后皆是一惊,这忆香姑娘不就是对阡姑姑不敬吗?让她陪个不是不就完了,何必要押到大牢那么严重?
可阡霜偏不这么认为,仍谁求情都没用,她还是将赵如烟带走了。
李公公在惊慌之下,差了个腿脚利索的,赶忙让人去给太子爷捎口信,说忆香姑娘被皇后娘娘身边的姑姑带走了。
赵如烟没有想到,这个阡姑姑有这么恨自己,居然将她带出浣衣库,直接关进了大牢。
在进入牢房的那一刹那,赵如烟突然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囚牢里有一大半的姑娘都衣衫不整,浑身伤痕累累,目光也是呆滞的。
后来她才知道,这间牢房里关押的都是被辽兵凌辱过的宋人姑娘。
赵如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们,因为辽人不会停止他们的兽性行为,关进这里牢房的宋人,都要被送去伺候一大群的辽兵,直到她们活生生的累死为止。
赵如烟不想死,她现在想要活着,可是她该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过了今天,还有明天,辽人每天都要来牢房抓人,她到底该怎么办?
要想活下去,就必须离开这里,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她能有什么办法?
头痛欲裂,赵如烟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现在她唯一的一线生机,就是那个太子耶律隆绪,如果他发现了她不在浣衣库,会不会派人来牢房这里救她呢?
当天晚上,赵如烟在牢房里惴惴不安的度过了一夜。
一日过去了,关押在牢房里的宋人女子都诚惶诚恐,生怕野兽一样的辽人会蜂拥般冲进牢房,再次奸污她们这些年轻柔弱的身躯。
但是该来的总要来,谁也逃不掉!
就在所有人都企盼厄运不要降临到自己头上时,囚房的门还是“哐当”一声被推开了,几个五大三粗的辽国士兵像恶魔一样闯了进来,女人们都吓得缩起自己小小的身体……
当头的士兵朝这群女人巡视了一番后,大手一挥,他的手下便朝她们冲了上来,突然抓起几个女子拎了出去,被抓出来的姑娘都是看上去精神状态稍微好些的,很不幸的是,赵如烟便是其中的一个。
她们一共五个女孩子,被单独拎出,十分害怕地缩到了一块。
很奇怪,这些辽国士兵并不是想要拿她们几个女人发泄兽欲,而是强行将她们五个弱女子拖出了牢房,除赵如烟之外,其它四人都惊恐地尖声喊叫起来。
赵如烟昨晚已经有过心理准备,明知苦苦挣扎,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有鼓足勇力去面对。
她们被一路带到大辽晾鹰台里面一个露天的斗兽场内,那是赵如烟生平第一次亲眼目睹辽国的斗兽场。
从前虽偶有听闻,没想到真实的场景却要比她想象中恐怖得多,整个晾鹰台大的不可思议,完全超出了她头脑所能企及的想象力。
晾鹰台中有数个斗兽场,而这里只是其中的一个贵宾场,只有身份特别高贵的辽人才可以来到这里消遣取乐。
而此时高高的看台上,正坐着大辽的皇帝耶律贤,他的皇后萧绰,大辽北院大王耶律烈,还是大辽皇太子耶律隆绪,这几位辽国最为尊贵的人物。
他们位列上面,正准备欣赏一场精彩的人兽大战,而看台之下,并列排放着四个偌大而坚固的牢笼。
左边第一个牢笼里关着一只猛虎,它仅一声嚎叫就已经吓得人全身发凉了,第二个牢笼里是一头恶狼,眼睛正放着阴冷的光芒,第三个笼子里是一群野狗,足有二十几只,而最后那个牢笼里的动物更可怕,是一条通体金色的黄金蟒蛇。
赵如烟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巨大粗壮的黄金蟒……别说是人见了会害怕,就算是它旁边笼子里的野狗见到它“嗤嗤”地吐着信子,都胆寒三分。
当然,除了她们这五个女子以外,还有一大群被一起押到这里的人,赵如烟清楚地看到,那群人当中就有几个同样沦为俘虏的大宋将领,其中两个还是与她相熟之人,一个是蓟州城的守将李报国,还有一个是他的部下,显然他们也受了很多折磨,看起来狼狈至极。
赵如烟没有想到,生平还有机会见到李报国李将军,只是她现在相貌丑陋,李将军已经认不出她来。
“这……这是要让我们做什么?”她身旁的一个姑娘瑟瑟问着。
“只……只有鬼才知道……”
“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我害怕,我不想死在这里……”
这几个姑娘已经被吓得浑身发抖了。
赵如烟佯装镇定,悄声说:“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斗兽,以人之微力搏击猛兽……”
“人怎么可能斗得过野兽,简直是以卵击石……”
“没错,我们现在就是卵。”赵如烟咬牙告诉身边的四个女子。
“什么?我们……让我们……”她们一听了她的话,抖得更加厉害了。
但赵如烟绝不是危言耸听,契丹贵族最爱看人兽搏斗,那些看台上坐着都是辽国贵族,他们就是喜欢观赏,那些战俘跟奴隶,和野兽搏击的过程。
“你们听着,既然是斗兽,肯定也是有规则的,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性命……”赵如烟提醒她们。
突然一阵锣声响起,只听看台上传来解说的声音:“第一场为开胃小菜,时间一炷香,活命者可得烤全猪一只!”
说完,就有五个士兵正步朝她们走过来,把她们从地上拎起来就拖向了那只装着黄金蟒的笼子。
什么?原来她们几个女子就是所谓的开胃小菜?
据赵如烟所知,黄金蟒是一种十分珍贵的稀少蛇种,在现代,甚至有些人会把它当作宠物进行饲养,通常情况下它的性情比较温驯,不会主动攻击人,也没有毒,只不过眼前这条黄金蟒显然不是正常情况下驯养出来的,看上去十分凶恶,也很骇人。
她们五个女孩子被他们强行推进了蛇笼,随即辽国士兵便把笼子上了锁,那条黄金蟒正盘在笼子的另一侧,又长又壮,冲她们瞪着猩红色的眼,好像随时都会发威一般,她们五个女孩子哆嗦着倚在一块,连大气都不敢出……
赵如烟身边的一个姑娘,双腿不停地颤着,摇摇欲坠。赵如烟连忙一把扶住她,生怕她的动作会引起黄金蟒的注意,吸引了它的注意,就意味着它随时都会主动攻击她们。
尽管她用力扶住那姑娘,可她终究还是抵不住恐惧的侵袭,一下子瘫在地上,尿湿了裤子。
黄金蟒很警觉,它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异味,“嘶嘶”地叫着,声音渐渐频繁,随即赵如烟便看到黄金蟒直直地挺起了身子——
“快闪开!”
赵如烟惊叫一声,黄金蟒已经朝她们飞窜过来。
她与另外三人都急时闪开,只有刚刚被吓尿裤子的那个姑娘不急躲闪,已经被黄金蟒庞大的身体紧紧裹在了里面,大蛇缠绕在她身上,越缠越紧,越缠越紧,只见她的脸色从惨白变成铁青,随着蛇身的紧紧缠绕,她的眼珠和舌头都猛然暴突出来。
简直就像厉鬼,她们其它几个人都被她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
怎么办?她们该怎么办?
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没办法和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搏,可是赵如烟还不想死!
与其等死,还不如拼了命――
也许那就是一个人在面临生与死的考验时所迸发出来的一种求生本能吧,赵如烟当时已经晕头转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了,猛然想到自己还有一根钗柄,便模了出来,发号施令一般对另外还活着的三个女子大声叫道:“按住它的尾巴!”
她们几个是垂死挣扎之人,已经顾不上其它的了,一起朝那条缠绕的黄金蟒冲了过去。
蛇的七寸是最脆弱的地方,就在那三个人按住它的尾身之际,赵如烟用银钗一把刺进它的七寸,那条黄金蟒受到了这重重的一刺后,缠绕着的身体猛然一震,按住它尾身的三个姑娘被它巨大的力量一把甩了出去。
黄金蟒受了刺激,蛇尾不停地甩摆着,砸得“砰砰”直响,赵如烟拔出银钗的同时,它的蛇尾也甩向了她,她一个不留神被它砸翻在地。
与此同时,那三个姑娘也跑上前来帮她,她们用尽全力按住蛇身,而黄金蟒已经冲赵如烟张开血盆大口——
她无处闪躲,用双臂护在自己的面前,只觉左臂一阵刺痛,已经被它咬住了。
赵如烟忍住那痛楚,抬起右手,发疯一样刺向了蛇头,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完全疯了,彻底疯了,她闭着眼睛,一下又一下,猛烈地刺进它的身体……
她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感到血水溅了她一脸。
赵如烟失声惊叫着,强烈的求生本能,使得她发狂一样朝那条黄金蟒挥舞着手上的利器,一下又一下地刺向它,汗水和着泪水,在她的惊恐声中湿透了脸颊。
黄金蟒被赵如烟用银钗刺得血肉横飞,仍然没有倒下,剧烈地扑腾着它庞大的身躯,与她进行最后的殊死搏斗。
赵如烟终究体力不支,黄金蟒一把将她甩倒在地,她无力地倒在地上,瞪着眼睛无助地望着那条已经失去了攻击力的黄金蟒,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和阵阵难忍的腥臭味……
她有那么一瞬间短暂的昏厥,但她的脑子很清醒,清醒的明白自己还活着。
此刻,赵如烟只有一种九死一生的感觉,全身都瘫了!
奇怪,一炷香的时间还没有到,铁门便被打开,她跟另外三个受了重伤的姑娘被几个士兵拖出了笼子。
是的,她们还活着,还活着,可眼前的情形,活着似乎让她们的处境变得更糟糕,看台上的看客和身边的辽国士兵一个个都静的出奇,好像出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当赵如烟的意识渐渐恢复过来时,她看到一些人已经进到笼子里,正在为那只黄金蟒治疗,怪不得一炷香的时间还没有到便将她们放了出来,原来他们担心的是那只黄金蟒的安危,她们五个活生生的人竟然还不如一条蛇的命宝贵?
身为战败国的俘虏,难道她们的命就如此下贱吗?
赵如烟倒在地上,无力爬起。
“金蟒的伤势如何?”
一道声音自赵如烟身后的台阶上缓缓传来,离她越来越近,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震慑力。
“回皇上,金蟒伤势不轻,不过兽医说还有转圜的余地,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晾鹰台里的当家管事立即毕恭毕敬地回着话。
他说什么?皇上?哪个皇上?在这个地方,只可能有一个皇上,当然就是当今辽国的皇帝——耶律贤。
呵,想不到她何其有幸,还能活着见到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耶律贤,要不是他发兵攻宋,她又怎么会被辽军俘虏?
“金蟒是朕最喜爱的宠物,告诉他们务必救活,如有半点闪失,就让他们跟朕的金蟒一同下葬好了!”耶律贤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阴冷到了骨髓,让人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
赵如烟想要努力撑起身体,看清他的模样,结果却是徒劳,她知道自己伤的不轻。
可是她想看一眼这个大辽的皇帝,想把他的样子深深记在自己的脑海,就算她死去,变成了孤魂野鬼,也要找他索命!
然而,就在她耗尽力气,准备从地上爬起之时,只能看到两条人影走近了她,一黄一黑,凭直觉,黄的就是辽国的皇帝,另一个站在他身边的就是辽国的北院大王耶律烈。
他一双墨绿色的锦缎靴子停在了她的跟前,赵如烟只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向她袭来。
她顿时便有些透不气来,虽然看不到耶律烈的脸,但他颐长的身形高高地杵在她面前,她是如此的卑微,像条狗一样卑微地趴在地上,等待着他们这些杀人见血的屠夫对她最后的制裁。
此时,这些辽人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王者,手握乾坤,拨云弄日,一手遮天。
赵如烟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她已被他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所震慑,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压抑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反应竟然会是这样的。
“朕的金蟒向来神勇,想不到今日居然会伤在一个小小宋国的女奴手里,这场开胃小菜,着实让朕大开眼界,烈,你觉得呢?”耶律贤首先开口,话语里,略带一丝无奈之意。
“皇兄,并非是这几个宋国的女奴有多了不起,而是金蟒现在正处于发情期,状态应该不是很稳定……”耶律烈淡扫了伏在地上的赵如烟一眼,目光漠然的开口。
“是吗?那么就让他们尽快为金蟒寻找合适的配偶。”耶律贤冷静地对身后的管事吩咐道。
“是,陛下!这件事奴才已经交待过了,会尽早解决的!”当家管事答道。
耶律贤继续对耶律烈说:“朕一直以为,这人与动物很多时候是极其相似的,有些人甚至和动物一样简单,好比朕的金蟒,就是因为发情,显些毁掉了自己的性命……”
“皇兄是意有所指吧?”耶律烈眼中精光一闪。
“朕突然想到了宋国的皇帝赵光义,如果不是因为他贪恋,忌惮忠臣,宋国的三座城池又岂能轻易断送在他的手上,这样的皇帝,要来何用呢?只知道一味的向我们大辽求和,对了烈,赵光义要的那个什么如烟公主,有下落没有?”
耶律贤的话锋突然一转,赵如烟的心也随之一揪,原来父皇没有忘记她,大宋一直在找她,可是她现在身陷大辽,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宫与父皇团聚呢?
“暂时还没有如烟公主的消息!”耶律烈摇头,突然目光定格在地上的赵如烟身上:“皇兄,这个女子曾经是我北院王府的女奴,据臣弟查实,她是如烟公主的侍女,臣弟觉得可以先从她身上查出一些蛛丝马迹,她一定知道如烟公主如今的相貌跟特征……”
赵如烟听了他的话,不禁大惊,耶律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怀疑,她跟如烟公主有关的?
他竟然跟大辽皇上说,她是如烟公主的侍女?
难道……是那日她跟碧瑶调换了衣服,才被他发现了破绽?可是碧瑶呢?现在人在何处?
“哦?看来烈你还是对那个如烟公主念念不忘啊!”耶律贤突然大笑:“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这个如烟公主,就是烈你的死穴,连这个女奴是她的人,你都查探的一清二楚!”
“皇兄,可否留她一命?”耶律烈突然开口为赵如烟求情。
耶律贤勾唇笑了笑,神色如常,看来他早就料到耶律烈会开口。
“烈,你我为同胞兄弟,既然这名女奴跟如烟公主的下落有关,朕自然可以网开一面,免她一死!”耶律贤不动声色的下令。
要知道金蟒是他最爱的宠物,任何伤了金蟒的人都必会被皇上处死,这次他是当众给足了耶律烈面子。
“谢皇兄成全!”耶律烈再次拱手,请求:“皇兄,既然这名女奴之前是我北院王府的,请允许我将她带回去,继续追查如烟公主下落的事,皇兄以为如何?”
“父皇——”耶律贤正要回答,突然耶律隆绪从远处赶来,看到倒在地上气若游丝的赵如烟,他想都不想就替她向耶律贤求情:“父皇,儿臣恳请您免她一死!”
“你怎么来了?”耶律贤顿时不悦,瞪了一眼耶律隆绪身后紧跟着的萧皇后一眼。
萧皇后赶紧上前去拉自己的儿子:“绪儿,你父皇自己有处置,你随我回宫去,别在这里瞎参和!”
“不!父皇今日若是不答应,饶了这名女奴一命,儿臣就长跪不起!”耶律隆绪说着真的为了赵如烟当众跪下。
耶律贤眼里冒火,大怒:“混账!你堂堂大辽的皇太子,竟然为了一名女奴下跪,成何体统?”
“父皇——”
“太子殿下!”耶律隆绪刚要开口再说什么,耶律烈突然阻止了他,指着赵如烟说:“你父皇刚才已经免了这女奴一死,并且将这女奴交由本王带回北院王府发落!”
“交给你?!”耶律隆绪听到赵如烟不用死的消息,虽松了一口气,可是一想到赵如烟之前在浣衣库所受的罪,若是仍由耶律烈将她带回去,恐怕也会折磨的她生不如死。
于是他再次大胆的向皇上进言:“父皇,可否将这名女奴赏赐给儿臣?”
在场的人全是脸上一惊,这太子殿下从未开口求过皇上什么,如今竟然主动恳请皇上赐给他一名女奴?
赵如烟听了心也是咯噔一下,虽然她能感觉到耶律隆绪提出这个请求是出于善意,可耶律烈刚刚已经向皇上要过她了,如今太子再开口要她,不是救她,而是将她推向死亡的巅峰!?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