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东街,镖局门外。
江山和云云等了片刻,门又打开了。但很是出呼意料的,那人恭敬行礼,道:“二位里面请,三位老爷都在里面候着呢。”
江山与云云对望一眼,眼神交流,恐防有诈,万事小心。二人跨进门去,那人关了门,伸手示路:“二位请随我来。”
至大堂之中,堂上坐着三人,正是花家三虎。老三花无烈摆了下手,引路那人便恭敬退下了,还带上了门。江山回头看了一眼,提起警觉。
那老三打量云云一番,又惊又疑,起声问道:“姑娘,你是妖?”
“是又如何?”云云微微抬起下巴,但心中更加警觉起来。
老三与二虎、四虎对望一眼,花二爷也是大为疑惑,问:“你可是白兔精?是否与玲姑娘相识?”
听此番问,云云也诧异起来,不知这当中有何蹊跷,她摇摇头:“不是,我是百合花精,并不认识什么玲姑娘,而几位,恐怕也不是凡人吧……”
江山心忧,上前一步,半个身子挡在云云身前,抱剑道:“三位,有话不妨直说。”
花家三虎相视一笑,站起身来,花二爷伸手示座,道:“别误会,二位请入坐。”
江山与云云警觉坐下,花二爷又问:“兄弟说是青霜的结拜兄弟,敢问你们兄弟几人,是哪几人?”
江山道:“兄弟六人!大哥酒神,二哥蜀山掌门李逍遥,三哥太清林潇雨,四哥紫电青霜,五哥昆仑凤铭。在下剑指江山,末里行六。”
“好!自己人!”花二爷欣笑点头,介绍道:“我们大哥早年死在昆仑龙剡长老,我行二,这是三弟花烈,四弟花无洪。我们都是华南虎精。”
江山猛的站起身来,惊问:“那……那我四哥是为你们报仇,才……”
花二爷微笑苦涩,摆了摆手,按他肩膀坐下,回至座上才道:“既是自己人,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确与你四哥交情深厚,当时昆仑一战,他是与我们一同去的。但他要报仇,是因他的恋人玲姑娘早年也是死在昆仑龙剡长老的剑下……”
江山怔然,此时他未听任何人提起过。云云自然也是不知了。
花二爷伸手示了下云云,又道:“说来也奇怪,这位姑娘与你四哥以前的恋人,玲姑娘,极是相象,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但她又却非白兔精,也与玲姑娘不相识……”
云云愣在当场,自从在破屋外遇到那个让自己莫明流泪神秘的人,她便一直心中悸动。
这一切,又有什么关联么?
江山起身介绍道:“这是百合谷、云云。这世上相貌相似的人也不在少数,恐怕是巧合吧?三位兄长既然对小弟推心置月复,那小弟也有话明讲!此来,正是为了寻找四哥青霜。”
三虎道:“兄弟!那玲姑娘与云云姑娘简直一模一样,不然我也不会如此惊疑,巧合一说,只怕……”
“是啊!”四虎也道:“当年那山群中,所有妖族同胞我们都认得。当时玲姑娘被龙剡老贼害了,我二哥还想上去救治,然后你四哥突然出现杀将过去,带起她走了。我们当时应战,分不开身,所以……”
花二爷此时确是摆了摆手,却是道:“罢了,老三,老四。可能真是机缘巧合吧。这位江山兄弟既是青霜的结拜兄弟,且一看便是正义耿直之人,定不会薄了云云姑娘的。”
云云闻听羞涩,低下头去。江山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拱手道:“三位兄长,江山年少之时,却也不懂事。只以为是妖便恶,得而诛之。这些年才翻然悔悟,原来妖也有善恶之分。”他指了下云云,“不仅她,还有沁茹姑娘,那真是人间、神界难寻的菩萨心肠。如今江山已毫无顾虑,方才不当举动还请三位兄长见谅。只是,三位兄长是否能告诉在下,我四哥现在身在何处?是否与大哥酒神在一起?”
“见外了。”花二爷道:“我不瞒你,昨日晚,青霜兄弟还来找我。他心中极苦,这许多事故你也看在眼中。但是,他在哪里,他不曾提过,至少他来我这里,是没有与酒神同行的。临行时,他只说日后若有缘,我们南山下再会。如今龙剡已死,我们兄弟大仇得报,已经决定归隐山林,回那南山下继续清修,以窥仙道,实则也是不忘我们大哥的教诲。本是打算今日便动身南行了……”
“哦……”江山默默点头,心知又寻不着青霜,多少失望。
云云疑惑不定,只道那玲姑娘被他们说的有眉有目,心中一时难平。忽而她突然想起青霜曾在蜀山之上对自己颇为关心殷勤,看来此事不虚。但这真的是巧合么?
江山站起身来,拱手道:“那好,在下绝对信的过各位。既如此,那我们告辞了,不敢误了三位兄长的行程!”
“见外了不是,这许多年也等了,何在乎这一时。”花二爷起了身,又对四虎道:“老四,倒酒。”
四虎抱起了小酒坛,排了五盏杯子,逐一倒满。众人接过酒杯,花二爷将最后一杯递给云云,道:“云云姑娘,你我同是妖,本无须多礼,但不管你是否饮酒,也请同举此杯,共表情谊。”
云云点头接过了酒杯,江山举杯道:“祝三位兄长一路顺风,早日得遇仙缘!”
花二爷举杯:“蒙兄弟吉言!虽然我们已对天起誓,自此以后不再烂造杀孽,但你们兄弟若有事,只要不违天地道理,请一定来南山下知会一声,我等必不推辞!”
“好!若是寻得四哥,我们一定去看三位兄长!”
“一言为定!干!”
“干!”
※※※
不知名的地方。
青霜已经醒来,酒意早已散去。或许也已经成了习惯,他依旧站在了池边。只是,他没有再次去轻抹水面,许是心知太痛,许是再也不敢。
无了声,屏了息。
青霜与这片静谧一同化做死寂。
良久,银发者至他身后的石桌前坐下,问他道:“好些了吧?”
青霜摇了摇头:“大人,昨日我要毁了这里,您为何不杀我……”
“呵呵……”银发者有笑,又道:“我杀了你,你就能挽回什么了么?”
青霜转了身,望着那位大人的眼神不知是何表情。
银发者道:“你若决心逃避,大可拔剑自刎,我绝不拦你。你若还有不甘,不妨坐下来梳理。”
青霜怔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他道:“我是不甘,可我又能怎样?”
银发者微笑:“你明知昆仑一役不可为,不还是去做了么?”
“可他们都死了……都死了……如今,我又该找谁去讨个公道?又能挽回什么?我现在才知道……我从龙剡那里什么都没讨回来,反而葬送了更多……更多……”想起这些,青霜心中又是一阵绞痛。
“你想讨回什么?”
青霜又是摇了摇头:“如今我也不知道了……我本以为,杀人偿命,血债血偿,善人不可枉死,贼人不可苟活,这便是公道。所以我去杀龙剡,就是为了给玲儿讨个公道。可如今公道又在哪呢?呵呵……昨日一起喝酒的兄长说‘公道自在人心’,可这又如何去寻呢……”言着,他苦涩摇头,无奈绝望。
银发者微笑依旧,语气却有些感慨,他道:“你若是只把目光停在表面上,那永远都看不到真相。其实,不公平在哪里,公道也就在那里。只不过,前者将后者挡在了身后,所以阻挡了你的视线。”
青霜抬起一直疲惫的双眼,似有所悟。
银发者起身离去,他边走边道:“你若觉得是心不公平,就去跟心讨公道。你若觉得是天不公平,就去跟天讨公道。总之,公道是不会自己跑来找你的。”
青霜怔在石桌前,琢磨着这句自己连想都没想过的问题。或许除了这位强大之极,神秘之极的大人,也根本没有人能往这里去想。或许真的需要心达到了一定高度,才能让人去领会更高的觉悟……
这位大人到底是谁?青霜依然不清楚。
只是,他此时仿佛看到了一点希望。
※※※
午后,蜀山。
逍遥和潇雨惊喜参半的把晴儿迎去客馆,逍遥惊诧不减的问:“你说老大已不在人间?……”
晴儿小心掏出从酒门带回的那篇酒神的手迹,轻轻递了过去。潇雨打开,与逍遥同览。二人目光游走,览毕,潇雨惊疑之色更重:“贪恋凡间……贪恋凡间?莫非大哥已然成仙!‘廊阁水榭碧晴天’又是说的哪里?难道真是天宫吗?”潇雨难以相信,望向了逍遥。
逍遥接过手迹又看了一遍,却是轻笑道:“晴儿,看来老大心里还是不能没有你啊……我只是不太明白这里‘讨由,雨来绊’是何意思?”言着,他看向晴儿。
晴儿的表情有些辛酸,却依然勉强支撑着她一如既往的微笑,摇了摇头,她道:“其实以前在昆仑,我是跟酒哥吵了一架才走的,只没想到,这一别竟是如此久……也不知以后是否还能有相逢之日……”伤感立刻蔓延,晴儿深深呼吸,理了下情绪,接着道:“当时我只因心中有气,刁难的问他为何会中意我……他答不出,所以我便走了……‘讨由’,应该就是指我问他的那句话……但是,‘雨来绊’是何意思,我也不清楚了……”
逍遥、潇雨默默点头。逍遥轻叹一声,道:“其实,老大这人特别喜欢下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往年我们会经常泡在一起,每逢下雨,他都会很有精神。拉着我到处去寻酒馆喝酒,找地方泡个热水澡什么的……搞不透他这个人,或许是因为下雨才能无事,难得安逸吧……”
晴儿默默点头,没有言语。只在心中怜惜疼他,似有感触。
她并不知道,酒神依然为她这一句问,一直在寻找着答案。
能让一个人奋不顾身爱上另一个人的,答案。
而潇雨这个聪明人,此时的心思却不是在这里,他问道:“二哥,依你之见,你看大哥会在天宫吗?”
“呵呵……”逍遥笑了,似嘲笑,他晃晃手中的手迹,道:“他红尘未了,羁网难断!你觉得佛祖会容下他么?”
晴儿听了,也笑了……
※※※
夕阳没入崦嵫,凤铭一路月复中敲着鼓,回到小客栈,一进门便喊饿。
“别喊啦!来啦,来啦!”上官蕾端着一盘黑呼呼的东西从里面走了出来,放在凤铭面前的桌上。
“这什么?”凤铭指着盘子,惊诧问道。
“鱼啊!烤鱼!你尝尝!”上官蕾一副高兴模样。
“你……确定这个可以吃?”凤铭小心的问。
那娇容立刻转了怒。凤铭忙道:“好,好……我吃……”
凤铭坐下,拿起一条烤的干巴巴,黑忽忽的鱼放在面前看了看,两眼猛睁,大闪惊光!但还是“喀嚓”咬了一口,边嚼边道:“有饭么?水啊,来点水,我又渴有饿的。”
“嘿嘿……还不错吧?有米的,应该好了,你等着啊。”上官蕾高兴的进里面去了。
片刻,上官蕾端来两碗米,两双筷子,一壶茶水,两个杯子,见凤铭还在“喀哧,吭哧”的吃着鱼,不由大为高兴。放下碗,道:“怎么样?真这么好吃啊?”
“嗯!嗯!你没吃啊?尝尝啊。”凤铭边吃着鱼,边道。
上官蕾窃笑,拿起一条,笑眼望着凤铭咬了一大口。只是,那笑容立刻转了颜色:“呸!呸!好苦好咸啊……死凤铭!你骗我!”
“哪有……”凤铭将鱼尾巴扔进嘴里,边倒水边道:“饿了吃什么不行……好歹也是你烤的……”
“你……你怎么知道是我烤的……”
“咱们也在这吃了两天了,这小店就一个老板兼厨子,我能吃不出来啊?”
“可是……可是……明明真的很难吃啊……”
“无所谓,无所谓,我又不挑,能吃就行。”凤铭端过碗来闻了闻,道:“这米还有竹子味?”
上官蕾道:“是啊,是装在竹筒里煮的……我想我们日后就不能再花钱住店了,所以请老板教我做些方便省事的,材料能够随手可寻的饭菜……”
“呵呵……”凤铭笑的开心,没多说什么,又拿起一条鱼,就着米饭大口吃着。
“算了,不好吃别吃了,老板给我们炒了两个菜,马上就好了。”上官蕾不好意思的道。
“嗯?哦。”“喀哧,吭哧……”凤铭应声,但嘴上却不停,许是真的太饿了。
上官蕾看着他,笑的有些歉意,有些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