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风作,花初放。
天气暖和了起来,阳光和煦,春意盎然,让人微微扬起嘴角,仿佛此时便可以看见日后的草长英飞。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有风。而这春风丝毫也不似阳光的和煦,见了日头,反是更厉害了。
军营乃是开阔之地,这春风便也毫无顾及,尽情的如春般盎然起来。
偏将军谭强一早便去了京城,此时不过辰时过半,他却已经回来。只见他丝毫不畏风大,反是一脸的喜色,马鞍下还小心贴挂着两个风筝。
至骑兵营,谭强命几个随行的兵卫各归各位去了。自己却拿着风筝奔杨抑军帐的方向而去。一边快步走着,还一边喜色不减的瞧着五颜六色的风筝。杨抑此时正带领着自己的一百多骑兵正在操练,见谭强来,招呼了下校尉王览,自己来至一边,迎上谭强,诧异的问:“谭将军,这是?”
谭强笑的有些腼腆,道:“我早间去城里,买了两个风筝回来。这营里枯燥的很,也给大家解解闷,这个给你,另一个我给沁茹姑娘送去。”
杨抑笑的温柔,接过一只风筝,道:“谢谢谭大哥,谭大哥有心了……”
谭强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又道:“你先忙吧,我给沁茹姑娘送去!”言罢,转身跑掉了。
高大虎此时拿眼神示意了身旁的兄弟,低声道:“看,快看……”
众兵也是纷纷私语,王览则是冲他们挤眉弄眼,又大声喝道:“都精神点!”
另一边,沁茹帐中。
静瑶此时无事,正与沁茹闲聊,在帐中避风。二人见谭强拿了个风筝进来,有些诧异,静瑶问:“谭兄弟,这是……”
谭强一笑,道:“我今日去城里,见路边有卖风筝的,就买了两个回来。天暖了,也有风,正适合放风筝,所以买来给嫂子和沁茹姑娘解解闷。另一个给杨将军了,回头让她和尚书夫人一起乐一乐。
“谢谢谭大哥。”沁茹眯着眼睛笑,温柔谢道。
“没事,没事。你们若当下无事,现在出去放也行。我先回骑兵营,还有些事要打理。
谭强言罢便走了,静瑶看看这五颜六色的风筝,心生喜欢,有了兴趣,道:“小茹,我们出去放吧?说起来,我也好多年没有放过风筝了……”
“好啊。”沁茹微笑点头,与静瑶一同出了帐去。
因为众军还在操练,这姐妹二人一直往东走,直来到大将军帐附近的开阔地上。静瑶面带欢喜之色,从木拐上松了一截线下来,与沁茹一起拉着风筝小跑,将那风筝缓缓放入空中。
襄成贤正在大帐中与张文颜议论战事,商量部署。此时话毕,走出帐来。早闻隐隐约约女子的清脆笑声,此时出了帐,正见静瑶与沁茹在放风筝,不时传来笑声。举目望,那风筝已变的只如巴掌大小。襄成贤轻轻有笑,也是起了兴趣,朝二人走了过去。
襄成贤与杨媛的帐篷离此本不远。杨媛早听见二人笑声,便掀起帐帘朝这边望。自己本是很有兴趣,但见是沁茹,却忍住没有过去,只是静静的望着。这些日子,襄成贤经常在晚上去见沁茹,让她心里的疙瘩越结越深。
杨媛独自摇了摇头,心中沉了下去,对风筝也失去了兴趣,正当她想放下帘进去里面的时候,却发现襄成贤正朝那二人走去。自己心头一紧,咬了咬唇,终于也是走了过去。
襄成贤已经来至跟前,对二人笑了笑,问道:“这风筝是哪里来的?”
“是谭将军从城里带回来的。”沁茹的目光此时已经离开风筝,而是深深的留在了他身上……
静瑶却是看见杨媛也已经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对她微笑,待她来至跟前,更是把线一递,道:“妹妹,你也来啊。”
杨媛却是笑了下,摆摆手道:“不,不,我看你们放就好了……”说着,眼睛却是望了望成贤襄和沁茹。
静瑶又怎会看不出什么,近来杨媛去厨棚的次数渐渐少了,而实则也是因为沁茹在,静瑶刚才才没有去叫杨媛,此时她道:“对了,谭将军带了两个风筝回来,另一个在你妹妹那里呢。她现在正在操练,你们不如先拿来玩啊。”
“真的?好!”杨缘闻之大喜,拍手有笑,对襄成贤道:“相公,走!我们去拿风筝!”
襄成贤笑了笑,也只得点了点头,跟她一起去了。待前面杨媛转了身,他又回过头来对二人笑了笑,最后深深望了一眼沁茹,这才回头离去。
不过多时,杨媛喜笑颜开的拿着风筝过来,身后跟着襄成贤。他们在距离静瑶几丈的外的地方停了下来,杨媛冲她们招了招手,便拉起襄成贤,一同放起风筝来。
襄成贤与杨媛一同拉着线奔跑,脸上洋溢起开心的笑。沁茹望着他们,也是扬起了嘴角,但心中却是冷热交替,终于还是落了下去。她一直以为自己放下了,最多只不过是留恋多看他两眼罢了,可是,又真的能放下么?
心放不下,手中却因出神而松了,那风筝,在空中跌撞,陷些栽了下来。静瑶忙道:“小茹,快拉线,要掉下来了!”
“啊?哦,哦!”沁茹回过神来,急忙拉了拉手中的线,望向了空中,不再看他。
“累了么?那我来!”言罢,静瑶接了过他手中的拐线。
旁边,襄成贤与杨媛已将风筝放起,而且趁着风势,越放越高。襄成贤手中紧紧的拉住线,一点一点的往外松,杨媛更是高兴,不停的道:“相公,再放高点,再放高点!”
这边静瑶见那边二人很是高兴,多少欣慰,对沁茹道:“小茹,你看尚书放的多高!我们也放高!”言罢,一段一段松着手中的线。
沁茹微微笑了笑,只见风筝又升高了不知多少丈,变的只有半个手掌大小。奈何风大,这风筝放的越高,手中也是越吃力,静瑶并无多少力气,虽然已是紧紧的拉住拐线,却依然左右晃抖。静瑶紧张而兴奋的道:“风真大啊,这风筝好有力!”
沁茹笑了笑:“姐姐,我来。”说着,接过线来。静瑶知道沁茹并非一般女子,放心的交给了她,又道:“小茹再放高点,尚书就快追上我们了!”
“嗯……”沁茹点头,小心松放着手里的线。
线,握的太紧,勒进手心,疼痛加剧……
天上的风筝已经很小了,手中却能清晰感觉的到,它在迷茫着慌乱,似一心只想挣月兑……
沁茹深深呼吸,将那风筝般的心情压了下去。她微微侧目,看向了他的风筝。
被勒紧的手心,又是不自觉的松了松,莫非只想与他靠的更近?
眼见自己的风筝因为少了束缚而滑向另一只风筝,但若是缠在了一起,那!那……
顾不得掌心的勒疼,猛然往回用了力!
“啪!”
线,断了。
※※※
午时,水镇。
还是那家二层的酒楼,晴儿轻轻的踏了进去。掌柜的见是她来,微微一笑,道:“姑娘,来啦……”
晴儿轻轻扬了下嘴角,此间未见酒神,心中已是失落,她抱着一丝希望,问:“请问,他有来过么?”
店老板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没有……”
晴儿伤怀的抿抿嘴,点了点头。这半月里,她将附近数百里都转了转,甚至还回了一躺仙霞。只想着若是他回来,会不会跑去仙霞那里找自己。又是一场毫无音信,此时更不知道酒神已经去水苑找过自己,如今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酒楼之中,只是已然三月初三,他却一直都没有出现过……
大概酒神和晴儿已经学会了阴错阳差,再或者真的是上天在作弄他们……
老板微笑,安慰她道:“姑娘,二楼那位置给您留着呢,现在不过刚刚午时,您不如等上一等,别再像上两次那样,再错过去了……”
晴儿点了点头,怀揣着一丝希望上二楼去了。但她又怎能安心坐下来等?此时推开了窗子向外瞧,正见路人纷纷。身后的小二已经上来,问:“姑娘,您想用点什么?”
晴儿却是摇了要头,默默的问:“明日才是清明,为何此时便这么许多人?”
“哦,姑娘有所不知。我们镇并无太久的年头,往年战乱纷争时,很多人逃到这里,见山清水秀,便久居于此了。所以他们要各归故里去扫祖坟。您到看的,那是离这里近的,道远的,早前好些天便已经上路了。而太远的,实则也就不去了……呵呵,您想用点什么?”店小二又问了一遍。
“罢了,谢谢小二哥,我什么也吃不下……”晴儿很是失落,摇了摇头。
“那怎么成?这刚过午时,您一定还没吃吧?那我挑些清淡可口的给您上来吧。”
“有劳了……”晴儿不再想多说什么,顺口依了他。
店小二自去了,晴儿坐了下来。有风,让窗子微微撞响,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望向窗外。
明日便是清明,为何我却选了这个日子?
莫非是预示着,我与他之间,终也不过是场祭奠……
※※※
北魏军营。
众人吃过了饭,正是闲暇,静瑶问:“小茹,还去放风筝么?早间那绳也太不结实了,要不还能再放高一些呢!我儿时在家放风筝,都能放的看不见了呢!”
“呵呵……”沁茹笑了笑,却是摇头道:“不去了,风挺大的……”
风大止于暮,心痛何时休?
当线断了,风筝栽下来的一刻,她又是怎样的心境?
那隐隐的甚至让人有些恐惧的痛,在那一刻留在了她心中。只怕是风止了,这感觉也不会消去。而此时的沁茹又怎有心情再去放风筝呢?只怕是再多看一眼,也只能加重心痛……
另一边,杨媛本是想再拉着襄成贤去放风筝,带襄成贤却仿佛已经没有兴趣。实则从沁茹的风筝断了线之后,他便已然没了兴趣。此间杨媛正怂恿着他,而谭强却是寻了过来,礼道:“尚书,杨夫人。”
襄成贤忙问:“谭将军何事?”
谭强干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知二位还放风筝吗?我与杨将军这会儿没事……”
“哦,哦!”襄成贤知他意思,笑了下,拿过风筝来递给他,道:“我们不放了,上午已经玩过了,还要多谢谭将军啊。”
谭强急忙笑了笑,道:“还有一只在沁茹姑娘那儿呢,她若不放了,二位拿来玩便是……告辞。”谭强有些紧张,不愿再多说什么,当下先跑了。
杨媛有笑,道:“相公,八成这谭强真看上我妹妹了。”
“呵呵,我看也是。”襄成贤笑着摇了要头。
骑兵营。
夜恋依然在制作着箭矢,不经意的抬头,却是大为惊慌,失了颜色。当下正是看见了谭强与杨抑!一时心惊,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躲,他不敢多想,丢下手里的东西,与旁边一位兄弟小声说了句什么,便急急的跑开了。
谭强此时喜笑颜开,道:“在你那不是也挺宽绰的么,干嘛来骑兵营这里啊?”
杨抑不好意思的道:“在那边,王览他们肯定会上来闹的……”
“呵呵……”谭强开心有笑,看了看周围,道:“就这里吧,这里够宽绰了。”
“嗯……”
正此时,一匹快马急急从官道上经过,扬起尘烟滚滚,直奔京城方向而去。
军营内,夜恋远远的躲着,望向正放风筝的二人。虽然在军营已久,他也只远远瞧见过次杨抑,更没见她笑过。如今,确是见她笑了,仿佛难得久违的开心。
夜恋扬了扬嘴角,不知自己应该开心,还是难过……
※※※
“报——十万火急——十万火急——”传令官铠甲破损,满身灰尘,嘴唇干裂,红丝布眼,他下马进宫,高举信帛,狂奔入内,口中不停喊着火急军情。如此情况,守卫皆不拦他,都是手示方向,指引他一路向里。这急急声喊,让祥韵的皇宫不再平静!宫女见了他,也是纷纷避让。
入内,宦官将他引至道武帝跟前,拓拔圭急问:“何事火急?速速报来!”
“禀陛下!燕国大军趁我不备,已经大军逼至平城!拓拔虔将军命小的杀出重围,特来奏报!”
“什么!”道武帝大惊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