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厄寺,傍晚时分。
凤铭多少有些酒量,但一连十几大碗酒下了肚,此时也不免身子打晃,脚下飘然。幸好他在喝酒前先吃饱了饭,如若不然,此时酒劲上来,只怕连御空都难。本以为他会去东面的蓬莱剑派,不曾想他却御空往北,在空中忽高忽低的来到了天厄寺。
不知他是不是真的醉了,醉的连方向也分不清了。
落在天厄寺中,凤铭随便拉住一位僧人,打了个酒嗝,道:“师兄啊,我,我是凤铭。我听说普宏大师出关了,正想拜见一下,不知他老人家现在何处啊?”
那僧人见他醉相,打量了他一下,推阻道:“凤铭师兄,住持方丈出关不久,此时不便探望。不如师兄过两日再来?”
“什么啊?”凤铭不满,“我又没醉!我老大都说跟普宏大师见过面了!算了,我自己找去!”
“哎?哎?”那僧人想拦却拦不住,凤铭大步里面走去,脚下不时蹒跚。
凤铭去寻普弥大师,却没寻找,便在寺里东寻西找起来。寺中僧人见他酒气浊重,话带醉腔,谁又肯替他去找?若不是大多都认得是他,只怕早已被逐出寺去。凤铭本就直烈的性子,此时又借着酒劲,便大呼小叫起来。一时间,惹的寺中一片纷纷。
禅房中,普宏禅师何等的耳力,闻听动静,问道:“何人在此喧哗?”
此间普弥、普究二位大师也在。普弥大师急忙解释道:“听声音应该是昆仑山掌门人的座下弟子,叫做凤铭。这孩子性子刚直,绝非是歹人。此时大概是因为与他兄长酒神喝多了酒,才会如此吧?掌门师兄不必虑心,我去去就回。”言罢,普弥大师已经站起身来。
普宏大师却道:“师弟,我听他言语间是叫的我法名,那你就请他进来吧。”
“这……”普弥大师犹豫了下,终于还是点头应了,“那好,掌门师兄请稍后。”
不多时,喧嚣声息,普弥大师引着凤铭进了禅房。凤铭入内便拜,噗通一下跪地作揖,道:“普宏大师在上,请受晚辈凤铭一拜!”虽然口中言的是一拜,凤铭却结实磕了三个响头。
“快快请起。”普宏禅师呵呵悦色笑了两声,“听闻你乃昆仑仙山的弟子,怎地此时却不用佛道之礼,反用俗家礼法来拜贫僧啊?”
凤铭直起身来,打了个嗝,醉意道:“大师!弟子乃是个俗人!”
“哈哈。”普宏大师爽朗有笑,打量他一番,“贫僧虽然眼拙,看不出你的深浅,可也能看的出一身修为绝非三两日的功夫。既然你也苦修多年,怎地就说自己是个俗人呢?”
凤铭沉默了下,转了语气,道:“大师,弟子心堕凡尘,不能自拔。枉有一身蛮力而已……”
普宏大师似已看出他的来意,微微点了点头,对普弥普究道:“二位师弟,那些事情不急,咱们改日再议,你们先去忙吧。”
普弥、普究看了看凤铭,向师兄行礼,出禅房去了。
门,轻声关上了。凤铭俯身又拜:“晚辈醉酒来扰,胡言乱语,唐突之处,还请大师不要责怪……”
“你过来坐下吧。”普宏大师伸手招呼了下,轻叹一声,“哎,虽然老衲不饮酒,可早年与酒武圣尊也是至交。他曾与我说,酒醉七分,便有七分真。清醒十分,也有十分惑。圣尊这番话,也不无道理,而如今,你若不是先饮了酒,只怕也不会来找贫僧吧?”
凤铭坐在蒲团之上,默默点头。他低着头:“之前兄长酒神说您连金刚体的心诀法门也已参悟透彻,而晚辈也想,当今论佛法修为第一者,非大师莫属。所以晚辈贸然前来,是请大师为晚辈指点迷津。”
“阿弥陀佛,这第一,贫僧实在愧不敢当。但且不论为何你不去找你师傅,而既然你来了,也算是你我有缘。你有什么苦闷烦忧,不妨都道来吧。”
凤铭点点头,却犹豫沉默起来,他沉吟半晌,终于道:“请大师教我,要如何才能了却情缘?”
“了却?要放下,才能了却。”
“如何才能放下?”
“要看破。”
“……”
“阿弥陀佛。”普宏禅师沉声佛号,“师侄,看破二字,绝非强功能抵。若说远,那便在千里之外。若说近,也不过是一念之间。若解心结,也难能一蹴而就。刚才你说是情缘,莫非是你中意的姑娘与你有缘而无分?”
凤铭默默点头,却又立刻摇了摇头,他抬起头,依然有三分醉意:“大师,您如何这般问我?佛门不是不许儿女情事么?”
普宏禅师微微一笑,摇头道:“非也,佛门五戒十善,却无一条让你戒姻缘。俗语云,宁毁十座庙,不毁一门亲。缘分可遇而不可求,可要惜缘呐。”
凤铭呆呆忘着普宏禅师出神,如此这番话倒于他料想的大不相同。佛法云,贪嗔痴,爱恶恨,诸般烦恼促成杀、盗、婬、妄恶业。他本以为德高望重的佛门大师会竭力劝自己了却情缘,所以自己才会跑来这里。
心中本已醉了的凤铭突然梦醒半分!他现在才知道,自己不过是来找个分手的借口罢了!
普宏禅师见他表情,微微有笑,接着道:“师侄啊,虽然我佛门不许弟子婚配,但道家尚许俗家弟子成家。而你昆仑乃是西域圣宗,少据固礼。所以我想你也并非为此烦扰。你话语之间,几多不舍。只怕还有别的牵绊吧?”
凤铭深深呼吸,酒醒了不少。只是清醒之后,心中的痛楚也随之清晰了。他微微摇头,道:“大师,晚辈不妨与您直言。晚辈曾与一位仙霞派的女弟子并肩作战,后又偶遇一起外出游历,可能真是日久生了情。可如今人各一方,空落的几多猜忌,她的性子又……”说道这里,凤铭摇摇头,面上是无奈的苦容,“晚辈确实放不下,可一想起这些又折磨。所以想请大师教我,如何才能不再去想这些,摒弃这些烦忧!”
“阿弥陀佛——”普宏禅师道,“你误会了。”
“误会?晚辈……误会什么了?”凤铭诧异非常。
普宏禅师道:“我佛慈悲,是教你看破,而并非忘记。你道自己不愿去想,可越是这样想,就越会去想。人人都会去想,贫僧也不例外。可你看破之后,才不会执于一念。同样是想,业果却大大不同。而你也得知道,烦恼无时不在,无处不在,你又要如何摒弃?佛祖面前,人人平等。不管喜忧福祸,该来的总会来,谁也躲不过。所以才教你看破。”
凤铭似有所悟,点点头,问:“那如何才能看破。”
普宏禅师摇头道:“这就要你自己体悟了,贫僧只能指点。我问你,你与那位姑娘,可算是孽缘?”
“孽缘?”凤铭想了想,立刻摇头道:“那倒称不上。”
普宏禅师微微一笑,道:“这便是了。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有喜便有忧,有福便有祸。教你看破,叫你不要执于一念,就是告诉你,不能只盯着忧祸去看,却置福喜于不理。”
凤铭脑海中闪过曾经与她一起的日日夜夜,终于幡然悔悟。他伏地拜扣谢道:“弟子明白了!多谢大师指点迷津!晚辈不虚此行!”
“哈哈,善哉,善哉。”普宏禅师悦容有笑,“那我叫人安排禅房给你休息,明日好上路?”
“多谢大师,不必了。晚辈这就告辞了。”凤铭起身行礼。
普宏禅师会意,没有强留,点点头,道:“那好,临行赠你两句话吧。”
“请大师赐教!”
“祸不单行昨日行,福无双至今日至。”
凤铭露出笑容,颔首谢道:“多谢大师吉言,晚辈告辞。改日再来拜访。”
普宏禅师微笑点头,目送凤铭出了禅房。凤铭举望东天,看向那轮明月的眼神仿佛满是憧憬。向普弥、普究两位大师辞行后,一道桔红焰芒划天而上。
※※※
不知名的地方。
酒神、青霜、穆严、胖大酒神仙和那位神秘的大人坐在了一起。
穆严道:“我去看过了,那方石五尺方寸,一丈高,非石非铁,上有铭文,只是我与仙兄都看不懂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
青霜问道:“是何种字体?大篆吗?”
穆严摇头:“肯定不是,大篆我怎会不认得?”
胖大酒神仙道:“头一排独三个字,中间那字仿佛是个‘心’字。但也只是猜测,其他的,真的看不懂,更不用说去猜其中的意思了。”
“那应该是古魔文,你们自然不认得。”银发者终于开了口。
众人又惊又喜,酒神忙问:“这么说来,大人早就知道此物了?”
银发者道:“此物唤作神枢,如果真是神枢那应该有四座。神、魔、人、冥,各一座。神枢在我之前便又了,据我所知是神魔大战之后留下来的。”
胖大酒神仙道:“大人,那神枢有结界护住,我们曾试着打开结界,但却徒劳无功。而我们也怕众仙发觉,引起麻烦,所有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遂作罢。依在下拙见,正如穆严兄弟所言,那应该是块封印石。不知大人是否知道里面封印的是什么?”
穆严也道:“是啊,大人。而且我听闻那应该是唤作‘四真石’啊?不然我也不会去找它。”
引发者微微有笑,问:“你们从哪里听来的?”
穆严强笑了下,道:“我也是偶尔听天庭里的众仙闲谈,才听到了四真石的传说。本以为只是谈资,捕风捉影的事。但总比什么做要强的多,所以我就四处寻找,最后还是仙兄找到的。而且眼下我们也不能确定,它到底是不是四真石,或者是神枢。而且我和仙兄都认为那是块封印石,所以还是决定来找您,看看您是否了解些什么。”
“是不是传说打开四真石,就能让众生得见真相?”银发者问。
“是,传说是这样的。”穆严点头道。
酒神此时道:“我从来没有听闻过这样的传说。”
青霜道:“我也没有。”
银发者道:“可能是因为比较久远了吧,凡人知此事者无几,而寿不过百年,没有流传也不奇怪。若说是四真石,我知道有此传说,却不知是否真有此物。若是四神枢,那确实存在,这个我是知道的。”
众人相看一眼,穆严忙问:“那四神枢是做什么用的?不知道我们发现的那封印石是不是。”
银发者道:“四神枢,以无分之有,以有化之无。化形于无形,使见于不见。障目宁心,假求真道。迫安困一时,难料其果。后悉之。”
一时间,谁也听不懂这段玄之又玄的话究竟讲的是什么,不禁面面相觑。
银发者接着道:“记载四神枢的本应有三段话,可只留下两段,刚才的是第一段。”
“那第二段是?”穆严虽然还不懂第一段的意思,却已经急不可待的要知道下面一段了。
“四神枢,立无契之契,改天地真骨。逆天之嫌,莫敢绝途。还万物原真,不知其果,后慎之。”言罢,银发者微微叹息摇头,“可惜在我接手之前,第三段的地方已被火力焚去,我也不知是什么了。”
“不知这前面两段说的是何意思呢?”青霜问。
酒神琢磨道:“这字里行间,颇有无奈之意。而最后,更像是警告。”
穆严想了想,道:“至少最后一句,‘还万物原真,不知其果,后慎之。’是不是能说明,这四神枢真的封印住了真相?而第一段中的‘使见于不见,障目宁心,假求真道。’是不是也说明了这一点?”
胖大酒神仙点了点头,看向银发者问道:“大人,您可知这封印石中,封的到底是何物么?”
银发者轻轻有笑,道:“我知道的这两段话,都已讲给你们听了。”
胖大酒神仙点头笑笑,知道便是这位大人又说自己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也不奇怪。他立刻又道:“大人能与我们说的,自然无假。看来这封印石却有蹊跷。我还有一点不明白,若此物真的这般重要,天庭却为何不派兵看护把守呢?”
“是啊!”穆严也点头道,“若不是仙兄告之,我还真不知天庭中有如此荒凉的地方。虽然穹顶无恙,但灰土石山,几如那魔界之色。那里更无一人,我与仙兄待了好一会儿才走,也无人发觉。”
青霜道:“还有啊,为何第三段却被人抹去了呢?这又是何原故?”
酒神同样面有疑惑,此时道:“我刚才想了想,若说封印,不外有三。一是神力古兽,杀之不能。二是凶阵厉法,危害苍生。三是神兵利器,恐入贼手。但我听了大人方才的两段话,又觉得这三种似乎都不像。可若说是封印的‘真相’,那又要如何封?又是怎样封进去的呢?我想不通。”
银发者微微笑了笑,依然是谁也琢磨不透的神情。
“那究竟还有什么需要被封印呢?”青霜也思索起来。
胖大酒神仙此时转了笑容,道:“什么事情就怕琢磨。现在这么多问题摆在这,我反倒还起了兴趣。反正我也闲着无事,若是不参透其中的秘密啊,只怕我喝醉了也睡不着喽!管他是啥呢?先看看再说!”
穆严笑了下,道:“呵呵,仙兄还真是好雅兴。不过从刚才两段话里看,这事还是谨慎些好。”他又看向那位大人,“大人,您是在哪里看到这些的?其他再也没提起过关于四神枢的地方?”
银发者摇摇头:“神诫十篇,寥寥千字,各述一种。关于四神枢,确实再无其他了。”
听了此话,穆严却突然吃惊起来:“神诫?那,那……莫非您真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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