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时觉得眉头跳跳,看过去,果然就见到枫美人一脸羞怯地别开头,目光飘啊飘的。她在肚子里将他暴打了一顿。这家伙,装上瘾了?!
果儿气极反笑,一脸深情地看着枫美人:“卿月,你不会怪我的吧?”
枫美人眼中带泪,勉强一笑,温顺地摇了摇头:“不,卿月怎会怪责妻主大人呢?妻主大人开心,就是卿月的幸福。”
“是吗……卿月,你真的是……真的是……”说不下去了。这家伙的道行果然比较高深,她实在恶心不过他。
乔淮溟一边看着,却是眼中神色黯淡下来。明明是她要将自己喜欢的男人推给别的女人,可是看到他们亲亲爱爱,她却觉得那么刺眼。当下一拍地,所有迷雾散去。
几人面前现出一个巨大而空旷的平台来,平台四面各立着四根柱子,中间也有一根柱子,柱上雕凤,姿态却都显得温顺优雅。不知是因为平台之上,青云浮动的原因还是什么,那些缭绕着云雾的柱子上,每一只凤雕,都像随时能展翅飞出柱子来一样,目光似乎都在随着几人的行走而动。
一眼望去,平台后面掩在云雾之中,她叹了一声,前面的枫美人慢下脚步来,凑到她耳边,一脸娇羞,嘴里却说着:“怎么样?够牛X吧。感觉像不像蜀山?那边过去也是一座悬桥。”
果儿白他一眼,这家伙,顶着男人的身子,做出这么娇柔的表情,他自己不会觉得诡异吗?
“你来这里多久了?”果儿忍不住问,这家伙貌似适应得比她好啊。
“三年吧。”
果儿差点呛到,这家伙比她来得早呢。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几岁了?”
“不多不多,前世今生合起来,也就二十五六而已。”枫美人模了模女敕女敕的小脸,笑得无比荡漾。果儿落下几步来,紧紧拉住身后殷无恨的手,决定要离这个猥琐的家伙远一点。
枫美人回头嗔她一眼,果儿别开头,抱住殷无恨的手臂,当做没看见,心里无比坚定地相信,这家伙曾经绝对是骨灰级腐女。
不过,她现在这身世,冒似不能让她腐下去吧?掌门的儿子,如果嫁了个男人,或者娶了个男人……真是的,无法想象那位掌门大姐会气成什么样子。
不过,如果是三年前穿来的,那原来的青叶长公子去哪了?
话说,她倒也挺奇怪的,这枫美人不是说他现在叫云卿月吗?姓云,又为什么叫青叶长公子?而且既然身份那么高,怎么会让人带着在外面比武招亲呢?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走过云雾缭绕的平台,果然从雾后面现出一座横架于半空的精致大桥。大桥宽而长,几乎能容得下三辆大马车并行。
果儿左右看着,觉得新奇不已,这里看起来就是修仙的地界啊。东大陆似乎也就这一派修仙。虽然费老说他们一族的血莲最后修习得法也能成仙。但仙到底是什么呢?寿命比别人长?还是力量比别人强?
所谓仙人,是异种生物还是变态生物?看了那么多玄幻修仙文,不知道能不能对上号。
殷无恨的目光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旁边一眼,只是一直看着果儿,偶尔见到她惊叹地注视某物时,才分神去看一眼让她惊叹的东西,不过大多都不感兴趣,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流连在她身上,即使她很少往后看,但她都没有忘记回过头来牵住他。
她经常会把花非影忘掉,可是相逢至今,却没有一次丢掉过他。他觉得这样就很好了,只要果儿走的时候,能记得回过头来拉他一起走,就够了,能在她身边,能得到她几分的注视,能表达自己的嫉妒……真的已经非常好了,幸福得让他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被殷无恨看着,已经习惯。果儿已经习惯沐浴着他专注的目光,习惯走在他前面,习惯随时向后伸出手都会有人握住。她习惯了他的存在。所以丢了自己也不会丢掉殷无恨。
恐怕只有他还会忐忑不安吧。
果儿轻轻叹了口气,手上紧了紧。殷无恨随即也收了收手指,嘴角微微勾着笑。
大桥也算不得长,走到对面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巨大的三足大鼎立在一个更加巨大的花坛上。花坛上长出的花簇拥着那鼎,以至于让整个环境都现出一种纯净的仙灵之气。
枫美人又慢下步子,一脸娇羞地凑到果儿旁边:“呐!看到没,那个鼎,可是赤果果的钱啊!里边烧出来的灵丹妙药,刀剑暗器,统统都是宝啊!”
果儿瞟他一眼,这家伙,能不能不要用着那么娇羞的表情说出这么铜臭的话?很诡异不知道吗?枫美人不以为然地笑笑,继续羞答答:“我的那个便宜娘亲人还不错,就是花心了一点。”
果儿又瞟他一下,脚下步子顿住,她果断不想和他一起走,她宁愿找个时间让他用正常的表情解说,也不要现在这么恶心自己。那简直是对自己眼睛的荼毒!
枫美人嗔怨地埋她一眼,果儿直接无视了。
果儿突然想到什么,几步上前问了一句:“你知不知道申屠一笑?”
枫美人闻言,眼中光忙一亮,连一贯挂在脸上羞答答的表情都不维持了,两眼亮晶晶的双手合十,一脸崇拜:“知道,当然知道!申屠一笑,她可是我的偶像……”
果儿因为一直没有让人去查,自己反倒知道的不多,便凝了神问他。见他这反应,定然是知道不少的。
“申屠一笑,就是那个打通东西大陆商道的申屠世家目前的家长。两百年前在西大陆疯狂扩张市场,当时就被称为瘟疫般的存在。后来销声匿迹了两百年,又冒出来,继续疯狂扩张。啊啊啊……我居然在山下看到了超市……他娘的太让人怀念了!”
果儿嘴角一抽,忍了又忍,终于压着嗓子追问:“还有呢?”
“唔,她有个更会捞钱的老公,好像是个王爷,不过是哪国的我就不知道了。”枫美人低头想了想,又道,“申屠一笑两百年前的经商风格就非常有现代风范,虽然不知道她两百年去了哪里,不过她一定是我们老乡无疑……”说到这里,枫美人眼睛又是一亮,转过头来看向果儿:“离了子午山我们去西大陆吧!我们去看申屠一笑吧!”
果儿嗤笑一声:“你道是那么容易的事?申屠一笑还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呢。”虽然她自己也想去见见,但现在貌似不是什么好时机。
枫美人失望了一下又继续梦幻起来,眯起一双迷离的星星眼憧憬:“如果是申屠一笑的话,伦家可以考虑百合一下,凑成千古传奇的一对。”
“你对女人有兴趣?”果儿惊了一下,立即后退一大步。
枫美人不满地贴上来,娇嗔:“什么嘛!人家只是说必要的话,还不一定对上眼呢!”话音未落,果儿却觉得手上一股大力传来,看过去,却是殷无恨将她扯了过去。
果儿奇怪地扭头:“怎么了?”
殷无恨拉开她还觉得不够,又伸手去掰枫美人的手,一指一指从果儿臂上剥离,然后将果儿护到旁边,道:“果儿是我的。”他说得理直气壮,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果儿那看去,见她没什么反应,似乎是默认了他的宣言,他心里一下高兴起来,可是对着枫美人却依然冷着脸,极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果儿是我的。”
果儿站在一边看着他认真地捍卫着她的样子,不觉轻轻一笑。果然有进步……想要独占她,这一点,她非常同意的呀,不过要让他自己一点一点领悟到她的心意才好。
枫美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巨无力地吼了一句:“老娘就是百合了也不会和她做!”
果儿一愣,笑倒。
殷无恨则不解地看着笑得东倒西歪的少女,可是看她笑得那么开心,自己也不由得随着她的笑容而愉悦起来,轻轻地勾了嘴角叫了一声:“果儿。”
“嗯——?”果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眼眸水雾蒙蒙的漾着笑,看向殷无恨,殷无恨眼中,却一时将那脸颊绯红,眉目含笑的少女看呆了。他怔怔然地看着她,心里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美好的人儿,竟然会将他带在身边。
他以为,世上没有比他更脏的人了,一年中,他洗了无数次身子,却总觉得无论如何都洗不干净,曾经麻木到没有感觉的身体,每每一想起她来都觉得疼痛,痛得他恨不能剥下自己一层皮。
可是终究是没有,一年里,不管是多么辛苦的时候,他都想着她,想到她的笑,他便也会忍不住地跟着笑,想到她看他的目光,他便会觉得他也不是那么脏……想到她说,“再大一点……”他就觉得,继续活下去,不管多么辛苦,或许还能回到她的身边。
一年的分离,让他的感情沉淀,也让她的面容在他的记忆里明朗到深刻。
她失踪不见的这一年,他总是借着每次外出的机会四处找寻,却总也没有找到,他开始渐渐失望,渐渐绝望,甚至开始觉得,和她的相遇,是不是他的一场梦境……
可是她终于出现了,在晨曦中出现在他的视野,微微眯着眼看着他,然后目瞪口呆……她还记得他,那时他是那么欣喜,那些喜悦几乎要冲破胸口的束缚从身体里爆裂出来。
可是他只是压抑着叫了她一声“果儿。”淡淡的两个字,她却是不知,那是已经在他梦里辗转过千万遍,在他心里燃烧过,又绝望过的两个字。
那些痛苦的时候,他忍不住嘶喊出来的,却始终没有人应答的两个字……曾经让他埋在心里,又反复挖出来的,是一个念着都会让他疼痛的名字。
再见时,他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能站在她面前,云淡风轻地轻轻笑着说“好久不见。”
可是现在,她又在自己面前,还笑得那么开怀,让他的心都要一并化在她的笑容里。或许只有她会对他笑得那么明艳而爽朗吧。
殷无恨着迷似的弯了嘴角,跟着果儿一起笑,虽然他还是不知道她到底在笑什么,但只要果儿高兴,他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发着亮光的。
“果儿。”他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嗯——?”果儿依旧斜着笑意朦胧的眼看他,双手无力地撑在膝盖上。
真好,现在叫一声,都能听到回应……殷无恨满足地看着果儿笑起来。
旁边的枫美人双手叉腰,怒道:“花果儿!你笑够了没有?!”
“嗯,笑够了笑够了。”果儿摆摆手,直起身来,拉了殷无恨继续往走。只是脚步有些漂浮——她费力地往下压着嘴角,在枫美人愤怒的瞪视下,强忍着笑意。只是眼中却因为忍笑而浮起薄薄的水汽。
大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三人过了桥,果儿堪堪缓了笑意,前头早已经没了乔淮溟的身影。在云雾中向前走着,果儿紧紧牵住殷无恨的手。
好一会,才看到一座巨大的圆顶建筑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枫美人回过头,小声道:“就是那里了。如果成的话,我就可以和你下山了,不成的话……不不不,当然要成。”枫美人摇摇头,扯住果儿一边袖子,维持着大家公子优雅的小步子慢吞吞飘动。
殷无恨盯着枫美人握住果儿袖角的那只白玉小手看,拳头在袖子里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却也没动。
三人行到殿门口,一眼看到大殿之上,一个铺着绒毛绣毯的贵妃榻,贵妃榻上横倚着一名白衣女子,墨发垂散而下,仅以一根碧玉钗子在脑后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云袖旖旎着从榻上拖曳到地上。
榻边三个男人,一个捶肩,一个捶腿,一个端茶递水剥葡萄……多么经典的一幕啊。果儿赞叹着。
那个就是掌门?
枫美人在前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那眼神明明摆摆的就是:看吧,我说的没错吧。
果儿上前一步,拱手行了一礼,恭敬道:“云掌门。”
“嗯~”旖旎暧昧的申吟从大殿上方传来,果儿抬头看去,却见那榻上的美女慵懒地翻了个身,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果儿真的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个妖孽的掌门,四下里一看,大殿之下,其他立着的都是一些眉目俊秀而透着正气的女子。看来,只有这个掌门是个异类了。
不过,这样一个修仙的门派,她是怎么当上掌门的?还公然将男人弄到殿上,这般招摇。那妖媚的姿容,若不是所有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她都要以为那掌门是不是叫什么妖给附身了。
果儿又轻轻叫了一声:“云掌门?”
“嗯~”又是一声申吟回复她,不过这回她却是睁开了眼,看到下面拱手行礼的果儿,又看了看果儿前面一些的枫美人。
枫美人表演非常到位,一见掌门美女的目光看过来,立即一下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嘤嘤泣泣道:“娘,让我下山吧!”
果儿无语地转开视线,对枫美人的表演实在没什么兴致。目光四处打量,这个大殿之中,果然也和一般大殿一样,有着凤雕的装饰,虽然没有柱子,但壁上却有不少凤的浮雕。穹顶之上,一只巨大的凤鸟张开双翅俯视,似乎睥睨着下方的蝼蚁,长长的九翎尾铺展着伸到大殿上方……果儿的目光游来游去,终于不小心对上一双利眼。
是乔淮溟,她正站在掌门美女下手的位置,后边正对着一根凤雕的翎尾。而被她提走的那娃子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果儿随意地想想,也没投注多少关心。她素来只管看得见的,管得着的事情。看不见的,又与她无关的,那都随便。
不过这乔淮溟这么看着她又是什么意思?
果儿顺着那家伙的目光挪了过来,就看到自己和无恨握在一起的手——原来乔淮溟喷火样的目光注视的是她和无恨啊。不知什么时候,她又牵住了他的手呢。
果儿抱歉地冲乔淮溟笑笑,她虽然知道了她是为什么而冒火,却也不打算为她熄火,所以继续握着殷无恨不放。
那边掌门美女听了枫美人的话,居然叹了一声,目光移到果儿身上,却变得冷厉起来:“听说花小姐想学我派中的御剑术?”
果儿点头:“对。”
“若你舍了你身后那男子,专心对我的卿儿。我便将我派中密法悉数传授于你。”
殷无恨身体一僵,手不自觉地收紧,怕她会放开他的手……可是他只那一瞬间收紧了手,下一刻却又松开。
她本就是为了这青云派的武学而来,他区区一个男人,又有什么资格叫她放弃?殷无恨嘴角牵起一抹苦笑,为自己方才的不自量力而自嘲。
果儿何其敏感,一下子就察觉到了殷无恨的自厌自弃。手上一个用力,将他的手牢牢握紧。嘴里却笑道:“掌门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若要让我为此放弃无恨,却是断断不可能的。”
“怎么?我云青叶的儿子,还比不得他一个吗?”云掌门慵懒的声音里却有股强大的威严,那压力径直扑到果儿面前,果儿面色如常,镇定自若,只微勾了嘴角笑:“掌门大人多心了。实是我的心太小,只能装得下一个人。”
云青叶从贵妃榻上站起身,云袖迤逦拖开,她施施然转身,往内殿而去,回首望了果儿一眼,只吐出三个字:“跟我来。”
果儿举步上前,经过枫美人时,他扯了扯她的衣袖,她低头,只看到他满眼拜托。果儿嗤笑一声,点了点头。虽不知会是什么情况,但她会小心应对就是。
到了后殿,隔着一堵墙而已,后殿却显得阴暗许多,壁上嵌着许多照明用的会发光的珠子,不知道是夜明珠还是照明水晶。每一颗上头都蒙着一块薄纱,以至于散发出的光芒变得有些迷离而梦幻。
走进小门,左边一张软榻。
果儿只略扫视了一眼,目光便落到她前面看似慵懒随意,却在每一丝肌理里透出危险气息的女人。
“不知掌门大人让在下到这后殿中来是有何吩咐?”
“吩咐没有,只是有几个问题。”
果儿微侧了头看她,嘴里却什么也没问。
云青叶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一抚袖摆,甩去那莫须有的尘埃,声音慵懒而淡然地道:“卿儿是我唯一的儿子,你这番却不是真心要娶他吧?”
“嗯。”果儿点头。
“你没想过雨露均沾吧?”
“嗯。”果儿再度点头。
“你根本没想要和卿儿圆房吧?”
“嗯。”果儿继续点头。
“那你又是为何要来这一趟青云派?不怕我杀了你?”
“没为什么,只是他说要下山,我便帮他而已。单身男子在世上游走总多有不便。我虽无意于他,却还有些朋友之谊。”
“哦?”云青叶挑眉,侧头看她。
果儿轻笑一声:“信不信随你。”
云青叶定定地看了果儿好一会,却见那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居然在她的注视下泰然自若。她不觉好奇,又将她细细看了一番,脸色突然变了下。
“你的身体,倒是少见啊。”
果儿心里一凛,想到凤倾武和青鸟,虽然心急想问,却只是双手在袖中握了又握,终究没有开口,只是拿平静的目光看云青叶。
云青叶缓缓走到一边软榻上,倚坐上去,一双眉眼丝一样飘向果儿,红唇轻轻张开,却只是呼出一口气。两人默然相对许久。
终是云青叶开了口:“你身边,有不少灵兽吧?”
“嗯。”果儿点头,手随意地负在身后。目光落在云青叶拖曳在地的袖摆上。似乎在细数着上面的褶痕。
云青叶又是一笑:“你这身子,外面那个少年郎,怕是不能动的。”
果儿猛然掀开眼,看向软榻之上,懒懒抚着发丝的云青叶,眼中光芒闪烁,粉色红唇轻轻一勾,客气地笑了起来:“恕在下愚钝,不知掌门所言何意。”
“他体内,似乎有好一些有意思的虫子啊。”云青叶漫不经心似的吐出一句话。
果儿一拱手,弯了下去:“请掌门明示。”
“yin虫一只,血蛊一只,王蛊一只,还有寒潭龙蛊的残留气息……那具小身板里头,可真是热~闹~得很啊~”
果儿咬了咬牙,忍了又忍,才缓了声音问:“掌门大人,您若能解在下所惑,在下愿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呵呵呵……赴汤蹈火什么的就不必了。我只要你好好对我的卿儿。”
“我无法给他爱情,他也不要我的爱情。”果儿坚决道。
谁知云青叶居然轻轻叹了一声,叹得缠绵婉转,无限幽怨,然后才幽幽然开口:“我知道。”
果儿挑眉:“那?”
“你只要给我照顾他,让他寻找自己真正的归宿。”
“好。”至于这归宿是男还是女,就不确定了。
“你的身体,对灵兽来说是修炼的极品鼎炉,对他来说,绝对是催命符。”云青叶顿了顿,又道,“灵兽若和你交欢,能在一年内将自身修为翻几个遍。而你的身体在破身后,也只有一年的药效……我看你,还是处子吧?”
果儿忍着脸上的热度,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状:“是又如何?”
“你若和他交欢,便是润养了他体内的那些灵兽,而他也不过勉强压制了王蛊,随时都可能会被破体反噬。若让它力量翻个一两倍……那孩子怕是连渣滓都不会剩了。”
果儿心中一凛,感到非常庆幸。
“有没有什么解法?”果儿并不太抱希望地问。
果然,云青叶两手一摊,螓首轻摇,满眼虚假的同情:“不知道呀。王蛊这种东西,我到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呢。”
是吗?果儿勾勾嘴角,却始终无法笑出来。
“别那样苦着脸。不如你就放弃了那少年,娶我的卿儿,我家卿儿与你双修,必然能让你大有助益。”
果儿摇头:“不可能。”只要无恨还在她身边,只要无恨还会向她伸出手,她就一定是无恨的人。
云青叶冷哼一声,缓缓站起身来,衣袂摇摇,从果儿身边飘过,抛下一句“不识好歹!”就转出了小门。
“等等!”果儿不自觉叫出声。
云青叶停下脚步,站在小门口,却没有回头。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她迟疑地一字一顿问出口。
“……”云青叶沉默得更久,然后似乎叹了一声,“有啊。不过大概是用不得的。”
“什么办法?”
“你将他身上的蛊诱到自己体内啊。”云青叶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果儿一愣,小小地缓了一口气,抬起头来,轻轻笑着看向云青叶:“那,能否告诉我具体要怎么做呢?”
云青叶似乎被她的眼神吓到,怔在那里,许久之后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子,朝果儿伸出手去。小瓷瓶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她看着面前的少女,懒懒地勾起嘴角:“你拿着吧,每月中旬一颗。吃最后一颗的时候,将瓶子砸了,自会知道是什么办法了。”
果儿从她手里拿过那个小瓷瓶,嘴角轻轻一勾,毫不犹豫地放到自己的空间戒指里。
有一种催眠可以暗示,她已经告诉了她方法,只是将她的记忆暂时封起,以瓷瓶碎声为暗示,当瓶碎时,她才能想起那办法来。
果儿不是没发现云青叶对自己催眠,只是一愣之间,她就已经把她说的话忘掉了,既然迟早要知道,她索性也懒得去追究。然后便听云青叶的声音重新响起——
“不用担心,就是都吃完了,不做最后一步也是可以的。对你没害。”云青叶最后轻飘飘地睨她一眼,便回身出了小门。
果儿站在原地不知想什么,想了好一会,这才出门。
两人都没有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暗处一闪而过。
当果儿转过小门时,就直接对上不远处的那张贵妃榻,云青叶一如方才那般倚靠在榻上,身边围着三个男人,捶肩的继续捶肩,捶腿的继续捶腿,端茶递水的继续端茶递水剥葡萄。
果儿目光往大殿下方看去,隔着不远的距离,她俯视着下面的人,毫无意外地看到殷无恨微微仰起的目光。他直直地看着她,手掩在袖中,单薄的唇紧紧抿着……他在紧张?他在紧张什么?
她几步下了台阶,到了殷无恨面前,两人差不多的身量。她拉住他的手,一直拉向殿外,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掌门大人,我有些私事,恕我失礼。”话很客气,语气却没什么敬意。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语。只有枫美人依旧一副沉痛样子跪坐在大殿中心。眼光却悄然往离去的那两个背影瞄去一眼:到底成了没成啊?
到了殿外,果儿松了手回头,袖子猛然一紧,她看过去,就见殷无恨紧紧揪着她的袖角,脸上是还来不及掩藏的惊慌。他看着她,那目光像害怕被抛弃的小兽,微微颤抖着,却一言不发,只是那样看着她,揪着她的袖角……似乎以为这样,就可以紧紧抓住她了。
果儿心里一痛,又伸出手去,握住他发白的手,他的温度非常低,还冒了一层细细的冷汗。他在害怕?
“怎么了?”
殷无恨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梭巡一遍,单薄的唇抿了抿,别开头,轻声道:“没什么。”
果儿心思转了几个弯,上前抱住他的腰,将脑袋贴到他颈侧,叹了口气:“你还是不相信我吗?”这么沉默的你,要怎么办呢?
殷无恨紧紧将怀中的温软身子环抱住,闭上眼,轻轻在她颈项间厮磨,呼吸间满满的都是她的味道。果儿,果儿……如果能这么一直抱着你,该有多好。永远不会担心,不会害怕,不会在某次睁开眼时,惶恐地寻找你的身影……
“对不起。”他呢喃着。不是不相信她,而是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这样的自己,还能让她一直记住,永远不放手。他知道她的纵容,知道她没有说出口的承诺,可是每次她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每次她松开他的手,每次她对别的男人微笑,每次她转过身……他看在眼里,却总会有满心的惶恐。
只有她重新注视他,重新握住他的手,对他微笑,重新回过头……他才会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她。再容不下一点多余的情绪。
她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他的目光,她的一颦一笑都迷惑着他的心神。他似乎站在地狱里,仰望上方的路过的仙,他想拉她下来,却总也下不了手。他只能这样一直寂寞地仰望着。
他想剖开自己的黑暗,让她将他带上去,却怕她看到浸婬在黑暗中的,丑陋的自己……他卑微地捂着脸,从指缝间窥探她带来的那一点阳光。
如果失去了她……他不知道会落到什么样子。
所以,他害怕,他惶恐,他不知所措。
“果儿……”
果儿收紧双手,软软地应了一声。然后轻轻地说:“留在我身边就好了。”如果无法相信,就留在她身边吧。不要离开,不要背弃,一直一直,留在她的身边。
“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了。”要相信一个人,其实好难。如果不是在这样一个女尊的世界,让她这样义无返顾地去相信一个男人,简直是痴人说梦。只是因为她是主导,所以她敢试,她敢用全部身心去相信,决绝地不去考虑是否会有第二种结果。
可是他是这个世界里的弱者,他不敢相信也是自然,所以只要呆在她身边,只要这样就好了。
可以吗?他目光闪动着,张口正要说什么。就听到旁边响起一个娇怯怯的声音,两人扭头看去,果然就见枫美人两手绞着袖子,低着头,羞涩而紧张地叫了一声“妻主大人。”
果儿放开殷无恨,因为知道他不安,所以依然握着他的手,枫美人旁边站着乔淮溟,她虽然还是一副横眉竖目的样子,却没有上来拉开他们。果儿不知她是怎么了,也没兴趣去问,只拿疑问的目光看向枫美人。
枫美人继续绞着袖子,低着头,小声道:“娘许了我下山,淮溟送我下山了便会回来。”
果儿看向乔淮溟,那女人黑着一张脸,却什么话都没说。
几人正要走,斜里突然窜出个人来,径直扑向果儿。果儿忙伸手一挡,抵着那人的额头,将之挡在一臂之距,这才低了头看过去。是那个小屁孩儿。
小屁孩抱着果儿撑在他额上的手拼命挣扎,大声嚷道:“别把我丢在这里!我要回家!”
果儿收回手,斜了小屁孩一眼。
几人下山去了。照样不能使用飞剑,所以是用走的,一路上乔淮溟都非常细心地照顾枫美人,一会挡挡风,一会递递水,走几步就休息,一休息就不起,总要枫美人怯怯地看着她三催四请才肯动身。更甚于,太阳老高的时候说午睡,太阳西斜的时候是天黑……一条下山路,活生生走了三天。
终于到了山脚时,她又不知从哪弄了颗红色的果子,递给枫美人,枫美人亦是目中含泪,小心而宝贝地接了过来,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盈盈然的目光凄苦地看着乔淮溟。
果儿直接将视线移到别处……心里却不住地感叹,这枫美人的演技真的堪称啊炉火纯青啊!让她五体投地亦不为过。
却说那边枫美人告别完了,一步三回头的走到果儿身边,一头就要扎进果儿怀里,却中途让一只手给挡住了。枫美人瞪着横在面前的那一只手臂,愤愤不满,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咬了咬牙,暗自忍着。
三人一小孩,就在乔淮溟的注视下渐渐离开子午山的范围。
到了林中,枫美人突然凑到果儿身边,小声问:“那个乔淮溟还在后面不?”
果儿凝神感应了一下,摇摇头。方才暗中跟了一路,现在倒没了声息,应该是回去了吧。
枫美人大呼一口气,从怀里掏出那个红色的不明果子,随便用袖子在上面擦了擦,就放到嘴里“咔吧”一声响,咬了一口下去。
果儿看得目瞪口呆,殷无恨也有些惊奇。地上的小屁孩也看得傻眼。
这个男人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刚才还和人一副生离死别,俨然把那果子捧得跟定情信物似的,现在却一口将“定情信物”咬进了肚子里?
枫美人瞥到果儿她们三人诡异的目光,莫名其妙地撇撇嘴:“看什么?没看过美男啊?”
果儿嘴角一抽,别开头去。殷无恨想起他说的喜欢男人的话,也转开头,紧紧拉住果儿的一只手,便也没兴趣再去看他。地上的小屁孩则仰着小脑袋,满眼赞叹:“哥哥好厉害。”
枫美人难得脸红了一把,这不是教坏小孩子嘛。刚才倒把地上的这个给忘掉了,没办法,枫美人眼界太高,小屁孩海拔太低,没能及时入了他的眼。
当下忙转移话题:“你说要回家,你家在哪呢?”
小屁孩果然就被引开了心思,大声道:“莲京。我家在莲京!”
果儿听到那回答,心里斥了一声:麻烦!
“当初离开莲京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
“人家忘了嘛……”小屁孩委屈地低下头。
果儿脑中隐隐闪过一点什么,总觉得这个说家在莲京,又在莲国边城被人追杀的小屁孩是个麻烦。感觉就像颗不定时炸弹。可是事已至此,送佛就送上西吧。小心点,应该没事。
而且现在她倒是没那么急着去西大陆了,到了莲京就在莲京先住一阵子,离子午山近些,到时候有什么疑问也好回头找云青叶。
子午山附近没有定位点,果儿也不熟悉地形,就让枫美人带路。枫美人也没推辞,一路笑眯眯的。偶尔扒着果儿讨论小镇中那个帅哥比较正点,那个美女比较麻辣……
一日晚间,待小屁孩睡了,果儿坐在客栈院子里的石凳上,一手拿壶,一手拿杯,自斟自饮着茶水。殷无恨则静静地在旁边作陪。枫美人提着一壶酒来了,那心急猴痒的样子,让果儿很是无语。随意地瞄了他一眼。枫美人嬉笑着在旁边一个石凳上坐下。伸手将果儿面前杯子里的茶水倒掉,给她斟上一杯酒,摆手示意。殷无恨瞄了一眼,想将那酒换掉,只是犹豫了一下,又将手收回袖中。只在一边静静地看。
果儿似没注意到,若无其事地将杯子举到嘴边啜了一口,好奇地扭头问:“你那个乔淮溟,是怎么回事?”
枫美人一口酒灌下去,随意地将袖子一举,抹了过去,咂咂嘴,叹一声:“好酒。”这才斜了眼看果儿,眼中神色有些模糊,“那个乔淮溟啊……也是个可怜人呢。”
“怎么说?”
“我来的时候她就和云卿月好上了。我本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办,谁知道她居然是云卿月的姐姐。”
果儿一挑眉:“姐姐?”
“对啊!”枫美人看果儿一眼,笑了笑,又喝了一口酒下去,“很奇怪吧。她从小就不被承认身份,培养出来只是要保护云卿月的。可是却和云卿月日久生了情。”
“为什么?”
“我不知道。反正不关我的事。我应付她可麻烦了,说重话又不忍心,现在有了这层关系,就简单多了,只要做出一副情非得已的样子就好了。”
“你不怕她用强?”就那天她说要和枫美人继续比武招亲下去,就可见乔淮溟心里虽然挣扎得厉害,但主要是枫美人拒绝,万一哪天不顾枫美人的拒绝用强的了,枫美人就哀哉了。
不过说来,这倒是有点奇怪——果儿不由问道:“你好好一个大家公子,怎么会离开子午山到处去比武招亲呢?”
“我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故意装作不小心让那便宜娘亲知道我知道了呀。”
“唔。”果儿点点头,又问,“云青叶知道你和乔淮溟的事情,她都没反应吗?”
“有,怎么没有。”枫美人一瞪眼,“她要杀了乔淮溟。”
果儿“咦”了一声。
“所以我就做出一副为情所伤,要下山另觅佳偶的意思来。她就准了。”
原来如此……
果儿表示佩服地看了枫美人一眼。枫美人那叫个得意,简直要将眉眼都飞起来了。
殷无恨依旧安静地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静静地看着果儿。
现在这样,就好了。他轻轻地笑,在朦胧的月色中眉目都显得模糊。
果儿侧过头,看向殷无恨,淡淡一笑:“无恨,困了吗?”
他摇摇头,果儿嗔笑道:“真不会配合。”
他不解地看她,就见她站起身,将他一并拉了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靠到自己身上,他下意识伸手紧紧抱住她的腰。
却说果儿将自己的全身重量都放到殷无恨身上之后,毫不客气地赖着:“无恨,抱我回房吧。”
枫美人气得瞪眼,骂了一句:“见色忘友。”
殷无恨却没理那么多,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或许是因为他习武的缘故,抱着她都感觉没什么重量,她的身子比一般女人都纤弱得太多了。
果儿从殷无恨的肩上瞄了枫美人一眼,笑眯眯地环紧殷无恨的脖子。
枫美人又举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眼神阴郁下来。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寂寞的。
看着她有了一个相伴的人,心里都觉得不痛快,嫉妒得想撕开什么。
他也不想一个人。一个人对着一轮清惨的月,非常难受。枫念白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然后将酒瓶子随意往旁边一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这个身子,真是不胜酒力……
他抚了抚额,脸颊烧得通红,跌跌撞撞地向自己房门走去。
殷无恨抱着果儿进了房,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天气虽然没那么冷了,夜里还是有些凉的,所以给她又盖上了一层薄被。
果儿拉住他的手,看着他低俯的面容,烛光摇曳中,他的脸明明暗暗,眼眸里幽深一片,她像被蛊惑了一般,觉得心里一片柔软,不由得张开嘴,轻轻叫了一声:“无恨……”无恨无恨,又怎么可能不恨?那些经历,到底要怎么抹去?
“嗯。”他亦看着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在烛光中静静飘开。
两人在床帏间相贴的身子,在墙上投下一大片分不清轮廓的黑影。密密地叠合在一起。
“一起上来睡吧。”
“我去做点宵夜。”
果儿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死活不肯松开:“不要,我不吃宵夜,你不要走。”
殷无恨觉得心里有什么似乎从肚子里烧到了喉咙口,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眼眸轻轻地柔软起来,点了点头,就着她的身子钻进去。
果儿紧紧贴到他身上,在带着点凉意的夜晚,殷无恨清泠的温度依然让她无比眷恋。
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就对上一双安静沉寂,莹如墨玉的眼,果儿懒懒地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双目明亮地道了一声:“早!”
“早。”他回以一声问候。眉眼中都是温柔而清醉的味道。
殷无恨起身去做早饭,果儿则自己略略梳洗了去找枫美人。
推开枫美人的房门,没有人,这时旁边一扇门虚掩着,果儿随意地往里边瞄了一眼,却在下一瞬瞪大,一脚将那门踹开,走了进去,门里的人听到身音,手上一动,一颗晶石直接穿过隔帘射了过来,果儿侧身一避,低下头去,就见地上一枚白玉钗子,那只钗子昨晚还插在枫美人头上,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果儿目光冷冽地看向隔帘之后,几步上去,一把掀开隔帘,就看到一人抱着一个大布团,眼睛还在布团之上巡视,似乎在检查是否有不小心遗漏出来的肌肤。
见果儿大咧咧的进来,一双清冷的眼眯了起来,看向果儿。果儿却径直看向他怀里的大布团。两人隔着一个浴桶相望。
好一会,果儿移开目光,看向床榻方向,床头地面上散落的几件零零碎碎的衣服都已经破烂不堪,卷起的床帏中,清晰可见情事之后的混乱。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后特有的麝腥味。
果儿盯着那些熟悉的布条,目光渐渐移向昂然看着她的男子。
嘴角冷冷一勾:“强迫人不太好吧?”
男子的眼逼视着她,却只吐出两个字:“出去!”声音不甚冰冷,却有种上位者的威严气势。奈何果儿最不怕的就是这种虚事。
“我只想知道,你怀里的那个,是不是与我同行的男人。”
“他已经是我的人了!”
果儿目光缓缓从男子脚部往上看,白皙的肌肤,高挑劲瘦的身体,看似柔弱,每一丝肌理却都蓄着爆发力,肌肉并不明显,却也没有多余的赘肉。此刻他正戒备地看着她,似乎只要她一有不轨的动作,就要随时落跑。
果儿看他这样,凭她的直觉来说,这个人不是她的对手,若论速度,就看不大出来了。这么衡量着,果儿慢条斯理地走到放中间的椅子上坐下,手指在桌面上无意思地轻轻敲击。
“白痴,你醒了没有?”果儿叫了一声,心里有些内疚,她居然刚把人接下,就让他上了别人的床。
若不是这个男人没有跑,她绝对会直接杀死他。不过现在就看枫美人是什么反应了。
布团蠕动了一次。果儿淡淡地转过身去,淡淡道:“你们两个,把衣服穿好。”
后面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之后,枫美人嗫嗫的声音响起:“好了。”
果儿回过身来,就看到枫美人低垂着眼,眼泪拼命流,她这下不知道他到底是真哭还是假哭,叹了一声:“白痴,你怎么搞的?”
“我昨天喝醉了,跑错房间了……谁知道,他就把我吃干抹净了。”
果儿看向旁边同样坐下来的男子,他长得非常好看,明明是一双妖娆的眼却没有带着清冷之气,峻廷的鼻子,眉是沉稳而霸道上扬的浓重型,一张绯红色的唇,亦是非常性感。
果儿淡淡问:“你是东大陆的还是西大陆的。”
男子没有理会果儿的问话,只是对枫美人避开他的举动感到不满,直接一把将枫美人捞回怀里,放到大腿上禁锢住,然后勾起他的下巴,旁若无果儿地吻了上去,吻完之后咂咂嘴,笑得邪气横生:“我,墨非寒。”
枫美人羞不可耐的样子,手里却狠狠地在那个叫墨非寒的男人腰上大力拧了一把。
果儿咳了一声:“白痴,现在你想怎么办?”
枫美人哼了一声:“什么怎么办?老子被他睡一晚还要死要活了不成?”说罢下巴一扬,典型一副傲娇受的样子。
果儿看得无语。
“白痴。”
枫美人炸毛了:“不要叫我白痴!我今后照样跟着你。我还想去西大陆看看,捞几个帅哥呢!”
“西大陆么,我暂时不去了。如果他是西大陆的人,你倒可以和他一起去。”果儿眼睛往那男子身上瞄去一眼,淡淡道。
旁边听了枫美人的话,抬眼瞪果儿的墨非寒这才重新低下头去,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梳理枫美人凌乱的长发。枫美人则交替似的抬头瞪她,果儿无辜地眨眨眼,她是无辜的没错吧?爬错床的又不是她!
墨非寒终于说了果儿进来到现在的第三句话,是对枫美人说的:“你敢找别的男人?!”
枫美人跳起来掐腰一副骂街的彪悍样:“怎么怎么?以为睡老子一晚,老子就怕你了?!”
墨非寒眯起眼:“是谁昨晚抱着我拼命蹭过来的?”
枫美人心虚了一下。
“是谁昨晚一直扯我衣服的?”
枫美人瑟缩了一下。
“是谁昨晚在我身上又啃又咬的?”
枫美人别开眼,脸开始泛红。
“是谁昨晚一直叫着还要还要的?”
枫美人的脸已经红得可以滴血了。
“是谁……”
“闭嘴!”枫美人终于爆发了。
果儿闲闲踱出门,自觉接下来的事情和她无关了。
刚走到门边,就听到殷无恨急切的声音在叫着“果儿果儿果儿……”
她步出门,就正好看见他跑出来隐忍地四处张望的样子。她忙应了一声:“无恨,我在这里。”
殷无恨听到声音,几乎是立即的就扭过了头来,紧紧看住她。她不知道他那眼神到底是有多复杂,只知道被他那样的目光看着,心都痛了起来。
她方向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他就已经到了面前,紧紧将她抱到怀里,一遍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果儿靠在他怀中,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回应着。
好一会,他的身体才平息了颤抖,渐渐安静下来,才拉着她回了房。果儿想到那小屁孩,又去枫美人房里去将那孩子叫了来,居然还在睡觉。殷无恨余惊未平,自是亦步亦趋。
三人刚坐下,枫美人就带着那个墨非寒进来了,墨非寒妖娆的眼在室内转了一圈,落到殷无恨身上,又落到果儿身上,再落到桌上的四副碗筷。
一点都不客气的上前坐下,枫美人正要发怒,却被墨非寒一把抱住放到腿上,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奋力挣扎不过之后就安静了。估模着都变成了手上动作,因为果儿发现墨非寒的肌肉不时一颤一颤的。
果儿好奇道:“你们之前认识?”
“不认识!”枫美人哼了一声。
果儿好笑道:“不认识你就去爬人家床?”
枫美人脸扭曲了一下,一副被天大冤枉的样子:“我那是喝高了!”
墨非寒清冷的眼瞄他一眼,自顾自夹了一筷子菜塞到枫美人嘴里,枫美人愤愤地咬住筷子,好一会,才松开嘴,却乘他拿开筷子的时候,一口咬上墨非寒的手背。
墨非寒脸上表情神经都没变动一下。
旁边的小屁孩眼睛好奇地看来看去,脆女敕的嗓冷不防说了一句:“这个哥哥和殷哥哥长得好像啊。”
一桌人都惊住了。果儿皱起眉来,目光在殷无恨和墨非寒两人之间梭巡。
可是果儿怎么看都没看出他们哪里像了。一个妖娆着眼,一个清俊明晰。
殷无恨纤细的眉尖蹙了起来,疑惑地看向果儿。
果儿撇撇嘴,为自己的多心觉得好笑,摇摇头:“没什么。”然后瞪向小屁孩,“饭多吃点,话少说点。”
小屁孩嘀嘀咕咕的埋下头去吃饭。
枫美人哼了一声:“殷无恨可比这家伙好看多了!”
墨非寒还是一脸不变的表情,显然也是没放在心上。毕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几人吃罢饭,随便收拾收拾,便是三堂会审。
墨非寒似乎没打算多说什么,只说他去莲京有事。所以要和他们一路走。果儿心里还是有些防备的,毕竟这人和枫美人也不过只有一晚的风流,即使看起来,他似乎很中意枫美人,但也保不定他的演技能骗过枫美人。还是找个时间和枫美人交换一下想法。
果儿这么想着,便着不在这事上多做纠缠。反而转了头去看那小屁孩:“话说,我都没问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本来不想知道的,但看来还要一路同行好些日子,索性当有个称呼。
小屁孩一咧嘴:“我叫小刀。”
吃罢饭,果儿收拾东西准备上路,殷无恨则收拾碗盘,小刀一边帮忙,两人一起下了楼梯,枫美人被墨非寒直接架走。
楼下,客栈的小厨房里,殷无恨将手中东西并小刀手中东西交给小二姐,就要回楼上,继续和果儿泡一起,一边的小刀突然出声:“无恨哥哥,我有事要和你说。”
他回过头,犹疑一下,便跟他出了客栈门去,没走出多远,只是到客栈后门,系马的地方。小刀回过头来,稚女敕的脸上表情却成熟得诡异。
他说:“你离开花果儿吧!”
殷无恨一惊,眼神冰冷地看向小刀,毫不掩饰的杀机。
“为什么?”
“如果你不离开的话,花果儿就要死的!”
殷无恨心中疑虑,纤细的眉尖蹙起,看过去,眼中俱是疑问。
“我听到她和云青叶的对话,如果,要救你,就要将你体内的蛊虫都引到她的体内。”他确实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却只知道这一点,甚至连那一小瓷瓶的药都不知道。但只要有这样的信息就够了吧。
“花果儿非常坚定,要救你。”
殷无恨顿时愣住。
“如果不想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你体内的虫蛊引到她自己体内,你离开她吧!”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不想她有事!如果你做好了决定,下午就到这里来吧,我帮你离开。”小刀眼中神色一闪,垂下眼睫掩住眼中诡异的光芒。
殷无恨恍恍惚惚地上了楼,看到正在床边整理的素衣少女,眼中泛开一股酸涩,他上前,从后面抱住她的腰,下巴枕在她肩上。
“无恨?”果儿倾过头来,奇怪地看着后面抱她的人,“你怎么了?”
“……我没事。”好半晌,他才回了三个字。
“那别这样抱着我呀,我还要收拾东西呢,下午就出发,到时到莲京暂时住下,买一栋有温泉的小宅子,就叫‘无花洞府’……哈哈哈,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宅子呢。”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又静了许久才道,“果儿,如果没有办法解我体内的蛊……也没关系的……”
“那怎么行,一定会好的。我会为你解蛊的!”
“如果很难就不要解了好不好?”
“当然不好。”果儿头也没回,理所当然道。
殷无恨沉默下去,良久:“会不会伤到你?”
“嗯?”果儿手里叠着衣服,一件一件往空间戒指里塞,漫不经心的,“不知道,不过那不重要啦……”话说完,她似乎觉得有点不对劲,回过头,果然看见殷无恨煞白的脸,该死!她怎么忘了这些事情怎么能对殷无恨坦白?
只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此刻有些无措地看着少年惨白的面容,他渐渐收回手,浑身发凉。
“那就是会有危险对不对?”他一字一字地问。
“无恨……”她转身伸手要去拉他,他却猛然退了一步,似乎受到什么惊吓,眼前一阵阵模糊,隐约看见果儿的身影被一只巨兽啃噬殆尽,心里一片恐慌,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就跑。他要将那些蛊兽都从她身边带走,远远的带走!
只是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腕,他用力挣扎,“不要!我的事情不要你管!放开我!”
“无恨!”她厉声叫他,他却恍若未闻。
“放手!我不要你管!”他猛然低头一口咬住她的手腕,她一时吃痛,手上劲道一松,就让他挣月兑了,飞快地跑出去。
她在原地皱起眉,只一瞬,就将所有疑惑抛诸脑后,举步追了出去。
殷无恨飞快地下了楼,转到客栈后面那处系马的地方,他本是不知道要哪里,往这跑纯是因为脑中一片空白,潜意识的行动而已。只是到了马厩,却见小刀还没走开,他脑中被自己想像出来的画面吓得一片模糊。
小刀上前,抓住殷无恨的一只手,自己手中举起一块锦帕,往殷无恨鼻端飞快地一晃,殷无恨身体立即酥软,小孩幼小的身子却如迅豹一样夹起少年的身子便飞窜出去。
上方的客栈的窗户上,四楼的距离,枫美人正一脚踩在窗框上,威胁着房里的墨非寒,只是却因此正好看到下头的场景,只是他不擅武技,眼力也不太好,只看见一道黑影卷着殷无恨就跑了。
顿时大惊,马上推开步步进逼的墨非寒,跑出去找果儿,然后在客栈门口发现正左右张望的果儿,他还没上前就开始叫:“果儿!不好了!”
果儿回头看向枫美人,眼中焦灼不已:“怎么了?什么不好了?!”
“殷无恨被一个高手带走了!”
果儿扶在门上的手指猛然一个用力,门框霎时碎成木屑,一边的小二姐颤颤的不敢上前,只远远地怯怯地朝这边看。
一楼大厅里原本坐着的客人见此情景,都有些惧怕,却没人敢逃,因为那浑身戾气的人还堵在门口呢!
枫美人也被果儿身上瞬间辐射出的戾气吓得退了几步,却还是坚持指了个方向:“后面马厩那里,刚刚被掳走。”
果儿一手操起枫美人,就朝着他所指的方向飞掠过去,后头墨非寒紧追上来。
或许是因为带着一个人,或许是对方太厉害,又或许是他们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赶到马厩时,已经完全没有一点痕迹。
*
天色已暗,一间破庙之中,篝火跳跃。
火光照着昏睡中的少年惨白的脸上点点闪烁的汗珠,折射出淡淡橙色的光芒。
少年纤细的眉尖紧紧蹙着,单薄的嘴唇抿得死紧,隐隐听到牙齿相磨的声音,他突然张嘴,哀哀叫了一声:“果儿……”
一双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袖,指甲却透过布料刺到掌中,沁出的血染红了浅色的衣服,晕开一片绯红。
他脑中的场景不住地跳跃,已经分不清梦与现实,他似乎看到果儿冰冷的目光看着他,旁边站着肆意飞扬的凤倾武,他们携着手,从人群里走过来,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要离开。
不要!
他惊惶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可是她旁边站着的凤倾武却翻掌成刃,挥斩向他的手腕,他紧紧握住,即使听到‘咔嚓’一声腕骨碎裂的声音,他也丝毫不敢放松,生怕一个措手,她就要消失。
她一直没有扭头看他,此时却转了过来,目光冰冷像看着一个陌生人,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好歹,她对陌生人还会施舍一点虚假的笑,现在她脸上却连虚假的笑意都不肯给他一分。
“放手!”她的声音里透出他从未听过的冷意。
他紧紧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每次只要他这样带着微微哀求的目光看着她,她都会心软的,只是这次,她却似没看到一样,低了头,一指一指地掰开他的手指,他的手渐渐远离她的体温,他慌张起来,终于忍不住哀求地叫了一声:“果儿……”
果儿,不要拉开,不要再掰了!
他紧紧地收紧手指,恨不能有第三只手来拽紧她。
眼睛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表情,只是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落在他执拗的手背上,然后滑到掌心,和汗一起,渗到她的衣服上。
“殷无恨,你都说了,你的事情不要我管,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想要挽留吗?”
“你说过,你是我的!”他咬牙扬起头,满眼倔强地看她。
“哼!我是说过!”她冷冷一笑,似乎将他的身体一并在那笑容里冰冻,“不过,你已经没有资格!”
她突然扬起一只手,手上握着一把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短剑,抵着他的胸,冷冷道:“我说过,不准背叛,否则……杀了你!”
他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笑起来,扯着唇,把自己送到她面前,直到胸膛碰到她的手……他讨好地笑:“这样,会不会更开心?”
只是这样近的距离,他依旧感觉不到温暖……果儿,可不可以,再抱抱我?
为什么这么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明明前不久还抱着她的……他脑子里模糊成一片混乱。
却有一个意念在想着,似乎有一句话想说,非常,非常想说,是什么呢?
爱?什么呢?啊,想起来了,是:我爱你!她教过他一次的,比喜欢更沉重的喜欢。
可是三个字在喉咙里滚动,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是最后的机会了吗?不说的话,以后都不能说了吧?可是即使这样绝望地想着……话却依然说不出口……他怕说了,她会难过。
果儿,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因为他说:我爱你,而觉得难过?
果儿果儿,他好难过……好难过……
果儿……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朦胧的视线里似乎看到一个小孩的脸,耳边听到一个朦胧的声音:“切!真是!下了这么重的幻梦,居然还能睁眼!”
然后胸口一痛,一个声音同时冲入耳中——
“无恨!”
是果儿的声音,满是焦灼和担忧的声音,真好,还能听见她的声音,真好……没有那可怕的梦中冰冷的腔调。
他微微一笑,然后自己似乎被人扔了出去,砸到一个娇软的身子,正好将她压是身下,他细细看去,虽然看得不甚清楚,却也认了出来,是果儿呀。没有冰冷的神色,没有冰冷的声音,软软的,暖暖的,有他最喜欢的味道,淡淡甜甜的**味。
他闭着眼睛朝她颈窝处蹭了蹭:“对不起……”
果儿一愣,耳边无恨虚弱的声音再度响起:“对不起……”
她鼻尖一酸,眼眶热起来,就这样听着他在自己耳边一直一直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直到没了声息。
“无恨!”她慌了,顾不得追赶那个逃窜的小身影,只紧紧抱着压在身上的少年,“无恨——!”
紧追而来的墨非寒越过她的身影,往小刀消失的方向追去,许久,却是空手而回。
先前本来被果儿拎在手里当活指南针的枫美人早被扔到一边,此刻揉着自己的哼哼哎哎地爬起来,却不敢上前抱怨一句,远远看着花果儿抱着那少年的身体,明明是烈日当空,那两人周边却想罩着无边的黑暗,弥漫着死亡与冰冷。
倒是墨非寒更冷静一些,几步上前,“我给他看看!”
走到两人面前,正好搭上殷无恨的手腕,浓眉皱了又皱,果儿手在殷无恨腰上握了又握,终于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样?还……”活着吗?
她把后面三个字下意识地咽了回去。
“还好!还有救!”墨非寒飞快地在殷无恨的身体上点了几处止血的穴道。
果儿似乎听到什么仙音,差点飙出泪来。
当下一把将殷无恨拦腰抱起,他胸口的伤还在汨汨地往外涌着鲜血。她抱着他飞快地往客栈里奔去,第一次不用人指路也能将方向认得精准。
她确实是懒得记路,因为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所有的方向都无所谓,只是不代表她真的完全无法记住自己走过的路,即使方才那样快地奔跑,飞跃,现在每一个转弯却似乎印在脑子里一般清楚。
当人紧张得心无杂念的时候,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情。
回到客栈,果儿将怀里的少年安放到床上,解开他的衣襟要查看他的伤口,却从他衣内发现一张沾了血的纸,她随手抽出来,放到一边,继续解开,然后让到一边去,给墨非寒施展身手的空间。
他似乎挺专业的,手一抖,就从怀里抖出一个青灰色布包,布包一溜地展开,露出里边分门别类插置整齐的大小长短各异的银针。
看着他运针如飞,眨眼间就将殷无恨扎成了一只坦月复的刺猬。
她别开头,看到那张沾血的纸,一时想转移注意力,便上前将之抽了出来,展开,白纸黑字,和点点红色血迹都映入眼中——是歌词。
只是在那完整的歌词下面,却只有一句话来来回回地重复:
只要你点一点头,我毫不犹豫陪你走,你知道我今生别无所求,除了你我真的一无所有,彼此相对的眼眸,连这个吻都感动的颤抖
无恨……这些,是你不敢开口的话么?
果儿看向床上昏迷着,惨白着一张青涩的脸的少年,心里一时间不知是酸是痛,麻软成一团。是那首歌啊。她只唱过一遍——以着慵懒的语调,漫不经心地唱过。她没有想到他会记住。而且藏得那么紧。
真是,木得要命!
“他怎么样了?”
“失血过多,而且中了大量的幻梦,意识不太清楚。”墨非寒头也没抬地回答。
“幻梦?”
“是从西大陆流出的一种毒,皇甫公子的新作。”
“皇甫公子?”果儿听着这个姓,怎么觉得异常耳熟。
“嗯,据说是为了一个女人炼出来的。是让人陷入下毒者暗示的迷幻中的一种药。”
果儿想了半天,终于将那个耳熟的名字和脑中的记忆对上了号——
“皇甫谷芽?!”那个锁着个绝世美女的人!
墨非寒终于抬头看她一眼:“你也知道皇甫公子?”
果儿点头:“他很有名不是吗?”
“他是很有名,但却神出鬼没,我以为东大陆应该少有他的传说。”
“偶尔听说的。”她随意地回答。想到那个对无恨下杀手的小身影,那个人,是小刀吧。本来就觉得他麻烦。居然是个杀手!也不知是谁安插在她身边的。
之后的日子,殷无恨继续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着,轮到果儿三餐洗手做羹,还好她手艺还过得去,不然仰赖枫美人一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玉手,恐怕会将人都毒死。
枫美人这几日都非常安份地在果儿后面跟前跟后。殷勤地打着下手,而且不放过任何一个缝隙游说果儿和他一起去西大陆玩,只是果儿一口咬定,要去莲京住上几个月才走,本来是要送那个小屁孩,虽然现在小屁孩跑了,但她想着还是到莲京去了比较方便一点。
好歹是一国之都,总该有些吸引人的存在。重要的是,她听说莲京在如海一般的静莲湖中心,四面环水,四季如春,盛产温泉。
所以,到莲京去买一处带温泉的宅子,定然不是难事。
数十天后,殷无恨终于醒来,他醒过来时,果儿正含着一口参汤要给他喂进去,结果刚俯,就看到他睫毛一颤,乌玉样的眼眸就睁了开来,她对着那乌黑的眼珠子,一时愣住,咕咚一声就将嘴里的参汤都咽了下去,结果险险呛了一下。
她瞪着眼,来不及反应就被紧紧抱住,然后听到一声低哑而颤抖的告白:“我爱你。”
沉重而亘古的三个字,似乎没有比它更直白,更诚实,更深刻的话能表达他的心情,他含着喜悦和失而复得的满足,以及得偿所愿的幸福吐出这三个字,却不知因此将呛咳不已的少女震得傻住,以至于让他轻易地吻到,甚至翻身压到身子底下去。
他总喜欢在她身上蹭,让两人的温度相互交融,贴着另一个生命,而不会觉得不安的感觉,真的非常非常好。即使有一天,她真的要杀他,他也不会反抗的。
他想到先前的那个迷迷糊糊的梦,心口一阵冰冷,似乎还带着金属刺进去的温度。那样冰冷的温度,让他痛到骨子里都难以忘记。
然后,连带的,想起果儿能帮他解蛊的事情。
他的唇从她唇上转到她的耳根,低低道:“果儿,如果我会心疼,会害怕,你能不能不要伤害自己?”
果儿被他说话间呼到颈边的热气弄得发痒,缩了缩脖子,听到他的话,好笑道:“傻瓜,你以为我是谁?我当然不会有事。”
“万一呢?”
“不会有什么万一的。我保证,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嗯。”他在她颈边又咬了一口,心里将她的话牢牢翻译成自己想听的话记住。
果儿又缩了缩脖子,暗道:无恨似乎非常喜欢在她脖子上磨牙啊。
莫非她脖子上的肉非常鲜女敕?让他想吃不能吃,只能以此聊解馋意?果儿很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
想完觉得好笑,颈部动脉这样危险的地方,她都已经习惯暴露在殷无恨面前了,如果哪天被他咬破了吸血,她恐怕都不会意外。
*
鬼门
玉阶之上,纬纱静静地飘,依旧是妖娆妩媚的声音,此刻却带着点冷意——
“青云派?”
“是!”
“他是傻了吗?!殷无恨是我好不容易放到她身边去的,谁准他杀了?!”
“属下知错!”
“一群蠢货!杀了殷无恨,花果儿哪里还会去练什么武!”
“属下知错!”
“哼!知错就够了吗?”一字一顿的话,明明拖得很长,明明是慵懒闲适的调子,却让人不寒而栗,更令大殿之下跪着的人生生打了个寒颤。
“请门主惩罚!”
“呵!自然是要罚你的。不过,那个小侏儒,竟然胆大包天地想嫁祸青云派?谁和你们说了可以去招惹青云派了?”
“属下不敢。”
“不敢?!做都做了还不敢?”上扬的调,嘲讽的腔,大殿之下跪着的人却开始隐隐地颤抖。
“自己去刑堂领罚。反省失败,再考虑之后的行动。可,别再让我失望了~”
“是!属下谨遵门主教诲。”黑衣人恭敬地低头行礼,径直退走出去。额上冷汗尤未干透。
“门主,难道您还怕了那青云派不成?”
“多嘴!”他就是怕了又如何?青云派本就不是他的兴趣所在,何必去招惹个可怕的敌人?
“门主~”那声音似嗔似怨地唤了一声。
“青,你越来越放肆了。”那好听的声音去了几分妖气,淡淡斥了一句。
“……属下不敢。”
*
又过罢几天,殷无恨休整完毕,完全恢复健康,几人再度开始收拾包袱准备上路,果儿自然是坚持要去莲京过夏天的,而枫美人因为没伴,又不愿意和墨非寒一道上路,所以决定暂时放弃西大陆之行,和果儿一起去莲京遛遛。
上了路,是要用马车的,至于为什么不使用飞剑,那自然是因为枫美人只有理论没有实践,御剑术根本就半生不熟,若要一次性搭上这么多人,铁定摊平。
所以自然要一辆大马车。
一行人里就果儿一个女的,让她颇不自在。好在那个墨非寒貌似个大男人主义,从买马到买马车,都是他去处理的。看他利落熟练的样子,果儿怀疑他是不是西大陆的人,这样想着便凑到枫美人身边:“那个男人,他是不是西大陆的男人?”还挺有用的样子呢。
枫美人很认真地想了想:“我醉糊涂了,没注意到。”
果儿不可置信地看他一眼,枫美人回以无辜的眼眸。
“你们就那一次吗?”往后的那些日子都那么安分?
枫美人嗔她一眼:“你当我什么呢?!衣装整齐,盖棉被纯聊天!”
“是吗?”果儿怀疑地瞥他一眼。然后偏开头,靠向身后的殷无恨,一手撩起马车纱帘,车窗外天色有些暗了,这么连赶了几天的路,也不知还有多远的距离。
是夜,没能赶到下一个城镇,几人只能露宿荒野。
果儿和墨非寒一起猎了些野兔野鸡什么的,枫美人和殷无恨架起了篝火架子,点妥了火。当果儿和墨非寒拎着清理好的食材回来时,殷无恨连串肉的木杆儿都弄好了。
吃完饭,枫美人不知从哪变出一小瓶酒,拉了果儿就要一起喝。
果儿摆手:“不要。”她又没什么烦心事,做什么要喝闷酒?何况……她很少喝酒,还不知酒量如何。只不过枫美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还是个喜欢和人拼酒的酒鬼,所以不依不饶地拉着果儿不放。
果儿郁闷不已地看着枫美人冲她笑得**荡漾,然后斜着一双媚眼挑逗:“来嘛,喝一点……这可是我从我娘那里偷偷顺出来的,不喝以后都没机会了。”
果儿闻言颇为意动,想想自己偶尔喝水酒都没什么感觉,兴许酒量不错。
想着便凑了过去,留殷无恨和墨非寒在那边烤肉,她们就等现成的吃。
两人一人一小瓶子对饮,几口酒下肚,果儿觉得脑子越来越清醒,只是心情却越来越亢奋,两人彼此笑着将各种酒令游戏都玩了一遍过去,不知不觉,旁边堆了四五个小酒瓶子。先前坚决不喝的果儿已经两颊通红,两眼发亮,手舞足蹈,兼语无伦次了。
枫美人跳起来,踩着传统的舞步,跳起来当初风靡一时的飞天。
他跳得兴奋了,一把将衣摆一撕,“嗤啦”几声裂帛响,他已经非常天才地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改装成一套简易版的舞裙,纤腰楚楚,衣袂飞扬,垂肩下腰,花一样绕着篝火满场飞舞。果儿大笑,也跟着跳了起来。
地上散着两人丢下的最后两个小酒瓶,里边都还有小半瓶的酒,殷无恨拿起果儿落下的那个直接就着瓶嘴啜了一口。墨非寒则是惊讶地看着那跳得热情四溢,优雅又妖娆的少年,他一低眉,一微笑,一举手,一投足……抬眉低眼之际,捏成兰花样的手指从额心缓缓下滑,沿着俏挺的鼻子的弧度,落到嫣红的小嘴上,那饱满的唇翘着,勾起一丝完美而诱惑的弧度。
他似乎突然间忆起了那双唇的滋味,不由得舌忝了舌忝唇。目光灼热地盯着醉眼朦胧,水意盈盈的少年,乘他舞到自己身边时,飞快地一探手,将那精灵样的人抓到了自己怀里。
却说果儿,跟着跳了一段之后,配合得默契的搭档半路被人拉走,她也慢慢停了下来,似乎一时想不到要做什么,两颊红得似乎要烧起来,一双水汪汪的眼一眨一眨的,泛着迷惑的神色。
她脑子里模糊了一下,定定地盯着那篝火看了好一会,恍惚想到那些灯光下的舞蹈,那段日子沉迷的,那样缠绵悱恻的靡靡之音……她扭动身子,目光落到火堆边静静看着她的殷无恨身上,她轻轻笑了起来,朦胧的眼,嫣红的唇,灵蛇样的身体,她那一瞬间,让人目眩神迷。
她笑着,声音突然放的很柔很柔,然后柔软地叫了一声:“无恨……”
殷无恨目光清亮,紧紧盯住了她。
在他的目光里,果儿做了一个妩媚的笑容,手指轻轻滑到胸口,慢慢解开襟口,将束缚着肢体的衣衫慢慢的,一寸一寸向下拉。
殷无恨的目光在这样香艳的春色中,怔愣了半晌,伸手要将她拉过来,果儿却一个侧身,让殷无恨的手落了空。她一把扯掉了腰带,柔软的衣裳散开,却越发显得她的身段玲珑而纤细。
她笑得极欢爽,丽若春花,却生生从中升起一股热气与**。
松开发带,青丝如水滑落一肩。她穿着的是宽大的绸布袍子,里边一件丝质中衣,丝料轻柔飘逸,她蹬掉脚上的鞋子,双手慢慢举高,懒懒的伸展腰身,双手在头顶交错,衣袖滑落,手臂缓缓轻摆,做一个曼妙的姿势!
冷月、轻烟、赤足踏落烟水华,夜来,谁知,素手舞动万缕香。
在篝火重重跳跃的影子里,妖娆曼舞……
他的脸写着信念他的拳化作闪电
参透空空色色达摩洞的九年
僧佛院住着西天塔林前罗汉指点
少林棍仰望的牌匾
传几手袈裟木棉藏几卷虔诚无边
默念婆婆婆娑娑涅磐悬在指尖
仙鹤手挑下山泉童子柔捏朵白莲
二指倒挂顿悟香汤在眉间
埋下思念弯月挂谷边
你的剪影变幻无穷挥洒意念
……
旁边枫美人亦挣开墨非寒的手贴了过来,和着果儿的歌声作配音。
两人俱是妖娆地舞着,声音都变得飘渺。
……
(云雾中的神殿)
我翻翻天下武功古刹门中
传下的古铜
胸中放着皆空掌中泛起蛟龙
筋骨辗转捏成一尊佛
(色色空空色色空空色色)
我叹叹天下英雄多还看禅宗
嵩山的巅峰
寂寞看不懂玄机道不破
只留一身谜团入我梦
(色色空空色色空空色色)
寂寞无穷挥洒意念
(云雾中的神殿)
如是我开时佛告须菩提
易经功已竞方可事于此
此名静夜钟不得人间事
白日任匆匆务忙衣与食
三餐食既竞……
我翻翻天下武功古刹门中
传下的古铜
胸中放着皆空掌中泛起蛟龙
筋骨辗转捏成一尊佛
(色色空空色色空空色色)
我叹叹天下英雄多还看禅宗
嵩山的巅峰
寂寞看不懂玄机道不破
只留一身谜团入我梦
……
最妖的歌声,最亮的眼睛,最美的笑容……她们舒展着身体,张扬着笑容,让自己全部绽放……
腰肢宛转,舞步翩跹,红唇微启,贝齿流光……
篝火边的两人愣愣的直了眼睛,果儿眼睛半睁半闭着,嘴角弯着惊心动魄的一抹笑容,折腰如风摆弱柳,做个极柔媚的姿态……然后繁华褪尽,她拉着襟口,站在清冷的月光下,笑不可抑。突然又张开双臂,便径直扑到殷无恨面前,他怔怔地伸出手,紧紧抱住怀里的软玉温香。
他听到她在怀里呢喃似的说:“没有了……真好,有无恨就好了……”曾经只是一种发泄的炫舞,今日却跳出了不同的心情。她没有压抑,没有冷笑,她招摇着,热情四射。
殷无恨虽然不太明白她低语的意思。却只听到她那一句“有无恨就好了……”,眼中的光芒一闪一闪,似不能承受那满满的要溢出来的幸福。
她双手紧紧揪着他腰侧的衣服,一直往他怀里边钻,在他的胸口蹭来蹭去,殷无恨只觉得似乎有一把绒毛在心窝里挠着,痒痒的,酥酥的。
枫美人自己大笑了一番,脚步一个踉跄,险些跌到火堆里,那边痴痴看了许久的墨非寒终于回过神,虽然还是坐在地上,却只是向那睁着一双醉眼茫然四顾的人儿伸出手,一道柔风便卷着枫念白的身体落入墨非寒怀里。
果儿倾头去看,不觉好笑:“白痴!你怎么有两个脑袋?”殷无恨抚着怀里人儿红通通的脸蛋,嘴角轻轻勾着笑。
枫美人继续大笑:“你才白痴呢!谁有两个脑袋了?你醉得……厉害了吧?”
果儿懊恼道:“可恶!我醉了吗?头好晕……无恨,头好晕……”说着脑袋又往他怀里蹭去,嘴里委屈地撒娇,“无恨……头好晕……揉揉……讨厌白痴……以后不要,不要喝酒了……”
殷无恨手指轻柔地揉捏着她的额头。果儿昏昏欲睡。
果儿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昏睡过去。
枫美人却扒在墨非寒身上,又捶又咬,拿他的肌肉磨牙。
殷无恨背脊一寒,顺着感觉看过去,却只看到黑影重重的密林。除却微冷的夜风呼啸,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他便也不再去想。只拢了拢手臂,缓缓靠到树干上,合了眼,却没有睡着。
地上,一缕白色的细丝连着果儿的脚踝,伸到丛林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