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它干嘛,拿回去当武打片看?”话虽这么说,吴越还是抬手指了指录像机,“我也研究透了,拿去。”
陈立强没有先去拿录像带,模出手机给方天明打了个电话,“胖子,我在老大这边,弄辆车过来,我马上要跑去省城一趟。”
小强拿录像带去省城,莫非是去找席记者的?吴越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陈立强看。
陈立强赶紧取出录像带塞进挎包,生怕吴越追赶似的,几步退到病房门口,“老大,你这样盯着,我心里发毛。”
“,准备去搞什么?”
吴越转过身,去拿床头柜上的烟盒。
“老大,我来。”
陈立强又走近吴越病床边,帮吴越点火,自己也捞了一根,坐下垂着头,“我说,我说。我是为老大不甘心,他们想捂,老子就捅。老子要把录像带送给席老师去看,不信席老师看了会无动于衷。老大,你血也流了,命也差点没了,他龙城公安局就这表示?还有那畜生不如的龙城日报,居然把你玩命换来的功劳白送龙城治安支队?你就这么忍了?”
说实话,吴越本来也没想着通过这件事要如何如何,可龙城警方近乎儿戏的感谢、龙城日报一脚把他踢开的报道都深深刺激了他。只是他喜怒不太显露在脸上,所以旁人误以为他毫不在乎。
吴越伸手去拍陈立强,手刚一动,陈立强立马往边上躲。
“干嘛呢,你以为我想拿你包里的录像带?真要拿,你躲得开?”吴越没好气的一瞥眼。
“那是,那是。”陈立强讪讪一笑,身子回到原来的位置。
吴越轻轻拍拍陈立强,“我是想说,兄弟,谢谢你。我正一肚子气没处撒,兄弟帮我找到好办法了。”手掌收回顺势一拍床头柜,声音骤然提高,“老子从来没动过流血搏命换前程的念头。可老子伤口淌出的是血不是他妈一吨一毛三的自来水,白白流了,连个响声也听不到?老子还没这么贱!”
“老大,你的意思?”陈立强眼里燃起了火。
“稍安勿躁,等我打个电话。”吴越拿起手机,示意陈立强暂时安静。
接电话的是陌生人,半分钟后,等电话里传来章武龙的声音,吴越把上省城找席凯记者的想法说了出来,当然,同时也隐晦的表示了担心:这事捅出来,是否会影响章家?毕竟魏东是为了争赌场收债权才去的。
“小吴,章家欠你实在太多。这次不还你一个公平,章家以后没法在道上混了。放心,家父寿宴之前,魏东并没有和章家有过接触,消息是另外渠道传来的。”章武龙顿了顿,终于说出令吴越始料不及的话,“小吴,默许存在即是合理,哪怕只是暂时。放心,你的事和那件事不会搭界的。”
默许存在?吴越不敢想象,放下手机愣神好一会,才对陈立强说:“小强你去,不要夸大渲染,一切以事实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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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上午十点多,席凯位于江南日报社三楼最西面的办公室被推开了。
谁这么没礼貌?席凯从堆满资料的办公桌上抬起头,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他是报社最资深的记者,如果个性圆滑些,别总是对着干,拧着干,只怕早已坐上了总编的位置。
“席老师。”
“小陈,怎么是你?来也不打个电话?幸好这几天我不出去。”看到是陈立强,席凯笑了。小陈身上有他年轻时的影子,这让他倍感亲切和欣赏,至于另外的不同之处,他倒觉得不是坏事。虽然报社上下对他很尊重,可仕途不顺终究难以释怀。他能做到的,小陈也能做到,他做不到的,小陈未必做不到。老了能找到一个传人,扶着走一程,也算人生快事。
“我给师母打电话了,这不,给你一个惊喜嘛。”陈立强笑嘻嘻凑上去,给席凯茶杯里添水。
要是换了一个人这么嬉皮笑脸对他说话,席凯心里肯定不舒服,可小陈这样,他却觉得理应如此,不这般还显得不够亲近。
“,不在平亭好好调研我给你的命题,偷懒上我这儿来干嘛?”席凯刻板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我可不是你师母,给你几句话哄得不知东南西北。说不出道理来,看我怎么治你这个混小子!”
“没事我不拖着师母护驾就敢上老师这儿来讨打?”陈立强拿出录像带,放在席凯办公桌上,就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把吴越在龙城的事说了一遍。
“快放录像!”席凯催促道。
录像看完,席凯打电话给资料室,调来一张前几天的龙城日报,看了之后黑着脸好一阵没开口,过了片刻,开始乱掏身上的口袋。
陈立强知道席凯想抽烟了,老师平实不抽烟,情绪激动时才想着抽一根,赶紧拿出烟递过去。
“我们这些报业同仁,脑子里不知道在盘算什么?粉饰太平还是**盖弥彰?”席凯笨拙的叼着烟,手指凭空点着,好像前面站着龙城日报的头头脑脑,“你们遮盖什么?你们怕什么?”仿佛还觉得不解气,又站起来,“英雄流血又流泪,华夏的风气就是给你们弄坏的!我要把盖子揭开来,正气不弘扬……咳咳……”
见席凯大声咳着,陈立强走过帮他拍背,特意找话说分散他的注意力,“老师,其实要不要上你这儿来,我也犹豫过,毕竟吴越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说什么?”席凯一把推开陈立强,语气严厉道:“举贤尚不避亲,这样的英雄人物岂能让他淹没在委屈之中?有事实,有证据,别说是你朋友,就算是你亲哥哥,你来找我,我也要给他说话!”
席凯扔掉烟头,用脚狠狠踩了几下,“你等一会,我跟调度室要一辆车。你陪我下去一趟。”
“老师是去平亭吗,车我有。”
“先去龙城!干新闻的,必须去事发现场采访当事人,掌握了第一手资料,才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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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龙王府酒家。
席凯询问了十几位当天在现场的服务员后,跟匆匆赶到的章武龙说:“章家的事,我也耳闻过。我不是公安局,我是记者,我只关心当天在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我需要真实还原当天的场景,至于事件背后有些什么,不在我这次采访的范围。章先生,请。”
犀利!果然不愧江南一支笔,席凯的大名章武龙也听说过,不过很难和眼前这个潦倒教书先生的形象联系起来。
半小时不到,席凯按下录音机停止键,看了看陈立强,“跟你朋友联系一下,如果他伤情许可的话,我想这就去平亭人民医院,对他做个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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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亭人民医院。
陈立强在吴越病房门口走过来走过去,香烟抽了半包,这才等到门开。
“小陈,你的朋友是个人物。”席凯把陈立强拉到一旁,低声道。
“老师,采访不顺利。”陈立强感觉席凯怪怪的。
“不不。”席凯摇摇头,慷慨不已,“人物啊。”
席老师今天这是?陈立强模头不着,正想问个究竟,席凯凑近他耳朵又说:“老师看人不会错的,你好好跟着他,未必没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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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上午,江南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欧阳庆合上摊在办公桌上的江南日报样稿,又看了眼对面正悠然自得喝着茶的席凯,无奈的笑笑,“老同学,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篇报道可以全文照发,可你的编者按,要改一改。我说你怎么会亲自送样稿过来,原来给我出难题来了。”
“改什么,弘扬正气,树立先进典型有错?”席凯头也没抬,依然小口喝着茶。
“打击面太大了。你自己看,龙城市委市**给你不点名批评,龙城市公安局你干脆指名道姓开骂。老同学,江南日报什么分量?党报!省委省**的喉舌。你这么一来,不等于省委省**的批评么。”
“不改,一个字也不改。”席凯态度很坚决,容不得商量。
“那好,那好。”欧阳庆站起,绕过办公桌走到席凯旁边坐下,“我的意见,通讯报道先发。编者按等后续,你的言词里有些臆想的成分。”
“大部长,这点事你还不能做主?这样的典型不树立,宣传部不是没事干了。”
“别混淆概念啊,报道是报道,编者按是编者按。”席凯的脾气,他一清二楚,不给个明确的说法,恐怕会耗这一整天不走。欧阳庆叹了口气,“这个编者按别说是我,估计部长也不会轻易拍板。这样,我给你找条路,他同意,就能发?”
哦?席凯睁大眼看着欧阳庆,“谁?”
“原省政法委何刚**,现在的省委副**。我试着打个电话。”
何副**正在开会,秘**录欧阳庆的汇报后,并未给欧阳庆明确的答复。
那就等着,席凯只得先回报社再说,没想到下午一上班,他竟然接到了何副**秘书的电话。秘书说何副**看了欧阳部长的汇报,推掉了下午的一个活动,专门留一小时给席凯,请他带着所有采访资料马上来何副**办公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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