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二更)
“谢谢,我不需要客房服务”打开门,夏安对着女服务员淡淡说了一句转身关门,此刻他很沮丧,需要独自待着,不希望有人打扰。
从女服务员身后闪出两个人来,为首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人问道:“请问,你是夏安夏先生吗?”
“我是,你是哪位?”夏安听到有人问,又转过身子,打量着来人。
中年人模出工作证递了过去,“夏先生,我是怀老办公室的,怀老想见见你。”
工作证上印着烫金的一行字——华夏中央警卫局,夏安打开看了看——姓名:荣玉斌,职务:副局长(大校军衔)。
“荣局长,辛苦了。”夏安把证件还给了荣玉斌。
荣玉斌笑了笑,“夏先生客气了,如果你方便的话,请立刻跟我们去一趟。怀老正在等你。”
加长红旗很快驶出国宾馆,拐上车流汹涌的长街。
京都的夜晚是拥挤的,长街上的车辆就像缓慢移动的蜗牛。不过挂着特殊牌照的加长红旗不在此例,沿途交通迅速管制,给它让出一条通畅的大道。
都市的喧闹越离越远,半个多小时候后,加长红旗进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四合院群。
“夏先生,很抱歉这么晚才去接你。怀老看了录像后,情绪很激动,午饭没有吃,整个下午都没说一句话。”荣玉斌打开车门,一面和夏安低声说了几句,带着他穿过一个个院落。
一路灯火明亮,可夏安能觉察到那灯火之后的一双双警惕的眼睛。大约走过了四五个院落,荣玉斌在一个大院之前停下了脚步。
一个年轻人走过来汇报:“荣局,弘老、楚老也在。”
“嗯。注意警戒。”荣玉斌点点头,又对大院的警卫说:“通知怀老,客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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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溯到上午十点,那时光盘刚刚送到怀兰龙手里,跟着光盘来的,还有夏安写的一封信。
怀兰龙俯在办公桌前,拿着放大镜逐字逐句读着信,信上写了肖党生建国后的遭遇,也写到了他的近况。
信不长,可怀兰龙足足看了几十分钟,最后,他放下放大镜,长长叹了一口气,坐在藤椅上,好半天没有开口。
电视机很快搬来了,怀兰龙戴上老花眼镜,坐的很近。
当屏幕上出现肖党生的面孔,怀兰龙说了声,“停”然后凑上前,仔细端详起来,摇摇头,“阿四哥,真的老了。”挥挥手,继续放映,电视里很快出现了肖党生的怒骂声。
一个工作人员自作主张的关了电视。
“干什么?你干什么?打开”怀兰龙声音骤然一响,惊得那位工作人员一哆嗦。
怀老权高位重,为人威严,军政高层面对他也有如履薄冰的感觉,可他从不对底下的工作人员发火,尽管性格的关系谈不上和蔼可亲,但也不难相处。有人曾开玩笑说,要在怀老面前自在,只有级别低于副部的。
“怀老,他、他骂你。”那位工作人员一面打开电视,一面赶紧解释。
怀兰龙摆摆手,面色缓和了些,“你不懂。父母不在,长兄如父,阿四哥就是我的兄长,他骂我如何,打我又如何?我亏欠他太多,他骂几句出出气,不对吗?”又指着屏幕上肖党生的残臂,“看见了吗,阿四哥当年为了救我,用手臂挡了机枪子弹。他救过我不止一次,他也救过老弘、老楚多次。没有他,就没有我怀兰龙,也没有老弘、老楚”
“现在我是首长,可你们知道吗,当年在上海滩锄奸,阿四哥才是队长,我和老弘、老楚都得听他的”怀兰龙情绪激动起来,用力拍打着藤椅,“他是英雄,当之无愧的民族英雄。我还记得,在西安办事处,伍豪副主席握着阿四哥的手说,肖先生你是有功于人民,有功于华夏的,我希望肖先生能留下来继续。可惜阿四哥选择了另一条道路,但这能抹杀他的功绩嘛?”
指指自己,又指指一边的几个工作人员,怀兰龙高声道:“谁能当得起伍豪副主席如此赞誉的?我不够格,你们也不够格,我看大部分高级干部也不够格,可阿四哥够格。他是草莽出身,不懂什么大道理,可在民族存亡面前,他的表现胜过绝大多数口头者。”
“怀老,不要激动,你的身体不能激动的。”保健医生闻讯匆匆赶来。
怀兰龙手一挥,“我的身体很好,活个十年八载的死不了。可我的把兄弟,救过我的命的把兄弟,他就要死了。你们知道他是谁,南少林绝技传人,放眼整个华夏,有几人可以和他争雄?他就比我大几岁,可他就要死了我找了他大半辈子,他自己找上门了,可——唉——”
怀老一门烈士,几个工作人员正奇怪,哪来一个哥哥,现在一听又面面相觑:把兄弟?
“人有把兄弟奇怪吗?”怀兰龙目光何等敏锐,一下读出了身边人的心思,“刘帅当年还和彝族领袖小叶丹歃血为盟,成为生死弟兄呢。咱们人也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孙悟空,也讲亲情,谈爱情,也珍惜家庭爱护子女嘛。”
看到怀老脸上露出了掩盖不住的痛苦,工作人员更不敢吱声了,他们都很清楚,怀老的家庭是何等的不幸:三子二女,战争期间夭折一子一女。建国后,怀老屡受运动打击,子女也牵连其中,不甘受辱跳楼自杀一个,病死一个,狱中被折磨死一个,连带夫人也郁郁于中,十几年前就离开了人世。可叹一位开国上将,军界和隐蔽战线的超级大佬,晚年凄凄冷冷,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拿酒来,我要和肖大哥饮一杯”怀兰龙又一拍藤椅,“重播,反复播。”
酒和菜送了进来,怀兰龙举杯对着屏幕上的肖党生,“阿四哥,我现在也被人管着呢,一顿喝一杯。这次不管了,你的,我也替你喝了。你等着,很快我就去看你,老弘、老楚也去,咱们聚一聚,好好喝几口。”
一杯又一杯,转眼半瓶酒了,保健医生实在不能忍了,“怀老,你再喝,就是比我犯错误了。”
“今天的错误全算在我头上,你们出去吧,菜拿走”
保健医生嘴动了动,可怀兰龙已经挥手了,只好默默退了出去。
屋子里的电视开得很响,肖党生的骂声在院子里回荡了一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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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安到之前的一个小时,弘正平、楚鑫前脚后脚到了。
怀兰龙、弘正平、楚鑫三人风雨伴行将近七十年,政治上同进退,彼此就如一体,可谓华夏最高层中最稳定的铁三角。他们是去年逝世的伟人最亲密的部下,伟人离去后,他们的影响力空前高涨,逐渐取代了伟人曾经的地位。
当今华夏政局唯有三人可以真正左右,所谓派系力量在三人面前犹如一盘散沙,一号、二号首长誉三老为国之柱石,任它世界风云变化,三老在,华夏不会变色。
“老特务,老特务,你急吼吼的把老子叫来干啥?”楚鑫大嗓门,没进院门就大叫。其实怀兰龙在军界的影响力并不比他小,可这一层他闭口不提,偏偏把怀兰龙主管的国安拿出来抖一抖。当然,能这样和怀兰龙开玩笑的,除了故去的伟人全华夏只剩下他一个。
弘正平从后面赶上来,拍拍楚鑫,“老楚,你耳朵被大炮震聋了,到处高音喇叭,就不嫌吵?”
“得了吧,老政客,在我老楚面前装斯那会,我是班长,你是学员,怎么的,政界呆长了,变秀才了?”楚鑫大笑着和弘正平开玩笑,一面奇怪道:“咱们几个老不死聚头,今天是啥好日子?”
“老怀有令,谁敢不从?进去,进去。”弘正平拉着楚鑫走进院子。
“嗨,几天不见面,老怀张脾气了,老朋友到了,也不知道出来迎一迎。”楚鑫嘴里埋怨,步子却没有停下,直往屋子里走。
屋里静悄悄,怀兰龙背对门坐着,面前的电视机一片雪花。
“人老不中用,你看,老怀看个电视也能睡着。人呢,怎么老怀睡着了,电视也不关?”楚鑫扯扯弘正平,指着怀兰龙笑,又大声喊工作人员。
“人没到,声音就传了十里八里,都坐下,好好看电视。”怀兰龙回过头,招呼两位老朋友。
“老怀,你眼睛红红的,害眼病了?”弘正平走上前,关切道。
“哭了,淌了一下午眼泪。”怀兰龙没有掩饰。
天下有何人、何事值得怀兰龙一哭?楚鑫觉得事态有些严重,“老怀,出啥事了?”
“先别问,坐下看完再说话。”怀兰龙没有叫工作人员,自己上前打开了放像机。
画面重新出现,肖党生的骂声再起。
弘正平一眼不眨的盯着屏幕,两手紧紧抓住藤椅的扶手。
楚鑫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抹了抹眼,终于忍不住大叫,“肖老哥,我是石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