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气氛很是凝重,锦韵刚刚踏入屋内,所有的视线便齐齐地射向她来,有不解,有疑惑,有愤恨,有嗤笑,倒是站在王妃身后的沐子乐向她投来了一抹担忧的眼神,见她望了过来,轻轻地摇了摇头。
“见过母妃、侧母妃、姨娘。”
锦韵淡淡地给各位长辈行了礼,便站在了堂中,看着身旁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的艾云,与其说她是害怕了,不若说她是愧疚了,愧疚到没脸面对锦韵。
“你可知我寻你过来何事?”
王妃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声音中含着一丝不容辩驳的威严。
锦韵点了点头,神情淡然,“大概知道。”
“这丫头已经承认往杏仁酥里放了东西,如今人已经在这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妃头痛地抚额,自从锦韵入了王府,这两个媳妇便看不对眼,不是你整她,便是她整你,如今安心的事情才落幕没多久,艾云又出了这档子事,还被文舒华的人给逮到,她是断不相信锦韵会做出这种蠢事的,可看文舒华的架式,似乎不将锦韵给牵扯在里面就不会罢休。
所以,王妃说出这番话来也是在提醒锦韵看清形势,弃卒保帅,舍了这个丫头,别在和文舒服做无谓的纠缠。
锦韵深深地看了王妃一眼,却没有说出她希望的话来,目光扫过众人,问道:“杏仁酥……大家都吃了吗?”
“那种下了料的东西谁敢吃?”
郑芳宜嗤笑一声,“你莫不是都将我们当作傻子了?若下的是毒药,我们全都死光了,你不正是得意!”
“大嫂这话说得好奇怪,既然你们都没吃,那如何说这杏仁酥有问题?”
这话听在众人耳里甚是牵强,甚至还有人暗叹锦韵已到了穷途末路,连脑子也变笨了几分。
“那就要问她了!”
文舒华冷笑一声,纤手一指,正对堂下跪着的艾云,“你的丫鬟亲口承认受你指使,如今你还想赖帐?”
文舒华这话一落,艾云的头便磕得“咚咚”直响,嘴里不住道,“这事和奴婢无关,奴婢都是听小姐的安排……”
艾云身子颤抖个不停,显然是极度害怕,而那视线却始终不肯抬起与锦韵相对。
“看吧,艾云已经亲口承认,妹妹你再狡辩不就成了笑话了吗?何况我这里还有人亲眼目睹,妹妹就伏个低认个错,索性没有真的害到什么人,母妃宽宏,定会从轻发落。”
此刻文舒华的兴奋与激动已经溢于言表,眸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就等着看这出好戏。
陆府刘氏对她的这份示好看来果然是真的,她先前还有些生疑,看来为了自己的女儿日子好过些,刘氏也不得不站在她这一边,一同来对付陆锦韵这个死丫头。
“艾云,”锦韵轻叹一声,低垂眼帘,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话语仍然镇定,“那东西是我让你投的吗?你可知道是什么?”
“小姐……只是悄悄给的……奴婢……奴婢……不知道是什么……”
艾云牙齿打颤,似乎也是受了极度的惊讶,甚至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是头垂得更低了,几乎点地。
王妈妈告诉她,这包药粉只会让人全身发痒痒起红疹,过不了几日便会消退,这样做也只是杀杀小姐的锐气,让众人对小姐心生怨恨,也算是小惩大戒,不会危及人的性命,所以,在万般挣扎之后,她还是选择这样做了。
“很好。”
锦韵缓缓抬起了头,唇边隐现一个诡异的笑容,看得众人都是一愣,心道,莫不是被吓傻了?
“世子妃,请问是哪位亲眼目睹,我有话想问问她。”
锦韵的目光转向了文舒华,看着她眼中的得意与幸灾乐祸,心中不由暗叹,这到底是什么智商,以为这样便能诬陷到她吗?若是没有后招,她如何敢这样肆无忌惮?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文舒华也不怕锦韵强辨,解释就是掩饰,她要亲眼看着她怎么摔下来!
“杏儿!”
文舒华唤了一声,便有一娇俏的粉衣丫鬟从她身后转了出来,面色镇静地先对王妃和柴侧妃福了福身,这才转身锦韵,道:“奴婢亲眼所见,自是不敢欺瞒各位主子。”
“杏儿姑娘,你可否将当时所见到的一切再说一遍。”
锦韵倒是很客气,语气中也没有咄咄逼人,完全是想要了解事实,再从中找出破绽,逐个击破。
其实,没有杏儿前来指证,她也完全可以证明自己的无辜,文舒华导演的一切在她看来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
她只是想清理自个苑里的人,文舒华却硬是要来凑个脸,到时候丢脸了可也别怨她!
杏儿又从头到尾将自己所见说了一遍,众人都点了点头,有人证,而且艾云也一口承认了,接下来便看锦韵怎么说了。
“杏儿姑娘,你并没有亲眼见到艾云纸包里抖落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能一口认定那就是你以为的呢?”
锦韵故意没提“毒”这个字眼,存心误导杏儿,不仅是她,就连王妃也没触及到这个字眼,毒,在大宅门里是个忌讳,谁会轻易说出口呢?
只是郑芳宜怀着看好戏的心情,唯恐这里不乱,才大胆地说了出来,那时,不也得了王妃与柴侧妃的一记冷眼吗?
只是王妃那一眼里多含警告,柴侧妃的眸中却闪着莫测的光芒。
“这……”杏儿一怔,但她相信自己所见到的,急道:“艾云当时鬼鬼祟祟,又避过了厨娘,不是投毒,那是什么?”
“投毒?杏儿姑娘可要慎言!”
锦韵唇角一翘,看向文舒服,冷声道:“看来世子妃苑里的奴婢还是这般口没遮拦,这种重罪也是能随便诬陷的吗?”
文舒华一怔,显然被锦韵说得有些措手不及,还不待她反驳,锦韵接着又道:“有毒没毒,众位只要取下头上的银簪一试便知。”
作为证物的多盘杏仁酥已经被端了来,此刻正放在案前,点心已经冷却,香味散了不少,可看着那金黄色的色泽,还是十分诱人的。
众人闻言,心道是这个理,起先被人告知这杏仁酥里不干净,大多没敢吃,但也没试试是否真的有毒,这种事情一查便知真假,看锦韵这样坦然自若,难不成真是被冤枉了?
这样想着,忙让身后的丫鬟取下头上的银簪,一一在杏仁酥在插了插,越插越心惊,越插越无趣,素白的银簪没有变色,只是多了一层杏仁酥的油迹而已,敢情这真是一个玩笑?
王妃的脸色不太好,沉沉地看向文舒华,“世子妃,杏仁酥中并没有毒,你有什么话说?”
诬陷这种低等而幼稚的行为竟然出现在了文舒华的身上,让王妃从前对她的那一分高看瞬间化为了烟云。
“不……不可能……”
杏儿舌尖打颤,这可是她亲眼看到的,千真万确。
“母妃,这银簪也试不出所有毒来,退一步说,若是妹妹只命人放的是其他害人的药粉,虽然毒辣,但并不致命,这又如何求证?”
文舒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不相信这会是锦韵为了拖她下水出使的局,这说不通啊,杏儿也只是偶然去了大厨房。
还有一点,就是那艾云为什么一问便承认,一点也没有护主之情,这看起来和刘氏说得很像,的确是在那里安插了人听命行事,只待事发时反咬锦韵一口。
所以,她不能自乱了阵脚徒惹笑话,已经输给过锦韵一次,这次该不会错,得罪了她对陆家没有一点好处,刘氏总不会傻得为自己女儿自掘坟墓吧?
“世子妃这话说得在理,的确不好求证,除非……”
柴侧妃眼波婉转,闲闲地插进话来。
众人越看越觉得这是场闹剧,文舒华百般想要陷害锦韵,却不想反遭了道,这丫头着实精明,只不过,文舒华又这般肯定,难不成真下了其他的东西,可谁又敢去求证呢?
除非……想到这里,柴侧妃不由将目光转向了锦韵,唇角带笑,微微翘起。
“侧母妃是想说……除非我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是吗?”
锦韵勾了勾唇角,柴侧妃自然是希望他们这边越乱越好,她才好渔翁得利。
“这好像是唯一可行的办法。”柴侧妃挑了挑眉,语含讥讽,“不过,你敢吗?”
“奴婢愿意代小姐一试。”
艾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踏出这一步,心里有个直觉告诉她,或许这是她的一个机会,小姐虽然现在用了她,但却又不是十分地信任她,甚至还比不上艾云。
只是如今艾云出了这档事,小姐必定是心灰意冷,好不容易给予了信任,便在下一刻遭遇背叛,任谁都会冷了心。
艾字头的四个丫头都是刘氏经过精挑细选送到锦韵跟前的,当时有什么意味不言而明,只是跟随着锦韵越久,艾莲越是敬慕和钦佩,从前的那些小心思再也不敢用到主子身上。
要得到锦韵的信任,要为自己挣上一个美好的前程,艾莲必定是要赌上一赌了。
虽然艾莲一步踏出,艾青的脚步却不由地退后一步,心虚害怕的眼神左扫右扫,连双脚都止不住在裙下打颤。
锦韵赞许地对着艾莲点了点头,她今日没带晓笙与竹心,反而带上了艾莲艾青,想到就是有用得到她们的时候。
俩人的反应她都看在眼里,欣慰过后,眸光在转到艾青时不由一冷。
“奴婢来试!”
就在众人为艾莲这一举动微微一怔时,艾云已经几步抢先上前,抓起案桌上的杏仁酥就塞进了嘴里,没有咀嚼,胡乱地便吞咽进肚。
这药粉是她下的,已经确切地融入了这些杏仁酥里,不会有假,她已经害过锦韵一次,不想一错再错,此刻艾云倒真希望这杏仁酥里是致命的毒药,如此死了便一了百了,再也不会有负累和亏欠。
艾云的这一举动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有人惊呼,有人后怕,有人不敢置信,纷纷瞪大了眼看向艾云,这到底是为证清白,还是一心寻死,众人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了。
“艾云,你这是何必?”
锦韵轻叹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俯身在自己跟前的艾云,陷害她的人是艾云,如今要代她吃下杏仁酥的也是艾云,她知道艾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理智上她可以谅解,但在感情上却不能原谅。
艾云,终究是留不得了。
“小姐,是奴婢对不起你……”
艾云伏倒在锦韵脚下,嘤嘤地哭了起来,模样凄楚可怜,但周围没有一个人关心,他们只是在等待,等着看艾云吃下杏仁酥后,到底会不会有想像中的毒发,或者是出现什么样的变故。
一刻钟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艾云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众人都抿唇不言,目光却是隐含讥笑地扫向了文舒华,那意思大抵是,看吧,你的丫鬟诬陷别人下毒下药,这下什么事都没有,闹笑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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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可能!”
文舒华咬紧了牙,全身气得瑟瑟发抖,这根本不是她想像的结果,艾云怎么可能什么事也没有?
“或许……或许那发作的时间还要更久……咱们再等等……或许……她吃下的那几个杏仁酥……正好没有……没有……”
文舒华在极力地辩解,可说到最后连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众人的目光隐含鄙夷和不屑,让她的面色瞬间褪至青白。
没有人相信她,她再自说自话也不过是场笑话罢了。
王妃扫了文舒华一眼,她对这个媳妇很失望,出身再好有什么用,就是个傻瓜,将目光转向锦韵,轻声道:“好了,今儿的一切都是误会,锦韵,带着你的人回去吧!”
“且慢!”
柴侧妃翘起了唇角,提醒道:“王妃姐姐,虽然艾云吃了杏仁酥是没事,但可别忘记了,她当初是承认了自己曾在杏仁酥里撒了东西,这又作何解释?”
“侧母妃真是好记性,”锦韵淡淡一笑,“那不过是我让晓笙在外买的一种佐料,加入杏仁酥里味道会更好的,只怪当初没有提前告诉艾云,让她被世子妃这一吓,还真以为那东西有什么,如今母妃及各位也看到了,不过是场闹剧而已!”
经过锦韵这一解释,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不过是世子妃大惊小怪而已,这也难怪,两个人之间本有摩擦,逮着点小事也能小提大作,斗来斗去,她们是过来人自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