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日,朝堂上的事情陆陆续续传遍京城。雍亲王被罚掉亲王双俸,庄亲王世子被罚俸三年,致远公凌柱被康熙免了两代世袭,这一切发生的根源全都给归结在富察浩玉身上,也让富察家的人生活的更是艰难,毕竟杨康是庄亲王世子,他统领的近卫军又都是八旗勋贵,这些人随便哪个找点富察家的麻烦,都是如今的他们承受不起的,看到富察家凄惨的样子,那些打算走门路送子去近卫军的人家,也暗自掂量一下自己家儿子的品性,千万不能如富察浩玉一般遗祸家族。
“福晋,您可真是好心肠,富察侧福晋的兄弟不止连累王爷,甚至还牵连到老爷身上,您竟还样样不肯亏待她?”桌子上摆放的按分位赏给富察氏的月钱和物件,紫英有些不满的说道,齐珞放下毛笔,揉了揉额头“你当我不心疼银子?整整少了一半的收入,这才领了几个月?此时要是亏待富察氏引起什么传言。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紫英张张嘴,轻轻叹了一声,指挥着小丫头带着这些物件按照齐珞的吩咐分派给雍亲王府的女人们。齐珞头靠在厚厚的软垫上,她一点也不担心凌柱罚爵,只要圣宠在,爵位反而并不重要,而且凌柱的感情投资做得滴水不漏,虽然也有些可惜亲王双俸,但她却明白这样对胤禛反而更好些,不过还是忍不住轻声抱怨“皇阿玛倒真是省了一大笔的钱呢,原来最精明的还是皇阿玛。”
“福晋,富察家的人来王府看望侧福晋。”秦嬷嬷走进齐珞轻声回禀,齐珞眨眨眼睛,都这样了她还敢登门?是不是真的觉得胤禛对富察氏有情有义呀,也难怪,都这样了胤禛也没有请旨废出富察氏的侧福晋之位,齐珞低头看了一眼戒指,平静的说道“带着她们去富察侧福晋那吧,我就不见了。”
“福晋,您不用如此委屈,王爷那”齐珞轻笑着打断秦嬷嬷“还是让她们见一见的好,兴许还能发生有趣的事呢?”秦嬷嬷垂下眼帘,低声说道“她们应该不会让您失望,那家人从没明白她们的身份,哪个该做,哪个碰不得。”齐珞暗暗叹了一口气,提笔重新整理着账目。舞台已经搭好,就看她们这出戏怎么唱了。
富察夫人宝蓝色绣花八成新的旗袍,头上插了几根掐金丝的金钗,头面首饰虽然贵重,可看着样式应该已经打制了许久了,她的双目红肿,额头也有着深深的皱纹,脸上透着惶恐和哀怨,躬着身子怯懦的打量着王府的景致,她从来没有进府过,被眼前的富丽堂皇迷晕了眼睛,脚步也有些踉跄,引路的丫头暗自撇撇嘴,但还是得体的轻抚了她一下,富察夫人壮着胆子轻声说道“你这丫头倒也懂事,一会我定让侧福晋赏你。”
王府的奴婢都被齐珞精心的训练过,不得倨傲怠慢宾客,因此小丫头心中再不满意,脸上却带着一丝微笑,继续引路。等进了富察氏的院子,五间大正方。两边的厢房和耳房,四通八达,富贵壮丽。富察夫人慢慢直起腰杆,仿佛主人般打量了一下院子里的丫头,步伐也稳健起来,门口的丫头向她微微行礼,挑开了门帘,富查夫人走进屋子,眼睛仿佛不够用了,里面的摆设全都是上等木料镶金刻花,八宝阁上摆着几件很有年代的古董,镶玉的屏风,翠玉的盆景,金制的香炉,西洋的座钟,甚至都连地砖都可这花纹,好一派富贵景象。
富察夫人此时身上的惶恐完全不见,觉得心里有底气许多,端起了她雍亲王侧福晋额娘的身份,直着腰坐在椅子上,丫头端上来描金的盖碗,行礼之后轻步无声的退去,富察夫人端起茶杯,摆足架势的抿了一口,就算她不懂也明白这是好茶。
“给侧福晋请安。”门帘再次挑开,富察氏脸色有些许苍白的穿着粉蓝色旗装,头戴翠玉镶着珍珠的头面首饰,脖子上也挂着颗颗圆润的珍珠项链,扶着嬷嬷的手走了进来。富察夫人连忙起身,快走两步,未语先落泪,“额娘可算是见到你了。”富察氏看看屋子中的小丫头,用手帕给富察夫人擦擦眼泪,拉着她的手重新落座,向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挥挥手“侧福晋要同夫人说贴己的话,你们都下去吧。”
丫头行礼后规矩的鱼贯而出,嬷嬷看了一眼富察氏,也退了出去。富察氏见屋中只剩下她们母女,变了变脸色“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人带消息不要来王府吗?”。
富察夫人怔住了,木讷的开口“虽得了你的音信,可我实在是不放心,所以就壮着胆子进府看看你。”用手抹抹眼泪,呜咽的接着说道“女儿呀,府里实在是乱套了,你哥哥已经走不得路,而你也晓得你嫂子的脾气,额娘实在是弹压不住,你阿玛又丢了官职,家里又了进项,实在是?”
富察氏看着自己额娘仿佛苍老了许多。心下不忍,从荷包里拿出一张银票,递了上去,富察夫人面上一喜,可看到上边的数目,诧异的抬头,“女儿,这”
“额娘,这是我全部的积蓄了。”富察夫人看了一眼周围的摆设,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你现在是四阿哥的侧福晋,是嫁进了富贵乡。光看着这些摆设物件,也不会如此。”
富察氏轻叹一口气,解释道“额娘,这些物件都是福晋赏的,都是造册定例的,我也只能摆着而已,要真是少了什么,福晋那也交代不过去。”
“雍亲王福晋,哼,我真应该见见这个黑心的人儿。”富察夫人眼中透着愤怒,狠狠的说道“她面上装的像个慈祥之人,却背地里下绊子,要不是致远公制定那些个见鬼的规矩,你哥哥哪会落到这个地步?”
富察氏眼光一闪,她明白嬷嬷一定会在外面守门,她身在王府,身边除了陪嫁嬷嬷之外丫头婆子全都被换过,一丝消息也传不进来,只晓得他哥哥犯了错,具体如何,并不清楚,听见这话,关切的问道“额娘,这事是福晋?”
富察夫人便添油加醋颠倒黑白的将事情讲了一边,哭着骂道“外面的人哪个不晓得她娘家同庄亲王府的关系?为了让他兄弟得名声,就拼命的踩我可怜的儿子,这一切都是假贤惠真狠毒的福晋安排的,要不然浩玉能到这般吗?女儿呀,你可千万不要被她骗了,她娘家势力是大,可再大能大得过四阿哥?额娘都听说了,四阿哥对你甚是爱重,就是因为这,她才会下狠手的,老天怎么不将她也收了去,倒是”
“够了,这是雍亲王府。这话不能说,福晋,福晋”富察氏咬咬嘴唇,要真的福晋借着娘家的势力拈酸吃醋,那王爷和皇上会不会有想法?心中微微一动,富察夫人从怀里向宝贝一般掏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放着几个黑黑药丸子,轻声说道“女儿,这是额娘给你准备的,只要用了,一定会生出儿子的,到时候在让福晋好瞧。”
富察氏仿佛像烫手一般,轻轻碰触药丸,眼前出现了胤禛对齐珞的那丝丝的柔情,喃喃自语“要是爷晓得福晋的恶毒善妒,是不是会远离她呢?”
“那是当然,哪个男人喜欢装腔作势心黑的不行的女人?我看她仗着娘家的势力就连王爷都看不上眼吧。”富察氏想要开口,仔细询问,却见到门口的帘子突然被扯下,一身青色袍卦的胤禛站在门口,黑曜石般的眼里透着阴鹜,在他身侧高福已经跪在地上,见多识广的他忍不住身子轻颤,得到福晋身边的死士回禀,富察夫人进府,他也就稍稍提提,可胤禛却亲自来到这,竟然听见这出戏,高福明白当那句‘老天怎么不连她也收去’出口时,胤禛身上的戾气和寒意仿佛要将说话之人撕碎。
富察氏滑下椅子,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想要申辩,却感到胤禛阴冷的笑意根本开不了口,富察夫人虽然也是害怕,但恐怕是连番打击脑袋不清楚,哭喊着“王爷,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呀,福晋她”
“高福,把她给爷重责50板子丢出王府,记住是丢出王府。”富察夫人瘫软一地,富察氏哭求“爷,饶了额娘吧,她年岁一大,经不住打呀,求爷开恩。”连连磕头,胤禛看都没看她一眼,冰冷的对富察夫人说道“你记得,以后不要让本王在看见你们,否则见一次打一次。”高福上前,拉下了富察夫人,堵上她的嘴,暗自吩咐执行之人狠狠的打,一顿板子下来,富察夫人已经皮开肉绽,发丝凌乱,脸上厚厚的妆都哭花了,留下道道泪痕,十分的狼狈不堪,这还是高福晓得不能真将她打死,要不然她哪还有命在?
几个力壮的婆子抬起富察夫人快步来到王府侧门,真的依照胤禛的命令将她从里面扔了出去,富察夫人重重的摔在地上,虽是是侧门,但也有看热闹之人,悄声的议论着,不久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富察夫人怒骂雍亲王福晋,被扔出王府,不得再同雍亲王府有牵连。
富察氏亲眼看着她的额娘被杖责,心中不忍但却在胤禛的压力下不敢开口求情,手指紧紧抠着地砖,用力过猛抠劈了指甲,手指上染着鲜红的血迹,想要低头不忍再看,“给爷抬头。”富察氏哭泣着仿佛不相信一般,看着她额娘被杖责。
胤禛迈步走进屋子,坐了下来,“给爷上茶。”丫头迅速的端上茶杯,胤禛轻轻抿了一口,对富察夫人的求饶声充耳不闻,看了一眼地上洒落的药丸,抬脚踩碎了药丸,胤禛明白就算给她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他用药,等到富察夫人被拉走扔出王府,胤禛低身扯住了已经跪在他面前的富察氏的衣襟,盯着她惊恐的双目,轻蔑的笑道“你不是最了解爷的想法吗?还想有身子?你又那个本事让爷碰你吗?”。
富察氏身子剧烈的抖动,惊恐的求饶“爷,妾没有冒犯福晋,妾晓得福晋贤惠,正在开解额娘,是她们误会福晋,妾”
胤禛慢慢的松手,直起身子,“这么说,是爷误会了?”富察氏仿佛逃出升天一般,连连点头“爷,妾对福晋真的是敬佩不已,妾怎敢冒犯福晋?福晋出身高贵,万不会仗着娘家做那拈酸吃醋之事,致远公虽疼爱福晋,但”
“来人给爷掌侧福晋的嘴,当着爷的面还敢狡辩,致远公也是你能提起的?你根本就不晓得致远公对爷”胤禛攥紧拳头,看着一个婆子上前有些犹豫的抬手,“给爷狠狠的打。”婆子身子一颤,蒲扇大的八掌重重的扇在富察氏娇女敕的脸上,正反几下之后,富察氏脸上红肿,嘴角已经开裂流血,脑袋嗡嗡作响,皓齿也有些松动,婆子见富察氏仿佛要昏过去一般,不敢再动手,后退两步低头站立。
“你晓得吗?爷为你那个不争气的哥哥丢了亲王双俸,要不是爷失去的会更多,致远公也被削了两代世袭,福晋宽宏大量,你竟然敢咒她?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爷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你,可爷怕污了手,你就来挨爷的巴掌都不配。”
“爷,妾没有,妾真的没有”富察氏感到头晕沉沉的,跪爬在地上,用尽全身力量抬眼看着胤禛哀求,胤禛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富察氏,眼里透着厌恶,“爷以为你是聪明的,没成想竟然如此糊涂,把爷的警告不当回事。”半蹲在富察氏身前,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想得很对,爷对福晋有心思,舍不得她受委屈,也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她的地位,晓得你的心思爷就不会再碰你,爷需要的就是让你占住位置,撑场面,可是现在爷才发现,你连这都做不好,你说爷该怎么处置你?请旨废除,还是让你也去养病?”
富察氏晃了晃身子,伸手抓住胤禛的袍袖,“爷,妾明白了,妾真的明白了,妾不想去养病”胤禛嫌弃的甩掉她的手,站起身“你放心,爷不会那么安置你,若不然爷还得再纳一个侧福晋进府。”富察氏松了一口气,已经享受惯富贵尊荣的她,十分害怕重新回到过去的那种生活,能占住侧福晋之位就好,连连磕头“谢谢爷,谢谢爷。”
“爷只是不想她伤心,同爷闹别扭,和你没有一丝的关系。”胤禛转动着扳指,想了半晌开口“爷现在还真有些信不着你,鬼心思还是挺多的,心也很大,爷又怎么会在让他们有出手的机会?对你这种记吃不记打的性子,还真要好好磨磨你的性子,从明个儿起,爷会派教养嬷嬷好好的训练你,让你明白皇子的侧福晋都应该做什么?”
胤禛走了两步,停住身子,没有回头“你那个陪嫁嬷嬷,爷也给仗毙了,以后你就听教养嬷嬷的话吧,出身低贱,果然一丝体统都没有,还妄想富贵?先学好规矩再说吧。”
富察氏呆呆的跪在那,默默的留着眼泪,她明白随着教养嬷嬷的到来,她的好日子应该是结束了,呆滞的眼睛扫了一眼四周华贵的摆设,这就仿佛是一座牢笼一般,喃喃自语“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