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的经验,在极度的快乐和痛苦之间交错,我已经不记得後来我们谈了些什麽,印象中我哭泣著,他安慰著,然後轻轻把我搂在怀里。
即使是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楚,後来送我回家的时候,我看著那个心型的红色金属钥匙圈直发傻,女人永远忘不了第一个男人,只因第一次被那样巨大的东西贯穿身体的剧痛,女人会一辈子记在脑海里,正如我的第一次经验;男人或许不会将第一个女人镂刻在心版上,只因他们不会有那般的痠疼,也没有被恋情撕裂的悲哀,现在男人的烦恼,顶多是工作和家庭,至於那些曾经为此付出的无名女孩,可能终其一生都是他们模糊的回忆。
印象中有一天小芬对我说,她找那个麦当劳男孩告白了:「怎麽办啊,我跟他要一起出去约会──」
看见她在皮包上掛了一只相同的红色钥匙圈,那血淋淋的印记,只让我觉得一阵心惊。
有些是情势无论自己怎麽去尝试,都无法挽救,比如友谊,又好比爱情,我打从心里明白,这是一种对於现实的无助感。
「妳认为我应该穿什麽好呢?」
我只能苦笑:「妳穿什麽都好看。」
後来的几天,我决定不再去那间麦当劳,也没了留连於西门町的习惯,过了不久,我主动打了电话给他,说是以後永远也不要见面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好痛苦:「爲什麽?」
「我根本不喜欢你。」
「这都是藉口。如果妳是因为第一次吓到了,或者需要多一点时间和空间,我可以──」
「别一副自以为是我男朋友的说法,我没想过要跟你交往。」
电话那头一度沉默,尴尬而痛苦的沉默。
我忍受不了那种漫长的等待,强迫地说:「再见。」
过了一阵子,曾经几度远远见到他跟小芬走在一起,我费尽了所有的心思,躲这两人躲得简直无处可逃;幸好,小芬忙著和男友约会出遊,把我这个好友也抛在了脑後,直到毕业之前,我们就算是狭路相逢,两人的脸上都可以平静地装作视而不见,好像在进行一场冷战。
高中毕业,小芬哭哭啼啼地说,她要和我当一辈子的好朋友,我微笑著安抚她,留下老家的电话,她也写了台北家里的电话给我,但我和她却一次也没有打给对方,每次家里说有朋友打电话找我,我都恐惧那是她的来电,可是却从来都是杞人忧天。
跟小芬断了消息,也是意料中事,我故意去中部的大学念书,爲的也是怕会遇上他们。
大学的时候,我认为已经没有升学的压力,四年快乐的时光总是那麽悠閒,无论教授当不当人,我都可以尽情过著自己无忧无虑的岁月。
可这四年恋爱於我,还是充满了苦涩。
大一的时候,我认识了二年级的学长陈向良,他是高雄来的,浑身充满了一种痞气,蓄著一小撮马尾,总是穿著五颜六色的土气短袖衬衫,在学校搞乐团唱重摇滚,他爱死了BonJovi,费尽心思学那种破锣嗓子飙高音;我会注意到他,不是他那引人注目的重金属造型外表,而是他差强人意的歌喉,他喜欢一脸坏笑地注视著我,光明正大地暖昧。
这种目光恭维,是种深刻的吸引力,大一那年秋天还没过,我就跟他开始交往了。
男人的嘴是性感利器,当他们灿烂地大笑,露出两排洁白清新的牙齿,妳如何能不爱上他?
向良是一个很有爱心的男孩,我们学校有几条流浪狗,每次练唱完,都见他拿著吃剩的便当跑去餵狗,当他弯腰轻抚一只摇著尾巴的小东西,我就决定要去喜欢这个人。
这个世界上有爱心的男人,真的不多。
我喜欢向良,起初是他的追求,後来则是发现他的爱心,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够浪漫,十九岁是一种需要罗曼蒂克的年纪,我和同学们去书店看了许多翻译爱情罗曼史,每当只有一台电视的分租公寓开始播放日剧的时候,我跟其他叁个女孩都挤在共用的客厅里面,看著阿部宽和唐泽寿明,也观赏《东京爱情故事》,最後我迷上了织田裕二,他那又蠢又傻的可爱模样,简直是最理想的男友造型。
陈向良比织田裕二强一点,除了因为他活在现实之中,当他的双手从背後变出一朵玫瑰的时候,我认为他是最好的魔术师;他会对我唱著走音的英文情歌,忘词的时候还会乱哼几句唬弄人,也许他改变不了世界的风向,但可以改变我忧鬱的心情。
他总是表现出顽皮的一面,五音不全地表现自己的缺陷,他会自嘲地继续唱著,而且会让人听了莞尔一笑,他不喜欢神神秘密地藏拙,却能表现出真实的自己,因为豪迈大方,也是自信的一种;好几次,下课时我见他在寒风中不停地哆索著,双手插在口袋裏,领子高高竖起,只因为要等我一起回家。
这一刻,我希望他就是我要等的人。
交往叁个月之後,我们在他租屋的房间发生关係,那是一个乱糟糟的套房,里面堆满了还没换洗的内衣裤,还有成排BonJovi的CD片,我看著海报上那个金髮外国人披散著长髮,拿著贝斯站在舞台上,觉得有些好笑,他的电吉他和乐谱随意扔在墙脚,旁边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杂誌;我正要取笑他房间髒乱,没想到刚一回头,向良就撲了过来,我在诧异中被他抱著到了床上,他并没有对我马上动手,只是开口问道:「欸,妳要不要跟我住一起?」
「啊?」
「我是认真的。」
看他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我知道啊。」
他红著脸,亲吻了我的脸颊,又犹豫著模了模我的头髮,终於试探地吻了我的唇;我见他裹足不前的样子,微笑著主动吻了他一下,彷彿在心中无言地许下了誓言。
他看著我,讶异的脸上充满了坚定但深沉的慾望,只见他温柔地碰触著我的胸部,帮我慢慢解开了所有的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