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有了诡异的性幻想,现实的男性让人厌烦,还不如电影和小说之中,那些强悍火热的男人,在粗犷的神色之下,还有著暗藏的柔情。
双手持枪射击的男人,比不上手握双刃的性格壮汉,我开始喜欢上VinDiesel这种充满暴戾的性象徵,油头粉面的男人多半是些软角虾,或许一个帅哥理个叁分头,像是特种部队的小平头,那股性吸引力的效果会更好。
但这些纯粹是无谓的幻想。
社会上这些男人并没有让我爱到发狂,男朋友们走过我的生活,他们对我并不认真,所以都能平静地分手。
我在夜里想了好久,这些年来终於明白,以前深爱著某人,就算两人有争执,或者互相劈腿,至少还有心痛的感觉,有一天自己忽然对这些男人失去了感情,失去了愤怒及依恋,这个世界开始变得漠然冷感起来。
我曾在夜里强迫自己回忆起他们,努力想要回想起从前情与爱的纠葛,可是那些感觉早已被遗忘,我真的无法一一回溯所有的恋人到底是如何与自己分手的,彷彿伤我最深的那些男人,纔能在心底多占点空间,这算是爱情走到最後的悲哀吗?
早上起来时我惯性化著妆,稍微打扮了一下,然後出门去街口的咖啡店吃著一份难以下嚥的早餐,接著点了杯能让自己在无聊的週末可以耗到下午的咖啡。
我一直坐在靠窗的位置,说是发呆也不是,只是烦闷得很,不确定自己该如何度过周末,刚转过头,就发现有个男人远远地瞧著我,他坐在角落黯淡的晕黄灯光下喝著杯咖啡,眼睛像是黑色的夜空,又似幽灵的轻吟,有著沧桑和哀愁。
拥有才学的男人,魅力总是伴随一生,他在桌上摆了本厚重的书,来这里阅读的男人,好特别啊。
我对他微笑,那是一种可以重击男人的微笑,我受够了因为我的矜持而不愿驻足的男人,也痛恨那些玩过之後就撒手离去的男人,既然男人可以就这麽走开,我也会保持我和所有人的距离,那是属於心的距离,而不是属於身体的。
於是我接著走过去攀谈:「要不要找个人聊聊?」
他微笑著点点头,那种表情真让人心动,我瞧见他正在读的那本书,觉得有些诧异;《人间词话》这种古典文学,全台北市五十岁以下会阅读的人口,或者是廿岁以上,对於中国诗词还拥有兴趣的,恐怕不会超过百人,从校园走入社会之後,那数字应该更是屈指可数。
我更仔细地端详他,这个男人穿著普通的短袖白衬衫和合身的长裤,咖啡店的灯光照著他的轮廓,我估计他大约和我年龄差不多,他的头髮剪得很短,这年头很难得看到不染髮、没有蓄著流行山羊鬍的年轻人,他把脸上的鬍渣刮得乾净,身上有股淡淡的古龙水清香,手上戴著一只昂贵的潜水专用錶,还有著白净的双手和修剪乾净的指甲,面前这个将自己的本性藏在书本和气质之後的男人,最让人难忘的是他那氤氲的眼眸,实在吸引我想要一探究竟的慾望。
连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妳住这附近?」
我摇摇头,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底细,这年头跟踪狂和变态狂太多了,善意的欺骗是一种自保的方式。
「你住这附近?」我用相同的口气问他。
「嗯。」
「想不想邀我过去坐坐?」
我的话令他愣住了,那张端正的脸上有著惊讶的神情,然後化为一种熟悉的微笑,就像咖啡一样苦涩的笑,我彷彿能看见慾望在他的眼底升起。
「不然,前面随便一间饭店也可以。」
「妳都是这麽邀人的?」他挑了挑眉,而有那麽短暂的一刻,我能看穿他其实已经接受了我的邀约,即使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喜欢坦白。」
「妳很直接。」
我大胆地接口:「我看到有兴趣的男人,就会直接一点。」
他站起身,左手拿著书,然後走到不远处的柜檯掏了皮夹结帐,我看著他的背影,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愕然,原以为这就是他拒绝我的方式,没想到,他很快地转过身来,平静地对著我说:「一起走吧。」
我起身面对他,这次两人之间已无桌子做屏障,他坚定笔挺的立姿相当悦目,有些男人就是没有这种气势,我仰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并确切地明白到相较之下,这个男人高大、有力的身形,还有那矫健的体格,證明我最初的观察无误,他确实留给我一个强烈而持久的印象。
我们无言地走在早晨的大街上,一般的男女,不会在如此清爽的时刻,四处寻找可供发洩属於夜晚慾望的休息地点,我们没有牵手,甚至也没有任何肢体的接触,但我心中有股难抑的紧张感,这是我第一次在夜店以外的地方钓男人,本来只是单纯想要吃早餐而已,一看见他,马上就决定变更这个週末晨间的所有活动。
在这一刻,事实穿透了我的灵魂,我确切知道自己已经变得可以经由第一眼的接触,就判定能不能和对方上床。该说我被他影响了呢,还是堕落的女人都会产生如此的禀赋?
饭店房间有一股浓浓的奢华气息,里面是全套精緻的设备,我们很快走了进去,他将书本小心放在一边,然後转身看著我。
「要洗澡吗?」
「一起洗吧。」我微笑地拉著他进入浴室,帮著他月兑衣服,也随手扯下自己的。
他看起来似乎又有些诧异的样子,我踢开高跟鞋,俐落地月兑下丝袜,光著脚拉著他进入浴缸。
浴室是我最喜欢的**场所,温暖、潮湿、方便清洗,热水灑在我们果裎的身上,我在雾濛濛的光景中帮著抹肥皂,他亲吻了我,唇瓣柔软而温馨,我回应他的吻,而後一直向下,他喜欢我这麽做,喜欢我的主动,如同其他喜欢我这麽挑.逗的男人,但哀伤依然留在他的眼中。
「为什麽这样看著我?」
他苦笑地俯视我,男性象徵顶著我的小月复,我对他微笑,继续向下吻,滑过他宽阔的胸膛,来到他的肚脐,他的手指插入我的头髮,遮住了我的脸孔……我听见他的申吟,但他忽然拉起了卑屈跪著的我,而在水光之中,我看见他哀戚的表情。
「告诉我……妳为什麽……」他用手抹著我的脸,视线模糊了,话也乱了,看著他沾满各种颜料的手,我终於记起自己忘了卸妆,脸上一片髒污的油彩,看起来一定很醜。
尴尬之中,我也只能说:「我洗把脸,你先去外面等。」
我用肥皂很快地洗净自己的肌肤,在雾气朦胧的镜子里面,原来的容颜终於回到我的脸上,这样的我,到底像是什麽呢?
刚走出浴室,见他围著条毛巾坐在床边,我走了过去,搂抱著那个壮硕男人的温暖肌肤。
「妳不化妆比较好看。」他忽然说。
总觉得我应该解释一下女人对於化妆品的需要和依赖:「我叁十岁了,不化妆不能见人。」
他怔怔地看著我,沉默之中,兴奋澎湃在彼此的体内,於是他又吻了我,拉著我申吟著倒向了床上,我坐在他身上,挺起浑圆的胸脯,然後开始抚模他的全身,我崇拜那种将自己的身体锻鍊得毫无赘肉的男性,却好笑地发现他的手上还戴著那只防水錶。
跟他**的感觉很过瘾,我不明白那是种什麽样的感觉,我突然有种诡异的骄傲感,只有一个成熟的女人可以这样取悦一个男人,也只有这样一个勇猛健壮的男人,可以让我获得如此的高.潮。
我们在床上度过非常快乐的时光,从早上到整个下午都耗在一起,只见夕阳照著窗边。
激情之後,他突然问:「妳还记不记得我?」
我怔住了。
似曾相识。
我看著他的脸,睽违多年的陌生朋友见面,并且在床上叙旧,这情况荒谬得可笑,而这脸上的忧鬱神情我的确很熟悉,许多已经变得模糊的回忆,让我无从细数那些有过一段情的男人,十几年来一次比一次苦涩的恋爱,让我失去了记忆那些男人的**。
「幹麽要问这个?」
「我们以前不只见过面,还认识彼此很深。」
「真的?」
「妳不记得就算了。」
黯淡的光影之中,他说话的神情是那麽孤寂,这些年遇见了这麽多男人,第一回见到如此忧鬱动人的眼神,我忍不住碰触他的脸颊,掛起脸上最迷人的微笑,像个妻子一般地轻抚过他的眉间。
「别这样,美好的回忆永远不会淡去,你只要记得那些就好。」
「妳宁可成为我的回忆吗?」
我默然,忽然觉得脸上的笑容僵硬起来。
「妳变了。」
「我没有。」
「妳已经从我美好的印象中消失了。」
「是吗?」
曾经无数次痛苦的回忆湧上心头,我苦笑地看著这个躺在身边的男人,竟然无法确定他到底是谁;他也瞧著我,那有些熟悉的眉宇之间,显得相当落寞,但更多的却是悲伤。
我们并肩躺在床上,两具**毫无遮掩,我们的心却都蒙上了俗世的尘埃,谁也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到了暮色晕紫的时候,他穿好衣服,离开了饭店的房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听见他吹著口哨,那熟悉的《Greensleeves》忧伤而轻柔地流洩出来,我看著那陌生的背影,努力回想这个男人的脸和身材,但怎麽也无法忆起,他是我的第几个情人。
彷彿有一阵寒风吹过了心口,已经不记得了,当我从小女孩变成了女人,青春的容颜也会满脸飞霜,宛如行将就木的感情悲歌;我叹了口气,收拾起自己手边的东西,準备著装跟著离开,忽然间,一个褪色的赭红的心形钥匙圈,从皮包里面掉了出来,这东西勾起了某些印象,而我终於知道了那个男人是谁。
逝去的回忆,无从追索的恋情,那些曾经美好的,必然都会变得醜恶,或许在这个男人的眼中,我的形象已经破灭,恋爱的图腾都是些混乱的符号,那早已遗忘或者被痛苦所稀释的那些滋味,似乎道尽了人生百态。
我曾经是某个男人的美好回忆。
我曾经美好。在过去,而不是现在。在那我早已遗忘的浑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