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却其他不说,颜东才是这世上最了解她身体状况的人,她的身子一步步好转,莫不是他不眠不休翻遍书籍配了无数药的结果他和她之间永远都是这样,他总是心甘情愿的为她做一切事情,见不得她有一点不安生,可他辛苦维护的她又总能被另一个男人轻易摔碎。
谁说过,你爱上了一个人,便赋予了他伤害你的权利。
如果先前那一段时间,他依然能够及时来看她,也许她的病不会恶化成这样,终究还是过不去心底的那道坎颜东收掇好医药箱,在桌边细心给她写药单。他整个人都很沉闷,衣服虽不似上次见面那样脏,可苏沫还是觉得他好像有很多天不曾睡过觉了,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
她喊他,他问她怎么了。
她说麻烦他多照顾好风萍,字字句句都包含斟酌与叮咛。
她的一双眼睛是连日来难得的鲜亮,让颜东心底有隐约的不安。
“你这样说,是自己有了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再糟蹋自己了,要死又死不掉的感觉真的疼死了。”
疼得她永远也不想再尝试了,她欠了颜东那么多,不如就听他的话,好好养身体才好。很多事情想通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的,而从今以后她都要好好活着。
颜东看不出什么异样,就点点头:“你要好好吃药、修养,学着经常将自己放空,我给你安排了一些音乐和熏香,宁神用的。另外我会和陈以航说,常推你出去晒晒太阳。”
“嗯。”她轻轻淡淡应着。
他又陪着她聊了会天,苏沫眨眼看他,耳畔像是有春日里的风呼呼吹过,那一年还是在美国,颜东诊所里的好友及以往同学相约外出踏青,颜东拖家带口的把她也带去了。一行八人组成两两组合,在租车的地方租了四辆自行车,四个轮子的那种,却不用她费力去蹬踏,颜东在前面掌着方向,她只需在后面负责张开双臂吹风就好。
山路蜿蜒却也平坦,坡度不陡。他们要爬坡了,爬到半山腰那里放下篝火的器具,而后还要顺着倾斜的坡往下跑放风筝,一行人约好最后骑到地点的人得负责烧烤所有人的晚饭,有人一声吆喝,颜东立刻弓起身子卯足力气一跃冲到最前面,苏沫也激动地大笑,在身后挥舞着小旗帜,大叫:“颜东加油!颜东加油!”
颜东仿似也陷入回忆里,到了临近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握起苏沫的手:“我带你走!”
“走?”
“只要你说愿意,我就能带你走!”
“去哪里?”
“回美国,或者去普罗旺斯的小屋,随便去哪里都好,只要别让你再守在这里等死了!”
苏沫眨眨眼,将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我不走,我不和你走。”
从前不和你走,是因为不愿意。而现在不和你走,是因为不能够。
所有的话语都已经被隔绝成有口无心的无声结界,苏沫按了铃,有人进来要送颜医生出去了。苏沫站在窗台边看他走出院门、上了车的身影她太累了,她和陈以航的爱情,让这么多人受尽伤害,每一个身边至亲的人最后都落不得好下场,她再也爱不起陈以航了,可她也没有办法再去面对颜东,跟颜东走,宛如留在陈以航身边一样,一样累,一样逃不开过往是是非非.
一晃就快到小年夜了。
凉城今年飞起了好大好大的雪,洁白的雪花飘舞在空中,打着旋儿地落下,掩盖掉了满地污泥。
苏沫比之前胖了些,风萍也常常来陪她,织毛衣、就着壁炉烤烤火,偶尔一起下厨研究新的食谱。陈以航和苏沫仿佛在命运的风波里暂时放过了彼此,迎来了短暂的休憩。
他不知,他和她现在是不是也如这冬天一般,等到来年,便可迎来春回大地。
他们依旧分房而睡,每次他忍不住想要碰她,她就会发病,后来他便不再尝试了。但好在苏沫对他的态度和缓了很多,她配合治疗,积极吃药,心态也好了很多,她和陈以航都彼此约好了般绝口不提那些事情,一起看家庭影院、画画、弹钢琴他们都将那些潜伏着的暗流汹涌假装毫不知情。
直到忽然有一天,家里迎来了不速之客。
苏沫看到那人的瞬间,险些没站稳,满目的不可思议,直到接触到真实的温度,他将她抱起来没命地旋转,她才终于尖叫出声:“高、子、乔!”
他的头发怎么剃得这么短了,宛如光头初长好的模样,还有皮肤也粗糙了很多,就连他抱着她的那双大手,怎么都像长满了厚厚的茧。“你这是打哪儿回来啊?”她望一望他的身后,“心然呢?你找没找着她?”
“换个地方聊。”
她带他去了榻榻米房间,陈以航现在在公司。高子乔先给她讲了一路的趣闻,逗得她又笑又忧。子乔说他这一辈子没干过的事情现在全干遍了,第一次坐火车,还连坐票都没有,人挤人,他身上带的钱还都给偷走了。因此耽搁不少日子,所以他总一再跟宋心然错过,好不
容易等他找到一个地方,又打听到宋心然已经带着宋阿姨离开的消息。
这样前后找了两三个月,终于是在中西部的一个小城镇里找到了她们。
苏沫眼里都是浓浓的关切,所幸子乔说她们现在一切都好,宋心然虽然还没有接受他,但他至少不会再把她弄丢了。
“死缠烂打,这不正是我的强项?”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额角微扬,雪中的日光更刺眼,直直打在他的脸上,一阵恍惚,苏沫仿佛看到了年幼时候的少年,桃花眼里满满都是亮晶晶的钻石一般的光芒。
全部都是那样美好那样璀璨也那样一去不复返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