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墨翼怕夕颢天的身子支撑不住,轻声哄劝道:“好,那儿臣扶着父王您去那边,您坐着和儿臣慢慢说!”
夕颢天又往画像前挪动了一小步,态度坚决:“不!孤要在这里,你也要在这里,孤离开人世之前,我们一家三口,要在一起!在一起!”懒
夕墨翼抬了抬眉头,不解道:“一家三口?”
夕颢天慈爱的目光掠过夕墨曜疑惑的脸庞,落在画像上的时候,即刻变得温情脉脉,他把手微微握成拳状,放在画中人的手上,远远看去就像牵着手一般,“在孤心里,永远只有你母亲一个妻子,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夕墨翼更加疑惑:“一个妻子?那父王后宫的那些妃嫔!”
夕颢天含着笑,深情的目光扫过画中人的眉眼,“对孤来说,她们不过是你母亲的替身而已。你母亲死后一年,孤广纳妃嫔,世人都说孤贪恋美色,其实孤不过是在收集你母亲的影子,眼睛、鼻子、眉毛、嘴唇,只要有一点像你母亲的,孤就会收入后宫之中,而她们之中最像你母亲的就是……”
未等他说完,夕墨曜悠悠接下,“就是甄后!”
夕墨曜忽然懂了,为何这个自己并不喜欢的甄后会拥有那么多的宠爱,父王会那么骄纵她,这一切的一切原来全源自父王对自己母亲的爱!
夕颢天苍白的唇轻轻逸出一口气,“是啊!他是孤最得意的收藏品,孤对你母亲的爱,在她身上得到了延续,可是没想到,这二十年对她的宠爱,居然会给释国的将来带来隐患!”虫
看着夕颢天脸上的自责,夕墨曜不禁皱了皱眉,宽慰道:“父王!甄后的势力,儿臣已经控制了大半,父王不必担忧!”他说的是实话,五年的时间,他的确做到了!剪除了甄后的羽翼,那个充满权力***的女人,再也飞不起来了!
夕颢天闻言,欣慰一笑,“这就好!这就好!这样孤也能安心地去见你的母亲了!”
顿了顿,又拍了拍夕墨曜的手背,叮咛道:“曜儿!翼儿和婵儿是你的弟妹,孤希望你继位后,能善待他们!”
夕墨曜轻轻点了点头,目光真诚,“儿臣明白!”
“这就好!这就好!孤就知道,芊柔为孤生的孩子将来一定会是宽厚仁慈的明……明君……”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夕颢天的身体像是兀然被抽空了般,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向一边栽倒而去。
夕墨曜及时扶住了他,连叫了两声‘父王’,夕颢天也毫无反应。
夕墨曜不敢把手探向夕颢天的鼻端,只能抱起了他,放到了龙床上。
曾经如此伟岸的身躯,此刻却瘦若枯骨,夕墨曜的心惶惶不安了起来,冲着殿外大叫‘御医’。
殿外忽然狂风大作,吹得窗棂啪啪作响。几位殿外随侍的御医匆匆而入,轮番验看后,宣布了夕颢天离世的消息。
一时间殿内哀泣之声四起,夕墨曜的耳朵被这般声势浩大的哭声震得嗡嗡作响。恍恍惚惚中有人喊着世子,他摇了摇头,宣读遗诏的大臣手拿诏书,似乎在对他说着些什么,他挥了挥手,就步出了寝宫。
他怨了,恨了这么多年的父王,临死前的言语不但冲散了他心中的郁结,更唤起了他对父亲本能的情感,这份感情还没来得及付出,他的父王就猝然离世了!
眼前的人影恍恍惚惚的看不真切,耳边的声音也悠悠远远的听不真切,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出了宫,骑上了快马,马鞭一扬,马儿开始狂奔,冷风如刀子一般刮在脸上,他全然没有感觉,此刻的他只想着去一个地方,那个有着章玥的公主府。
寒风从敞开地窗户钻了进来,拂动着床幔,更吹得章玥那颗不安的心七零八落。又翻了几个身,静寂的院内传来吵杂之声,连忙披上外衫下床,打开门向院中看去,只见一个侍卫正跟着一个人快速向厢房这边走来。
侍卫跟在夕墨曜的身后,小心翼翼道:“世子!公主已经睡下了,世子要见公主,请容小人去通报!”
夕墨曜沉着脸,并不理睬,只是一个劲地向前走去。
虽说翼王子交代,他不在时,不能放任何人进来,不过这翼王子将来顶翻了天也就是个侯爷,眼前的这位可是未来的释王,得罪谁也得罪不起他啊,但是翼王子的吩咐又不能不从,真是差事难当啊!侍卫暗自思量,无奈的加快了脚步跟着箭步如飞的夕墨曜来到章玥的厢房门口。
“夕墨曜?你怎么来了?”章玥站在门内,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人。
夕墨曜没有说话,只是木然地看着她,脸颊边散落着凌乱的发丝,身上的衣物也满是褶皱,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像是没了魂魄。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一个造型?被什么事情打击成这样了?章玥看着如此的夕墨曜心有不忍,对着后面的侍卫交代句:“你下去吧!”就扶着夕墨曜进了房。
侍卫躬了躬身,略微不安地往里面看了一眼,也就退下了。
狂风还在继续吹打着窗棂,那‘啪啪’地响声,在深夜让人听来,甚是心颤。
她扶着夕墨曜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来到了窗边,关上了窗,回转身的那一刻,差点撞上了悄然站在她背后的夕墨曜。
她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你吓死人了!没事干嘛站在别人后面,快回去坐吧!”
她越过他,走了几步,见他并未跟上,就又回过头看着他,“怎么了?失魂
落魄的?难道失恋了?”
这个年纪能让人如此这般的,也就只有失恋了!不过也不对啊!他是世子!多少美女都上赶着投怀送抱,他怎么会失恋呢?
正在章玥偏着头,在心中做着推论的时候,腰间猛然一紧。
接着,身后就贴上了他略微冰冷的身躯。
她一怔,反应过来的时候怒火就蹿腾了上来,“夕墨曜,你干什么!”手用力抓着抱住自己腰间的双臂,身体更是奋力扭动着……
他非但没有放开她,反而低下头,把冰凉的脸颊搁在了她温热的耳畔,“父王归天了……”
什么?归天了?那就是挂掉了?!
她停止了挣扎,耳边又掠过他低哑的声音:“凝儿!我一直以为,自己不受宠爱,不被重视,所以我用了比旁人多一倍的努力,去筹谋,去算计,就是为了得到这世子之位,以便将来继位成为释王,这是支撑着我一路走来的唯一目标,可是……今晚,父王归天了,我是释王了!可是我为何高兴不起来!”
一滴滴液体自他眼角而落,打湿了他的脸颊,也润湿了她的耳畔,他略带哽咽的声音还在继续:“凝儿!你知道吗?父王告诉我,他这些年对我不闻不问,不是不疼爱我!而是不能面对我!他一直自责着母亲的死,他觉得是因为他的过失而造成了母亲的离世,他不能面对我!就因为这个荒诞的原因,我失去了二十多年的父爱!凝儿!是不是很可笑!”
是很可怜!哎!只能感叹造化弄人,你和释王都是可怜人!她在心中暗暗感叹,却未说出口。因为她知道此刻的夕墨曜不过是需要一个倾述的对象而已,让他把压在心里的话,全说完了就好了,不说憋在心里迟早会出问题。
她轻轻叹了口气,又听到他幽幽道:“凝儿!今日父王告诉我,他这一生所爱,唯有我母亲一人而已,甄后和后宫的那些嫔妃都只是我母亲的替代品!你相信吗?我一直认为贪恋美色,冷心冷情的人,却是天下最专情的男人!”
她撇了撇嘴,暗自月复诽,专情是对你母亲专情而已,可伤了那后宫一票女子的心,你父王准确地说,应该是天下最狠心绝情的男人!
最后夕墨曜的这番情绪起伏颇大的话语,结束在他的一声叹息里:“凝儿!我好累!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有阴谋,不会再有算计,我会全心全意地爱着你!信着你!”
嗯!这就对了!看破人生,没有阴谋,没有算计,活得简简单单不是很好嘛!等等!他后面还说了什么?什么叫全心全意地爱着我!信着我!他这是表白吗?呃……应该是表白!
脑中被他这突然起来的表白震得晕晕乎乎,她轻咳了下,不确定道:“夕墨曜,你刚刚说,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