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四月里的一天,这是一个晴暖的早晨,周浩成乘车去他姐夫哥所在的地方——云南昆明打工去了。几年之前,他姐姐丢了老家供销社的生意,也随他姐夫哥去了。周浩成到了那个地方,他姐夫哥给他找了一个临时工作,在工地上做零工,每月大概九百元钱。这时,我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在上小学。每天,我除了上班只外,便匆匆赶回家做家务。除此之外,我觉得日子百无聊赖,便一头扎进了书海之中,畅游在烟波浩淼的书海中,我的心情震撼在那美丽的艺术之中,我体验着书中各种各样不同的人生;我接触了书中形形色色的人群;我知道了世界上各个国家的大多数人,他们每天也都在为自己的小命挣扎,辗转奔波于艰难尘世之中;我知道,虽然各个国家的语言不同,但那些外国人都有着东方人一样的情感。我读书时的心境是非常幸福的,我欣赏着那些洋洋洒洒的可爱的语言文字时,如同在欣赏长空中的行云流水,一棵尘世中绽放的美丽奇葩,一曲撼人心魄的天籁之乐。我读书,我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想在文学方面有较高的造诣,在未来的日子里有所成就,那时,我是令人瞩目的,自然而然,周浩成和我形成了太大太大的差距,我顺理成章地就和他解除了婚姻关系。我日益倍加努力,刻苦用功,为的是奔向我心中的理想和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我坚持不懈地努力着,向前奔跑着,每天都要阅读一会儿。每逢节假日,都是足不出户,捧起书来,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在此期间,我和周浩成的电话联系也就日益稀少,我对他的感情变得很淡漠很淡漠。从来,都是他给我打电话问这问那,但我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
半年后的一个黄昏,我吃过晚饭,坐在小屋的窗前看书,我的女儿在津津有味地看电视。忽然,门推开了,周浩成提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出现了,他一脸旅途劳累的神色。对于他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我面前,我感到无比惊诧。我睁大眼睛,吃惊地问:
“你怎么回来了?”
“一言难尽。”周浩成说。“等我洗洗脸再给你讲吧。”
“爸爸,你回来了。”女儿兴高采烈地跑过来问。
“乖,女儿真乖,爸爸明天带你去超市买好吃的。”
“好,你一定要说话算数。”女儿瞪着那双明亮的快活的大眼说。
周浩成从厨房里洗了脸出来,他挪过一把椅子坐在我身旁,用灰暗低调的声音对我讲述了他在外面的打工的遭遇:
“我在姐夫那儿,姐夫在工地上给我找了一份临时活干,每个月九百元。这天,我和几个工人一同站在高架上做事。高架升到半空中时,忽然啪的一声,高架断了,一瞬间垮塌了下去,身边的几个人掉下去绊死了,而我呢?却是不幸之中的万幸,我把肋巴骨绊折了,从此就住进了医院。在住院期间,姐姐整天服侍我,她给我端汤熬药,给我煮好吃的,不过,每天是给她算了工钱的,这钱是由工地的老板付。”
“幸好,你没有什么事。”我瞅着他关切地说,“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父母知道,但没有通知你,怕你着急担心。”
“真危险!”我说,“外面的钱是不好挣的,这下你体会到了。”
“这是两千元钱,没用完的。”周浩成说着从他手提包里掏出两千元钱放在桌上说。
我知道这是别人赔偿他的钱,这钱是多么的来之不易,我望着那少之而又可怜的钱说:
“没挣到钱不要紧,只要人没啥事就好。你好好休息几天,至于你今后做什么事,今后再说。”我说,“你算是幸运的了。”
“嗯,也许是我上辈子做了好事,上天特别照顾我,使我平平安安的。”周浩成感慨万端地说。“现在想起来那情景就后怕。”
周浩成赋闲在家,究竟做什么事呢?他文化不高,不能进入其他招聘公司。吃苦耐劳,干体力活儿,可能他不行。咋办呢?这些思绪在我脑子里徘徊去徘徊来。吃饭的时候,我闷声不响地扒着饭,忽然,周浩成兴致勃勃地说:
“小婉,我去学开车,怎么样?”
“随你的吧。”
“开会了,我干脆就去买一辆货车跑,还可给父亲拉肥料。”
“好吧。”
“那我明天就去驾校报名。”
周浩成开始努力学开车了,第一个星期是学理论,每天,他认认真真,安安静静地坐在屋里看书。理论考试要在电脑上考,他用不来电脑,我就耐心细致地教他,终于,周浩成的理论考试顺利过关了,而后,他天天早出晚归,跟着教练勤勤恳恳地练车,一个月过去了,他顺顺当当地拿到了驾驶证。
后来,周浩成和我磋商,他想买一辆货车跑运输,货源问题到不缺,可以帮父亲往乡下运送肥料,可以在氮肥厂帮买石灰的人运送石灰。但是买车的资金问题呢?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在心里竭力搜索着可以帮助我们的亲戚朋友。最后,周浩成决定向他姐姐借两万元。我呢?决定找我在审计局当所长的表爸去银行贷三万元的款,加之自己手上的一万多元钱,凑起来就够买一辆货车的钱了。我们俩分头行动,立
即向亲戚求助,好在这些亲戚都诚心诚意地慷慨帮助了我们。我们终于买了一辆属于自己的蓝色大货车。周浩成每天开着大货车向碌碌虫一样往乡下运输肥料,每天夜里三点钟他就起了床开车去排队等候装肥料。拉肥料的车很多,要早早地去排队等候,这样,一天下来才能拉上两趟肥料,挣上两趟运输费。遇上农忙季节,他就没日没夜地运肥料,遇上淡季,他就拉点别的货物,或是运石灰,或是运破烂杂货,或是运面粉,或是运大米,小麦。这样,四个车轮滚滚地转动,钱也就滚滚地流进了口袋。很快,我们就还清了所借贷的债务。这样下来,自己手头就渐渐有了些积蓄。
我单位上要集资建房了,我们已经有了五万多元,足够付第一批款项的,但我觉得那房子的设计是平面式的,不是跃层式的,我不喜欢那种设计风格,我决定不投那房子,今后到县城去买跃层式的。如今,虽说手头上有了点宽绰钱,但也不敢大大方方地去买我所喜欢的漂亮衣服及一些女孩儿所喜欢的可爱的装饰品和小玩物。一次节假日,我到县城去逛商场,我只给孩子买了一双可爱的小皮靴及一件带韩式风格的小褂褂。我呢?看中了一条黑色的连衣裙,那裙子刚好与膝盖部齐齐,腰部处有一根银白色的精致的链子,穿在身上,尤其是那链子,使人显得特别高雅而有气质。可是价格太贵了,要八百元才能买上。我恋恋不舍地模着那细软的面料,又在那里来来回回地逡巡了一会儿,最后,我想到了我那二十几平米的阴暗窄小的住房。我还是舍不得买,选择了离开。
我的生活依旧平淡而孤独地向前流淌。每天,出了上班,带带孩子,做做家务,看看小说之外,就没有其它什么事做,由于自己草率地结了婚,从此心里背上了婚姻的沉重枷锁,心境比较愁苦郁闷,整日里沉浸在自己悲愁的心境中,竟与单位上的同事交往甚少。看着单位上那些美丽的女孩常常穿着浪漫的衣服,剪着美丽时髦的发型,戴着金光闪耀的耳环,项链,挽着丈夫的胳膊在晚风吹皱了一河水的小河岸散步时,我小小的心上便充满了无尽的羡慕。她们人生得意,在我眼中是幸福的人。而我呢?多像那凋零的落花在清冷冷的水中独自飘零。随然在经济上目前我们有了好转,但我和周浩成却越走越远了。首先,我们在心灵上无法推心置月复地谈话,他总是吊儿郎当地说几句粗话与我。其次,他无论如何,也该变不了他好赌的个性,他的整个人生乐趣就在于此。他手头上有了宽绰的经济,打牌的胆子也就越来越大,渐渐地,他打的大起来。他常常是深更半夜才回家。有时,我给他打电话叫他回家,他甚至关了机,后来,我就再也不管他了,他在我心上占着无足轻重的位置,我对他的所作所为都无所谓了。
周浩成自从开了车,他回家的时间就更少了,我也觉得更加孤独了。有一件事情,让我出乎意料,大吃一惊。那是一个星期日的上午,我在收拾所有的脏衣服洗,无意间,我从周浩成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别的女人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给他的字条,那纸上表达了那女人对他的爱慕心情。我拿着这张纸张大了嘴,惊诧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居然有人喜欢他。后来,我醒悟过来,,我想,我必须直截了当地找他说清楚,竟然有人喜欢他,正好咱们就一刀两断,离了算了。当他回来时,我火冒三丈地把那张纸甩在他面前说:
“咱们去办离婚手续吧!”
他见我拿出了那张纸,脸不由渐渐变青了,他沮丧着神情说:
“小婉,你听我说,都怪我一时糊涂。这个女人是我一次跟我的好朋友在县城大酒店吃饭时认识的。她是这个酒店的服务员,她对我们可主动热情啦。后来,她告诉我,她是一个可怜的农村来的女人,丈夫在一次车祸事故中不幸残疾,从此,她丈夫就只有天天坐在轮椅上,丧失了劳动力。她家中还有一个小男孩,为了挣钱养活她一家人,她只得外出到县城来打工。一时间,听了她的话,我对她产生了恻隐之心,就给她取了1000元钱,哪知道她就给我写了这张纸条,你知道,她怎么能和你相比呢?其实,我是最爱你的,这点你可以感觉出来。平时,我对你如何,你应该心里有数。”
“她喜欢你,你就娶她吧。”我用轻蔑的不屑一顾的口气嘲讽说。
“胡说,她有丈夫。再说,她老公是残疾人,她也不能离婚。”周浩成大声嚷道:“你要相信就相信,不相信就拉倒,随你怎么办!”
从他的话语神态中,我琢磨出周浩成对那女人确实没有真心喜欢的感情。对他的这种慷慨仗义的行为,我到感觉出他心地的慈善,但我心里仍旧对他有些怀疑,末了,我用平静而冷淡的语调说:
“就到此为止吧,我不再追究了,但如果今后我发现你有不正当的行为,那当然咱们就一刀两断了。”
周浩成的个性急躁冒进,做事有些粗心大意,他在开车的这段时间里,总免不了磕磕碰碰,出些小事情。那是一个飘洒着细雨的天气,他帮小镇上一个老板拉鸡蛋,一箱箱鸡蛋堆得满满的,高高的,车子在公路上呼啸着奔驰。周浩成握着方向盘,心急火燎地往前赶,他想尽快到达目的地。忽然,前面的路上忽然蹦出一辆摩托车,他立即来一个紧急刹车,由于速度快,车子失去重心,一下子翻倒在马路上。周浩成吓得失魂落魄,面色苍白,他拖着发软的双腿从车箱里走出来,他望着洒得满地的鸡蛋,蛋黄蛋汁四处流淌,他木呆呆地站着,心中失去了主意。好半天,他才拿起手机给我父亲拨通了电话。幸亏,父亲遇事沉着冷静,有大将的风度,他立即通知了我。并叫了一辆吊车。我们赶到出事地点,首先,吊车把车吊正过来后,然后,大家便齐心协力弯腰拾掉落在马路上的鸡蛋。破损的鸡蛋太多了,数也数不清,
得把没破损的鸡蛋清出来重新装好。鸡老板得知消息后,也带着家人满脸不悦地赶到出事地点捡蛋。那是一个十分精明而吝啬的老头,他皱着眉头,蹲在地上,心疼地捡着那些鸡蛋。从他的神色中,我知道这回我们得如数赔偿他的鸡蛋了。结果,不出所料,周浩成如实地一个不少地赔偿了他破损的鸡蛋,一共赔了大概四千元左右。
说来也真是令人伤心,那些年来,我就真是背了倒霉运了,家里刚刚显得经济好点,可是接下来经周浩成的又一折腾,使家里又陷入了经济拮据的状况。那是一个静沉沉的秋天的下午,周浩成拉了一车沙在马路上行驶,忽然,前面也来了一辆货车,突然,那货车的刹车失灵,一下撞在周浩成车的右半部,结果把我们的新车撞坏了,对方的驾驶员也受伤了。当我接到电话,急匆匆地,心急火燎地赶到现场时,我看见交通已堵塞,马路上停着一长串一长串的大大小小的车,交警正在疏散车辆,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我的心绷紧了,神经也绷紧了。我看见周浩成脸色苍白地站在人群中,我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还好,幸好他没事。
“人呢?受伤的人呢?”我走上前去问周浩成。
“一辆小车拉倒医院去了。”他有气无力地说。
“那个人伤势可能很重,大家弄了好半天,才把他从车里弄出来。”旁边一位中年女人对我说道。
听了他们的话,我的心又紧张万分起来,我觉得两腿发软,额上直冒冷汗,我担心那个人的生命危险。同时,我又怕交警判案不公。于是,我用发抖的双手拨通了我单位上一个女同事的电话号码,她老公在交警队工作,我让她给她老公说一下此事,让她老公给那些出示现场的交警说一下。她满口热忱地应承下来,并用同情的话语安慰我。很快,车被交警疏通开了。我们把撞坏的车拖到了县城修理厂,同时,打电话又叫来了保险公司的人。保险公司的人只答应将撞坏的车修补好就行了,可是周浩成执意要换一个新轿子。晚上,消息传来,那位受伤的驾驶员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腿部骨折了,腰部受了伤。这样,我的心里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后来,虽然有保险公司的赔付,但周浩成执意要换一个新轿子,但保险公司不赔,自己只好掏出一万五来买。驾驶员伤势过重,又赔一万多元医药费。这样下来,损失三万多元,差不多把我们的积蓄又花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