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坐在轿中,我合目养神,忽然轿子剧烈颠簸了一下,我胸口滞闷,张口便吐,却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我忙用绢子捂住口,又吐出一口,胸口方有了一丝丝化开的疏散。耳听外头马蹄声响,正要将绢子收起,永璘已挑帘探头,笑嘻嘻地问:“没颠着你吧?”随即脸色大变,叫:“停轿!”跳下马,掀帘进来,问:“这是怎么回事儿?哪儿不舒服?”我摇头,道:“并无不适,臣妾也奇怪呢。”他掰开我的手,拿过绢子,手微微发抖。我道:“皇上,真的没什么,臣妾没哪儿不舒服。”他将绢子收入怀中,拿过另一条,替我擦干唇边的血,拉了我的手走出轿子,将我放在他的马上,然后一纵身,坐在我身后,吩咐:“起驾!”将我搂在身前,缓缓纵马前行。将入宫时,我道:“皇上,放臣妾下来吧,这样不成样子。”他才停下马,将我放下地,我上了轿,进了宫门,他让我去奉乾殿等他,自己去侍奉太皇太后回慈宁宫。
陆天放奉旨进来给我看脉,诊了良久,方道:“娘娘是积劳所致,前几个月日夜侍候皇上,劳碌加上担心,有以有劳瘁之症,宜善加调养,不可再劳心劳力,更不可伤心,愤怒或是郁郁,此皆对娘娘凤体不利,望娘娘慎之。”我道:“有劳太医了,皇上一会儿回来怕是还要问的,太医小心说话,勿致皇上之忧。”他道:“臣明白,请娘娘放心。”退了出去。我靠在枕上休息。
听得永璘的说话声,知道他回来了。他在外面问完了话才走进来,我欠欠身,叫:“皇上!”他摆摆手,道:“不必起来,你歇着吧。”自己却在屋中走来走去,似乎想找什么,拿起一件东西又放下,又拿起一件,又放下,我奇怪,问:“皇上是不是要什么物什?叫宫人来寻吧。”他放下了香炉,走过来,坐下,道:“朕不要找什么,只是心神不宁,所以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停了一下,道:“陆天放跟朕回了,你这病是累着了,只要好生调养些时日就好了。朕想着宫中事多,你在这里怕也不得静养,上林苑现空着,那儿也凉快些,离这里不远,朕可时常去看你,你空时骑骑马,于身子也有利。”我笑道:“皇上想的周全,不过臣妾过去了,依旧要牵记皇上跟皇儿,再说,一个人孤零零地地住着也没趣的。”他嗯了一声,道:“那再想办法吧。”我道:“皇上别走来走去了,拿了折子来批吧,臣妾歪着看皇上理政也安心些。”他笑着点头,道:“使得,就依你。”叫人将奏折拿过来批阅。
永璘传谕后宫,皇后违和,不得嘻笑打闹恣事,否则重刑。后宫安静了不少。
明太妃患病,太皇太后去看她,我和永璘约了也凑巧过去,明太妃是个寡言少语的人,性情恬淡,无儿无女,待人温厚,故此在宫中一直甚得人缘。永璘小时候母妃去世,明太妃一直很照应他,永璘也一直记着,对明太妃很好。
跟着太皇太后和皇上陪明太妃聊了会天,问候了病情,宽慰了她良久,正要走,一从宫妃结伴而来。我们仨皆不愿被人看见闹虚礼惊扰了太妃,故移至里间,嘱宫人不要告诉来人我们在里面,欲待她们探视过后再悄悄离开。
宫妃们叽叽喳喳的,从问候病况渐渐涉及其他,从妃子服饰渐涉及宠幸,太皇太后望着地上的青砖,永璘手捏着寒玉来回摩磋,我卷着手绢,一会儿折老鼠,一会儿做篮子,翻着玩。心中却都希望她们快点离开,好各自回宫。
然后渐议到了我头上,听到“皇后”二字,永璘的手停了下来,抬起头,神色似乎有点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