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永璘身旁,看见那创伤竟有碗口大,不由吃惊,问:“不是说只是箭伤么?”永璘责备:“你又不听话!”我跪了下来,仔细看他的伤口,一边问:“皇上到底受的什么伤?别再瞒着臣妾好吗?”他才道:“确是箭伤,但箭尖生有倒刺,取出时自然创面大,你别看了,快出去吧。”我想伸手模,又不敢,心疼的泪落下来,三哥即喝:“你再哭我就撒手不管了,告诉你,箭上有毒,这毒还没去尽呢,出了差错,别找萧三郎!”我只得抹去泪,起身自壶中倒了茶水递给永璘。
他看看我,微微一笑,意甚安慰,道:“可惜陆天放不在,不然不知他又会想出什么永世之花来掩饰伤痕?”三哥没好气,道:“你别说话好么?你总是动,我怎么下刀?”还要下刀?我惊的心跳不止,刚要开口问,便给三哥一眼瞪了回来,只得闭上嘴,忍着不说。见他取出一柄小银刀,忙道:“等等!”伸手取出绢子缚在自己眼上,然后双手紧紧握住了永璘的手,道:“你动手吧。”两个人都忍不住同时笑了。三哥道:“偏生你有那么多古怪,不敢看就出去,充什么好汉呢?”永璘叹口气,道:“你动手吧,她是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朕的。”我使劲点头。三哥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永璘哼一声,似乎甚是痛楚。他的手紧紧抓住了我的手,我忙用力握住,将他的和放在胸口。他的手越来越紧,捏得我骨头都痛起来。我想开口叫三哥手下轻一点,又怕惊扰了他治伤,便咬牙忍着。大约有一柱香的功夫,听得叮叮当当东西放下的声音,永璘的手缓缓松了下来。我松口气,正要开口,他的手又是一紧。三哥似乎在上药。听得三哥道:“酒就别喝了,叫稚奴给你留着,伤好后再喝吧。”永璘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有人解开我的蒙眼巾。光刺得眼痛。我闭了一会儿眼,再睁开,永璘脸上全无血色,头发都汗湿了。见我在看他,便冲我勉强一笑。我道:“皇上歇息吧,臣妾侍候着皇上。”他点点头,我扶着他缓缓躺了下来。三哥边收拾医药,边道:“粮食两日内可到,皇上叫他们再坚持一下。”永璘道:“好!”我试探着问:“怎么会断粮?他们不知道皇上在这儿么?难道还有人敢克扣了不成?”三哥冷笑如刀:“克扣是不敢的,劫道儿的是敢的。”劫道儿?我奇怪:“几十万石粮啊?又有官兵押送,就算是盗匪,有这么大本事?用的了那么多粮么?”三哥白眼我:“你都明白,我们又岂会不知?自是有人扮了劫匪盗劫军粮。我已传绿林箭问过同道,并不是江湖中人。”我咬牙,永璘对了,那些人要暗中害他。我问他:“皇上打算怎么办?”永璘道:“朕已叫四川驻军将朕密藏的三十万石粮食运来。估计有五六天也就到了。三郎也让他的江湖同道去查丢失军粮的下落。他今天这么说,自是已找到粮食了。”三哥道:“我已让同门师兄姊带了江湖义士去找回粮食。他们现已带了粮食往这里赶,哼,他们会打劫,咱们便不会么?师兄传信说不仅找回了粮食,还顺手劫回了一笔二十万客气的银子。那也不必客气,拿过来咱们花,黑吃黑,我叫他们自食苦果去!”他的目光在烛光下全是恨意脸上的笑更是冷厉如刀。我不由心底里发寒。永璘轻轻道:“你吓着稚奴了,算了,粮食找回来就行了,那些银子你给那些江湖人士吧,算朕给他们运粮的赏赐。”三哥冷冷道:“这种银子他们是不希罕的,他们既愿意帮朝廷,自不会在乎这些不义之财,你还是留着赏给这些士兵吧。”永璘问:“这份人情你怎么还?”三哥道:“若不是以前他们欠了我的人情,谁愿意来管朝廷的事?你放心,萧三郎在江湖上还有些人缘,有几个忠义朋友,这种事在你们看来或许很大,在他们做起来却是小事一桩。”永璘默然半晌,道:“希望他们将来别用这招对付朕,把朕的粮银也劫了去送给朕的敌人。”三哥看了他一眼,似颇有点不以为然:“你若奉行天道,谁又会来做这等违天之事?这种事发不发生,在皇上之心不在江湖之行。”说罢起身拿了药箱子走了。
三哥说得有点刺心了,我恐永璘生气,正琢磨着如何开解三哥之罪,永璘道:“三郎说的虽有些刺耳,却也不无道理。朕若顺从天意民心,又何来民众反对朕,做朕的敌人?朕须记着三郎的这些逆耳之言,时刻警醒着朕不可逆天而行。”我放下了心,柔声道:“皇上休息吧,臣妾就跟这儿陪着皇上。”他大约确实累了,依言合上眼,道:“稚奴一会儿也得空休息一下,跑了几天快马,也该乏了。”我应了了一声,给他盖好被子,握着他的手,看他睡去。
眼前蓦地一暗,我惊醒,原来是坐着打了一个盹,我换了个坐姿,这才感到周身酸痛。正拿眼四下观瞧,准备找个东西靠上一靠,解解乏困,忽听外面有喊杀声,不由一惊。帘子一掀,苏君猷进来禀:“皇上,有人偷营。”正在熟睡的永璘一骨碌翻身而起,倒把我吓了一跳。听他问:“哪座营帐?”口气清醒无比。苏君猷答:“是萧将军的右营。”我心一紧。永璘沉着地道:“传朕旨意,萧将军固守营房,不得与敌人交战,敌人若攻击,以羽箭狙杀。传旨永琮,调一队骑兵,快速插入敌军后防,冲乱敌军阵脚,以解萧将军之围,亦不得恋战,解围后即回转本营,传谕各营,守住各自的营房,天明之后再作计较。”“是。”苏君猷忙出去传令。永璘看看我,安慰道:“放心,你哥哥没事的。”我嗯了一声,心中无论如何平静不下来。他叫刘全:“传萧子风速来朕的大帐。”刘全接旨出去,不一刻已将三哥传到。
三哥的神色间倒还平静,仿似没听见外面的声响。永璘道:“你这两天也闷得紧了,这便去冲杀一番,过过瘾,顺便带回一两个活口回来,朕要问话。”三哥长笑一揖,道:“知三郎者永璘也。在下奉旨!”转身就走。我忙追上一句:“小心些。”他头也不回,笑应道:“娘娘放心,此等跳梁小丑,于三郎不过案上砧肉也。”话未说完,声音已去得远了。永璘对我道:“有他保护你二哥夫妇,你总该放心了吧。”我笑笑,他倒聪明,看得出我的担心。他道:“你休息一会儿吧,有了消息朕自会叫醒你的。”两个哥哥都在外头御敌,我如何睡得着?何况外面喊杀震天的,也着实让人害怕。他也知我无法入睡,便叫人拿了被子折好给人靠着,道:“就睡不着,闭着眼歇歇也好,朕陪在这儿,别怕。”我冲他一笑,他还了一笑,道:“睡吧。”我合上眼,伏在被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