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歇觉,他让人点了香。搂了我一起睡。我在沉梦正酣之时,被人轻轻推醒,耳边有人低低道:“稚奴,该醒了,萧老夫人快到了。”我勉力睁开眼,永璘先给我灌了一盏茶,叫人进来给我更衣。我问:“臣妾睡了好久么?”“快一个半时辰了,”他笑道:“朕的折子都批了大半了,还在睡!来人,给娘娘沏酽酽的茶来。”宫女忙倒上茶来,扶了我喝了,我方感觉清醒了些。
“换那件海棠花的衫子来。”永璘命。我看看身上,这件宫衣不好么?“那件鲜亮些,也随意,着着舒服。”他道:“自家人来,不必那么拘礼,你有了身孕,怕热,既不出屋,着那么些个累赘的宫衣做什么?那海棠衣颜色娇女敕,正衬你的肤色,且襟前那朵硕大的海棠,正可遮掩身形,还是那个好。”皇帝既这么说,谁又敢说半个不字?宫人匆匆找出换了,我扶了平姑姑到外殿,坐在正堂中,等候萧老夫人进宫。
过了约有一柱香的时分,萧老夫人才进来。居然还带了萧子庭的夫人,婆媳二人请了圣安。永璘赐坐,我叫人上了茶。她们跪下叩谢,闹了半天虚礼才安静下来,各自归座。
一时没寻到话题,大殿中静静的。萧夫人偷偷瞧一眼我的月复,又慌忙低下头去。永璘喝了一口茶,问老夫人儿孙之事,老夫人答均安,我便道:“改日带进宫来看看,我都还没怎么见过呢。”永璘笑谓二人道:“娘娘爱孩子,下次叫萧夫人带进宫来,让朕也瞧瞧。”两位萧夫人忙应是。萧夫人看了一眼婆母,见她微微点头,方道:“臣妾听说娘娘有孕,脚肿走路不便,便赶制了几双鞋子,做得不好,皇上娘娘别嫌活粗。”永璘“噢?”了一声,叫人拿上来。当场便叫宫女给我换了试试瞧,倒挺合脚,且底踩着软软的,很舒服。见我看她,她便道:“鞋底衬了丝棉,走起路来不累,娘娘走着试试。”我扶了宫女下座,起身走了几步,果真好走。便笑道:“好!难为你费心。”复回座仍坐下叙话。“还有岑夫人替娘娘裁的衣件衣裳。”她有点怯,想是因永璘在场的缘故,又看了一眼萧老夫人,才道:“也不知合不合身,只怕有点紧窄了。”永璘也叫取出来看,宫女接过包袱,拿了一件展开,永璘看看衣裳,再看看我,笑了,道:“先收起来吧,以后再穿。”自是做得小了。我让人收起,放进屋里。我坐了一会儿已是腰酸,便道:“恕本后放肆。”倚在榻上缓缓靠下。宫女拿了大迎枕垫在我腰后。我吁了口气。
萧老夫人一脸疼惜之色,看着我道:“犬子说娘娘怀双胎月复大体沉,没想到竟是这般的艰难,娘娘保重。”我微笑道:“还好,别人看着是有点吃惊的,其实自己还好,况且几个月下来,也习惯了,并无什么不方便的。太医们也都说脉息尚安。老夫人放心。”“是。”她应,喝茶时顺手伸手擦了一下眼角,道:“岑夫人想代老身进宫侍候娘娘,不知娘娘可肯开恩允准?”我犹豫,其实自己倒无所谓,只是永璘……永璘笑道:“当日太皇太后就喜欢她的性子的,朕也觉着她爽快明利,人也不错的。娘娘若没什么意见,就让她进来照料吧。朕白日里忙着政务,也没空看顾皇后,正想找个妥当的人来替朕分忧呢。”我点头:“那我请示过太皇太后,下个月便让她进来吧。”“谢皇上,谢娘娘。”她二人起身叩谢。我示意平身。
一时没了话,我看看永璘,他微笑,我只好自己开口道:“老夫人近来身子可好?”问的也是废话,答案就跟这儿明摆着的。她也遵礼回话。彼此都在没话找话。正在这时,肚子里的小家伙们动了起来。因衣衫单薄,便只见那件海棠衣上一会儿花骨朵顶一下,一会儿花瓣又冒一下,一会儿花枝颤两颤,我自是没办法压制,只能由得它们去。只永璘,老夫人,并萧夫人紧紧盯着,似乎都颇为好奇。我更觉不好意思起来。咳了一声以示提醒,他们才忙不迭收回目光,各个端茶掩饰,连动作都分毫不差。我由不得不笑,就在这一笑声中,他们也都笑了,方才的不自在消散了不少。平姑姑让人端了**进来。我喝了,问她们:“宅子地选好了吗?”萧夫人起身道:“选好了,买的是先朝孟慰安大学士的旧宅,地方大,也空静,因里头有一片好竹林,拙夫说娘娘爱竹,所以定下了的,上个月已付了定金,让山子野先行过去看地修整了,因并不打算大改动,只在小处整理建屋,估计有个两三个月也就能住进去了。”我笑:“你们住的,自己个儿喜欢就行,用不着顾着我的喜好,没的浪费地儿。”永璘却道:“那便将那靠竹的屋子起得好一些,先不要使人进去住,备着娘娘省亲时用,匾额也先空着,娘娘题了再着人刻了挂上去,娘娘虽爱节俭,到底也是后宫之主,不宜太简约的,把园子草图叫萧子庭呈上来给朕看看——浏阳王去看过么?”萧夫人道:“去了好几趟了,也指点着人在修园子,王爷比拙夫在这上头在行,一应大事都是王
爷跟二弟媳妇操持的。”永璘点头微笑,貌似甚为满意,问:“你们家三郎不管?”萧夫人笑回:“三弟不愿接手半挂子差事,说要就交给他全办,要就别叫他办,娘因怕他弄又弄出个道观寺院来,越性叫他别管,只是要用得着的家具摆设字画之类的,叫他去崔家采办,自己先挑了再送过去。他跟皇上娘娘待一起的时间长,娘说他选的东西怕皇上娘娘还中意些。”我方知幕后真正主持却是这位言语沉静的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