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沈曼接连失去双亲,跟着,沈曼就遇见了云笙。
为什么会遇上云笙呢?沈曼后来一直想,那也许就是命吧,命里注定的牵绊与纠葛。沈曼生来就识得江南,温柔疼人的娘亲,俊朗的爹爹,宠溺自己的哥哥,只不过是一个江南的小镇,却拥有属于沈曼所有醉人的回忆,只是那一年,娘亲渐渐憔悴,云鬓的发髻也日日闲散下来,而爹却也眼看着娘亲憔悴而折磨起自己来。
沈曼那时候不算小了,她记得那时候娘经常昏睡,而爹就日日守在一边,谁都不理,那样子的爹是陌生的,沈曼不懂,而每每那时候就只有哥哥抱着自己,带自己去花园里,看江南的春,那段时间,沈曼尝不到娘亲亲手做的点心,也不能赖在爹爹的怀里讨娇,只有哥哥,一直守着自己,寸步不离。
可是,娘还是去了,前一天她才答应了阿曼,说好第二日去后山放纸鸢的。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放学归来后,忙趁东风放纸鸢。”那一日娘亲的脸色突然变好,甚至有力气喝了大半碗的粥,沈曼不知道,那其实是回光返照,她拍着手绕着娘亲的膝头跳着,娘亲答应说第二日陪她还有哥哥去放纸鸢,所以她与哥哥连夜糊了漂亮的纸鸢,可是第二日娘亲的房却一直闭着,她跟哥哥一直等在门口,娘亲没有出来,爹爹也不曾出来。
下人想要把她拉走,可沈曼不肯,哥哥一把推开那下人,噗通一声就朝闭着的门扉跪了下来,咚的一声撞进沈曼的心底,沈曼似乎一瞬间明白了什么,手中一直拿着的纸鸢被抓破了纸面。
沈曼站在哥哥边上,声音含着一丝暗哑,“哥哥,娘是不是起不来,不陪阿曼放纸鸢了?”
没等哥哥回答沈曼,屋内就传来几声跌跌撞撞的声音,门被人从里面狠狠地拉开,沈曼抬头,就看到眼眶凹陷的爹爹满脸死寂地站在门内,那双带给自己无限快乐的大手却带着冷风刮过自己的脸庞,一把抓过自己手中的纸鸢,狠狠地折断后丢在哥哥跪下的脚边。
那样的眼神,沈曼却不害怕,但却在心底蔓延出哀伤,是的,那种感觉就是哀伤,那是沈曼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哀伤,却没想到那哀伤会浸了自己一生一世,生死不放。
爹爹转过身,没有说任何话,门扉阖上的时候却分明很小心翼翼,怕是惊扰到谁,沈曼知道,爹爹是怕吵到娘亲,娘素来喜欢清净,所以连着宅子里的下人都不多,很多事情,娘亲情愿亲力亲为,所以爹肯定是怕关门太用力了吵到娘吧。
沈曼泪流满面地看着哥哥,喉咙里发出小兽受伤时候的呜呜声,“哥哥……”沈君安一样心痛,可是看到妹妹这般可怜的样子,心底终究无奈,扯着沈曼与自己一处跪下,“给娘请安,然后哥哥带你放纸鸢,好不好?”
沈曼看到磕头的时候,晶莹的泪滴落在面前的地面上,一点点熨开水圈,沈曼知道,这一磕头娘是真的离开了……
沈曼不记得那时候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那个折翼的纸鸢被哥哥带回房里,红烛跳跃下隐约映衬着纸面上鲜红的颜色如血,哥哥一见到自己醒来才松了口气,声音带着暗哑,“饿不饿?哥哥去热些粥来给阿曼喝好不好?”
沈君安用手掌揉了揉沈曼的头,沈曼垂下眼,指尖冰凉,“哥哥,阿曼再也不放纸鸢了,好不好?”空洞的声音里面无限悲凉,沈君安不知道如何开口,因为那时候的他一样悲伤,不能接受娘亲离去的事实,只是他依然含着泪点了点头,“好,以后都不放纸鸢了,好不好?”
那晚,沈君安一直陪着沈曼,只是没想到还不到两个月,爹就随着娘去了,那时候沈曼与哥哥站在床前,竟然会觉得陌生,那是自己素来丰神俊朗的爹爹吗?这般的苍老这般的病瘦,沈曼根本觉得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