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了几步火山便发现乌小贵走路速度很慢。
“姨,你可不可以走快点?”他和他父亲一样是个急脾气。
“这已经很快了。”乌小贵的语气一如平常缓慢。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你家?”
“大概太阳下山的时候吧。”
“要这么久!”火山的小脸立即垮了下来。
“对啊,我们家离这很远的。”柯博生赶紧搭话,希望这小家伙能因为距离远而放弃去他们家的打算。
其实按正常人的速度,一个多时辰就能走到他们家,因为乌小贵速度太慢,所以要走到太阳下山才能到家。
可火山在继承了睢修灿急脾气的同时,也继承了他的韧性,这一点距离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听他对侍卫道:“去雇辆马车。”
“马车”二字让柯博生顿时泄了气,同时心中更加着急,让小家伙知道他们住在哪里,不就等于让瑞王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嘛。
躲了五年,也整整五年没有进京,思索着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瑞王也应该忘了表妹另娶了,所以便在今天父母的祭日,带着表妹进京给父母扫墓。
却不想遇上这个小家伙,真是冤家路窄,怕什么什么来啊,后悔死了自己的好管闲事。
很快侍卫便驾着一辆马车回来了,见此状况柯博生知道自己是拦不住了。
在侍卫的搀扶下,火山和乌小贵坐进了马车里,当柯博生的一脚刚要踩上马车,就被火山呵止:“谁准你上来的!”
“我……”
“你什么你!你是小爷我的坐骑,坐骑不准上马车!”
“那你不会让我跟着马车跑吧?”柯博生艰难道。
“对。”火山的回答让柯博生瞬间无力,他们家住京郊,距这里还有好几里地,一路跑回去不累死也得花去半条命。
这时乌小贵开口了:“让表哥坐车头吧。”她深知柯博生一介书生,没那么好的体力,从这里跑回家绝对够呛。
火山怒了怒嘴,勉为其难道:“好吧,看在姨的面子上就让你坐车头。”
柯博生长松一口气,就听火山又道:“不过等马儿跑累了,你就跟他们换个位置,你拉车,让它们坐车头。”
柯博生差点晕过去,缓过神后心中暗怒,这死孩子真把当他马了,如果不是侍卫在场,他非揍他不可,跟他父亲一样,太不可爱了!
就这样,柯博生坐在赶车的侍卫身旁,乌小贵和火山坐在马车里面,另一个侍卫坐车尾,保护着他们。
半个时辰不到马车便来到了柯博生和乌小贵家所在的山脚下。
将马车寄放在山脚一猎户家,一行五人往山上走去。
“姨,这里这么荒凉,会不会经常有野兽出没?”火山看着四周,问道。
“对对对。”柯博生将话抢了过去,道,“这里有很多野兽,专门吃小孩,所以你还是快回去吧,万一伤了你尊贵的身子,我们可担当不起。”
“小爷我才不怕,我的侍卫武功高强,别说野兽,就算妖魔鬼怪照样把他们打回原形!”火山看了眼柯博生,威胁道,“而你如果再多嘴,小爷我就将你剁吧剁吧,喂野兽!”
柯博生心里恼极了,这死孩子占着有侍卫保护就这么拽,还到处威胁人,真是越看越讨厌,但又实在敢惹他,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恶气。
很快一行人便走到了山顶,绕过一座小庙,来到了一间用木头和茅草搭建的小屋。
走进小屋,火山四处打量,小小的堂室,里头是灶台,正中间摆着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四方桌,桌边放着两张椅子,堂室的两边各有一个房间,显然柯博生和乌小贵各住一间。
“姨的家也太简陋了,比我们王府的茅房还差。”火山的语气里带着鄙视。
他的话让柯博生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了,这死小孩太气人了,你们瑞王府是有权有势,财大气粗,但也不用来这样污辱人!
气归气,柯博生绝对不敢动火山一下,因为他身旁那两个身强力壮,腰间还带着大刀的侍卫。
这时就听火山又道:“姨,你还是跟我回瑞王府吧,这里一点都不好。”
乌小贵心中一笑,这小家伙好像很喜欢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别人,也难怪,以他小王爷的身份,平时大家一定都让着他,惧着他,他会如此霸道也属正常。
乌小贵道:“这里挺好的,姨哪里也不想去。”
“姨什么都好,就是不听话不好。”火山不高兴了,嘟起了小嘴巴。
“姨住在这里,火山就多了一个玩的地方,不好吗?”。乌小贵哄道。
听她喊自己的名字,火山的心情一下好转,一种被认可,被重视的喜悦涌上心头。
“好,那我明天搬张大床,还有暖榻,还有交椅,还有古董花瓶,还有很多很多东西,把姨之里装扮一下,变成我的专属别院。”火山开心道。
听着他天真的笑脸,乌小贵也跟着开心。
而小孩子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屋里屋外一阵跑,火山就对这里的环境熟悉了,更是喜欢上了这里的青山绿水。
带着两个侍卫到处抓鸟扑蝶,玩得不亦乐乎,而乌小贵则乘这个时间躺到床上小憩。
只有柯博生一人坐立难安,在屋内来回踱步,思索着如何应对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的局面。
日头渐渐西斜,这时的火山也玩累了,带着一身泥土冲进乌小贵的房间。
“姨,我饿了,有没有吃的?”边说边将乌小贵从床上拉起。
“你等活儿,姨去给你做吃的。”
火山跟着乌小贵走出房间,来到正室,看着摆放在灶台边的地瓜,问:“姨就给我做这个吃吗?”。
“对啊,家里就只有这个。”
火山嘟起了小嘴,他喜欢吃肉,而且无肉不欢,可看这里家徒四壁,估计是拿不出好吃的东西招呼他,看来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来人啊。”一声令下,侍卫立即进到屋内。
“小王爷有何吩咐?”
“去抓只兔子回来,还有蛇,还有山鸡,小爷我要吃野味大餐。”
侍卫立即行动。
看来小家伙是嫌弃她的地瓜,乌小贵心中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活儿。
这时她发现了火山身上脏兮兮的,不禁道:“怎么玩得这么脏,跟姨去洗洗。”
乌小贵拿了一条粗布巾,带着火山绕过一块大岩石,来到一条山溪旁,拧起一把清水,擦去火山脸上的污渍。感觉到溪水的清凉,再看小溪里那光溜溜的鹅卵石,悠游的小鱼儿,火山的玩性一下被勾起,干脆月兑了衣物,跳到小溪里玩起了水。
“水凉,快上来。”乌小贵担心他着凉,站在溪旁唤着他。
可火山一接触到水便玩疯了,不但不听话,还捧起水往乌小贵身上泼去,反应慢的乌小贵来不及躲闪,被泼得满身是水,只好无奈地退至安全地段,守着溪里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
柯博生不见乌小贵便找了出来,顺着孩童的嬉闹声,找到了小溪旁,看见火山光着身子,在小溪里戏水捞鱼,乌小贵坐在大石上,慈爱地看着那溪中的顽童,夕阳下画面是那样的温馨美好,让柯博生心中万般滋味,没有打扰他们,默默地转身离开。
过了好一活儿,火山终于玩够了,乌小贵帮他擦干身子,再穿上衣服,带着他回到小屋,此时侍卫也已抓回野兔山鸡等物,并架上火开始烤了。
山里的活物果然美味,火山吃到肚胀方才停口,见天色已晚,乌小贵便劝他回家,本来还想赖着不走的火山,在听到乌小贵说,彻夜不归会被父亲责骂,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黑夜的山路甚是难走,怕火山摔倒,侍卫将他背到了身上,而这一天玩闹下来,小家伙的确累了,趴在侍卫身上,没一活儿就睡着了。
火山一走,柯博生立即对乌小贵道:“表妹,快收拾一下东西,我们也走。”
“去哪里?”看他慌里慌张的样子,难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乌小贵心想。
“进京。”有句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待瑞王找来发现他们已离开,一定想不到他们会躲到京城里,这是柯博生思考了一个下午后做出的决定。
“为什么要进京?”
“那小王爷说的没错,这里环境的确差了点,我想搬进京城住,给表妹你更好的生活。”
“不用了表哥,这里不错。”对于乌小贵来说住哪儿都一样,什么环境不环境的她根本不在意。
“不行,一定要走,等我们成婚了,你生孩子时,这里叫产婆都不方便。”
柯博生的话让乌小贵心头一紧,成婚一直是他们之间争议的一个话题。
五年前她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身边唯一的亲人就只有表哥柯博生。
他告诉她,他们自幼订亲,因一场洪水背景离乡,一路逃难到京城,后来双方父母都病故了,只剩下他们相依为命。
而这五年来,表哥不只一次提过成亲的事,但都被她以各种借口推月兑。虽然表哥待她极好,但她发现自己只是把他当哥哥,如果要变成夫妻好像有点困难。
可他们自幼定亲,而自己又总要嫁人,这样一想,好似嫁给表哥是迟早的事。
一想到这乌小贵就心烦,迅速甩掉这件事,这时她又想起了五年来一直深藏她内心的那份缺失感。自从五年前她醒来后,她总感觉自己心里少了什么东西,而表哥这个唯一的亲人也无法填补她内心的这份缺失。
可奇怪的是,乌小贵发现自己和火山在一起时,心里的缺失感就会消失,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今天才刚刚认识啊,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只有五岁的小男孩,乌小贵百思不得其解。
“表妹,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见她发呆,柯博生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哦,我在听。”乌小贵缓过神来。
“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走吧。”
“真要进京吗?”。乌小贵真的不想走,特别在柯博生说进京是为了成婚做准备后。
“对。”
“可进了京我们住哪儿?”
“你放心,我们会有住的地方,而且一定比这里好。”当初乌长吉不是给了他十万两银票嘛,他只兑了十两,现在他手上还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两,共四张银票。
因为乌长吉杀了他父母的原因,五年来他一直没有动用仇人的银子,现在事出紧急,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动用这笔银子了。
“那可不可以明天再走,现在天都这么黑了。”火山离开前说明天还会上山来找她,她想再见他一面,虽然才相处半天,但那个小男孩已成为她心里的牵挂。
“不行,就现在。”柯博生难得强硬,因为他担心那小家伙一回到王府就会跟他父王说起今天的事。
表妹曾告诉过小家伙她的名字,小家伙是不认识这个名字,可瑞王认识,只要一听“乌小贵”三个字,事情立马穿帮,所以他们必须连夜离开这里。
他的坚持让乌小贵只好妥协,缓缓转身准备回房收拾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小屋的门被人撞开,一个小沙弥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嘴里喊道:“柯先生,老主持快不行了。”
闻言柯博生顿惊,二话不说就往屋外跑,刚跑到门边又忽然停了下来。
看了看乌小贵,又看了看小沙弥,瑞王府的人随时会找上山,他和表妹已一刻也不能耽搁。
可老主持对他恩重如山,五年前如果不是老主持收留他,他可能早就被瑞王派出的人逮到,而五年来,更是老主持帮他介绍代写书信,挽联之类的活儿,他和表妹才能得已维持生计,如今在老主持弥留之即,如果他就这样甩手而去,那也太忘恩负义了。
再三犹豫后,恩义最终战胜了逃亡的急迫。
“表妹,你先收拾东西,我去去就回。”说罢柯博生便和小沙弥一起离开了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