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便到了十八日,周太夫人回府的日子。
齐亨历来孝顺,如今母亲一去礼佛便是三个月,又岂有不留在家中亲迎的?不但自己早早告了假,还命齐少游齐少灏都告了假,十八日一早,便领着两个儿子侯在大门门厅里了。
到了午时,周太夫人一行十几个人果然浩浩荡荡的抵达了府中,先是在大门前隔着车帘受了齐亨父子的礼,又立时有身强力壮的婆子抬着青帏小轿从里头接出来,周太夫人下车上轿,被齐亨父子和一众下人簇拥着,利利索索的进了垂花门。在那里,宁夫人领着一干女眷也早已候着了。
“母亲一路上辛苦了!”
眼见随侍的婆子撩起轿帘,宁夫人忙满脸堆笑迎了上前,屈膝行礼后,便伸手扶住了周太夫人的右手臂。
周太夫人虽已年届六十,却因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五十出头的样子,穿一身宝蓝色绣白鹤滚金银绣边的衣裳,头戴同色抹额,当中嵌一颗光滑圆润的东珠。那珠子一看便知绝非凡品,在日光下竟散发着淡淡的七彩光芒,衬得周太夫人越发的精神矍铄,气度雍容。
她朝着宁夫人所在的方向淡淡点了点头,算是受了她的礼后,便不着痕迹抽回自己被宁夫人挽着的胳膊,拍了拍她的手背,说了一句:“你这阵子掌家也辛苦了!”然后被众星拱月般拥着回了自己的住所萱瑞院。
到了萱瑞院正房,先是一众小辈给周太夫人请安磕头,周太夫人自是各有赏赐,接着跟周太夫人去的人也进来给齐亨和宁夫人磕了头,领了二人的赏赐,大家方依次落了座,一边吃茶,一边说些别后的闲话,当然,主要是周太夫人和齐亨母子两个人说,其他人只负责含笑聆听即可。
这样场合若是放在以往,周珺琬是定然没有座儿的,周太夫人再看重她,也不可能为了她与宁夫人正面冲突。宁夫人虽是小辈儿,说起话来却一套一套,满口‘规矩’、‘礼仪’的,周太夫人远非其对手,吃过几次哑巴亏后,为了耳根清净,便只能避其锋芒,再不敢轻易触其霉头了。
不过周珺琬连日来在宁夫人面前的伏小做低也不是白做的,宁夫人心里怎么想且先不论,至少表面上待她的确比先和气了许多,看在阖府上下眼里,便成了她得宁夫人欢心的征兆;兼之她才落了胎,宁夫人终究有几分愧对她,且又怕她在周太夫人面前乱嚼舌根,有安抚她之意,于是她便也得以在众人都落座之后,得以敬陪末座。
也幸得坐的是最偏远的位子,旁人一时半会儿间也注意不到她身上,她索性趁此机会,偷偷打量起屋里众人的神情举止来。
宁夫人一脸的笑意,在齐亨与周太夫人说话儿时间或插言几句,只是嘴上虽说得亲热,看神情却并不甚热络,显然她是真不喜周太夫人这个婆婆,都快到再遮掩不下去的地步;齐涵芝姐妹四个也是一脸的笑意,都一副专心聆听父亲和祖母说话儿的模样,只不过究竟听没听进去二人说什么,就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了。
齐少游则跟宁夫人一样,在齐亨与周太夫人说话的空档不时插言一二句,脸上一直挂着温润的笑容,插的话也是恰到好处,以致周太夫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比看向旁人的柔和得多。
周珺琬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坐在齐少游左下首的齐少灏身上,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西宁侯府这位据说俊秀聪颖不逊于齐少游的三爷。
但见他身着一袭浅白色锦袍,玉带束发,长眉星眸,肤色如玉,嘴角微微上翘,给人以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的确是明珠一般的品貌。也难怪齐亨会待其那般疼爱,但凡齐少游这个嫡子有的,他也一定有,更难怪冯姨娘那般引其为傲,在与宁夫人这个正房夫人的明争暗斗中,会那般有底气!
“……琬丫头,我才恍惚见你瘦了好些似的,敢是我眼花了不成?且过来些我瞧瞧!”
周珺琬正暗自出神,就听得上首周太夫人忽然说道,因忙回过神来,几步行至周太夫人面前,屈膝福了一福,笑道:“太夫人没有眼花,琬儿也好着呢,不过是因近日天渐渐热了,减了衣裳,所以瞧着比您老离家时瘦了一些罢了。”
一语未了,手已被周太夫人抓住,慈爱的摩挲起来,一行摩挲,一行还心疼的抱怨道:“还说没有瘦,瞧这小手都细成什么样儿了,你如今可怀着身孕,正是该大补的时候,怎么没长胖不说,反而瘦了一圈儿呢,敢是害喜害得厉害?还是下人们伺候得不好,准备的饭菜不合你胃口……”
‘口’字的尾音还没落下,才似猛地注意到周珺琬平坦得根本不可能是有身孕的肚子似的,后面的话也戛然而止了。
但这份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一声尖利的怒喝声划破了,“琬丫头月复中的孩子怎么没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临去前是怎么交代你,你又是怎么跟我保证的?说务必会照顾好琬丫头母子两个,让我只管放心的去礼佛,可如今,我的重孙子怎么没了?那也是你的亲孙子,你这个祖母兼西宁侯府的当家主母究竟是怎么当的?”
不用说这声怒喝正是周太夫人发出的,而她发难的对象则正是宁夫人。
宁夫人早在周太夫人发难之初,已站了起来,低头垂手作惭愧聆听状,屋内其他人除过齐亨以外,也在见她站起来后,都跟着站了起来,至于众伺候之人,更是一早便已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垂下了头去,只恨自己不会隐身术。
屋里的气氛也因此而变得紧张凝重起来。
宁夫人因面带愧色,毕恭毕敬的回答周太夫人道:“回母亲,发生这样的事,儿媳心里也很难过。儿媳已查明此事系二郎房里的绿薇所为,也已命人将她打杀了,但绿薇终究是儿媳房里出去的,儿媳多少都负有管教不严之责,儿媳自知有错,不敢奢求母亲见谅,只求母亲息怒,不要因此气坏了您老人家的身子!”
“哼!”却只换来周太夫人一声冷哼,然后将目光转向了周珺琬,“琬丫头,你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子事!你放心,凡事自有我老婆子为你做主,你只大胆的说,不必害怕!”
而随着她的目光转向周珺琬,其他人的目光也不约而同聚焦到了周珺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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