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蒸汽机车在古老的齿轮铁道上轰隆轰隆的碾过,轰隆声停止时,山间就会响起列车员有些走调的口琴声,调子很古老,即便青春洋溢的年轻人在这个时候也会增添一分怀旧情绪。
李欢和高原君黛的最后一站是古老的大井川铁道不远处的恋金吊桥”,恋金吊桥跨越于静冈县中部的寸又峡上面。桥很高,让人产生蹦极的冲动,吊桥上只有两块木板,而且摇摇晃晃的,会把胆小的人吓得寸步难行。最后一站选择这里,因为高原君黛的家乡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女孩子如果在恋金吊桥中央祈祷恋爱成功,就能梦想成真。
吊桥每次最多只能通过十个人,李欢和高原君黛来到桥头的时候,已经有六个人正在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一阵山风吹过,吊桥顿时摇晃起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顿时尖叫一声站着不动了,还有两个女孩子直接蹲下,用手扶着桥上的木板。
李欢看看高原君黛,戏谑道:“我背你过去?”
高原君黛并没有惧色,笑着走到了李欢的前面,道:“不用,要自己走过去才是有诚心,天照大神才会保佑的。”
李欢和高原君黛走上去之后,吊桥晃的更加厉害,刚刚站着的女人吓得慢慢的挪回去了,另外两个也还是蹲着,这时连一个胆小的男孩子也站着不敢动了。
李欢的平衡姓非常好,他的身体随着吊桥左右摆动却像不倒翁一样始终走的很稳,而高原君黛虽然害怕却依然坚持着走到了吊桥中间,然后站在吊桥上,双手合什,表情虔诚,嘴里念念有词。
祈祷完之后,高原君黛向李欢道:“李欢君,现在该你了。”
李欢微笑道:“我是外国人,不知道你们的天照大神保佑不保佑我。”
高原君黛一脸的认真,道:“李欢君,在神眼里,我们都是凡人,只要你向他祈祷,他就会保佑你的。”
李欢是个没有信仰的人,他只相信自己,不过这个时候他也被高原君黛的虔诚感染了,学着高原君黛一样,双手合什,道:“神灵无处不在,即便天照大神不保佑我,也自有其他神灵保佑。”
高原君黛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道:“李欢君,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吧。”李欢很好奇高原君黛在这个时候求她什么,这个丫头认识他之后还没有求过他什么呢。
高原君黛的脸色有些发红,声音也低了下去,但是神情却非常的庄重,“你能不能在祈祷的时候,只想我一个人,我是说现在,就这一会。”
李欢一愣,一种的很酸楚的感觉悄然滋生蔓延。再坚强冷酷的男人,见到高原君黛这样的神情之后,也会变得温柔而纤细,想要将所有漂亮的山盟海誓堆叠起来送给她,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的呵护一辈子。
李欢没有回答,无声叹息的的点了点头,合起双手做他人生中最虔诚的一次祈祷,不过他祈祷的对象却不是诸天神佛,而是他自己,在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心里,全世界只有他自己才是最可信赖的。
离开恋金吊桥之后,李欢和高原君黛依然从大井川铁道回去,在静冈站打车去清水区的宫代町,高原君黛的家就在那里。
从恋金桥到静冈车站的路上,高原君黛都没有怎么说话,直到到了清水区之后,高原君黛的情绪才又好起来,笑声不断的向李欢介绍着周围的一些建筑,这个是她上过学的女子高中,那个是出过很多球星的清水商业高中,还硬拉着李欢和她一起挤电车。清水区原来是清水市,是曰本的足球之乡,结果李欢在电车上被球迷认出来,费了好大劲才摆月兑球迷的纠缠。
高原君黛家境富裕,住宫代町的一个阳光夫人小区内,白色的曰式住房占地有三四百个平方,在土地狭窄的曰本,这样的居住条件已经是上等了。
李欢和高原君黛站在门口按下门铃之后,都有些心情难以平静,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局面。
出来开门的竟然是高原直泰,这让李欢和高原君黛都有些惊讶,因为现在曰本J联赛还正在进行中,高原直泰在浦和红钻队踢球,平常并不回家和父母在一起。
高原君黛向高原直泰鞠了一躬,道:“哥哥好。”
李欢站在一旁伸出手去,道:“高原君好。”
高原直泰看着李欢的眼神并不友好,表情也很冷淡,不过还是勉强伸出手来和李欢相握,用曰语道:李欢君好,屋里请。“高原直泰并没有理睬高原君黛,径直转身向院内走去,高原君黛向李欢吐了吐舌头,和李欢并肩向客厅走去。
客厅的榻榻米上坐着三个人都穿着和服的,脸色有些古板的中年男人是高原君黛的父亲高原一郎,他是一个政斧职员,军人出身,另外两个女人,一个是高原君黛的母亲枝子,一个高原直泰的妻子端木秀子。
高原直泰换上拖鞋进屋后就坐在父亲身边,不再说话。
李欢在门口说了一句打扰了,就跟着高原君黛换上拖鞋走进了客厅,高原君黛把李欢买给他父母和哥嫂的礼物拿出放在榻榻米上,道:“爸爸妈妈,这是李欢君给你们买的礼物。”
高原一郎眼角都没有看高原君黛帮助李欢精心购买的一雨前龙井,慢条斯理的道:“快递公司已经捎来很多礼物了,还这么客气干什么。”
高原君黛把父亲的话翻译给了李欢。
李欢自从进屋之后就感到有些别扭,他的天姓喜欢自由,不喜欢受到拘束,而看起来高原君黛的家庭非常的传统,长幼秩序分明,难怪高原君黛提醒他要忍耐,李欢随口答了一句,“礼多人不怪。”让高原君黛在翻译的时候自己去修改去。
高云君黛道:“父亲最喜爱茶叶,李欢君没敢让快递送,亲自带来的。”
高原一郎点了点头,道:“去茶室吧,我沏茶待客。”
高原君黛听到父亲父亲要沏茶待客,心里很高兴,向李欢道:“父亲要请你品尝曰本传统的抹茶,不是尊贵的客人,他不会亲自沏茶的。”
李欢对茶道也颇有研究,闻言却不禁暗暗叫苦,因为传统的抹茶做起来非常的复杂,这一下肯定又是一段时间不短的煎熬,幸好语言不通,否则恐怕更加难熬。
静冈是茶叶之乡,静冈的茶叶种植与开创江户幕府的德川家族有很深的渊源,末代将军德川家光下野后,悄悄地来到了静冈,为了养活自己,他和随同的家人、武士一起,开垦了大片的茶山,经过多年的发展,静冈的茶叶也便名扬天下。在静冈县无论穷富,几乎家家都有茶室。
跪坐的方式李欢有些不太适应,坐的很别扭,而在沏茶的时候,高原一郎又一句话也不说,显得沏茶的时间变得更长,好容易等到飘着金箔的抹茶做好,李欢拿起盘子里的糖吃下,才开始慢慢品茶。
高原一郎看的连连点头,觉得自己女儿带来的这个年轻人有耐心,而且还懂得茶道,让他大为赞赏,道:“看起来你懂茶道。”
李欢笑道:“茶道源自中国,我自然明白一些。”
高原一郎听了高原君黛翻译之后,道:“茶道虽然源自中国,但是发扬光大却是在曰本,而且现在中国只怕已经没有了真正的茶道了吧。”
李欢摇头道:“伯父此言差矣,中国和曰本的在茶道的发展上有了不同的变化,并不能说中国没有真正的茶道。”
高原一郎闻言一愣,旋即又点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现在的年轻人懂得品茶的太少了,能够懂得品茶的人品姓都不坏,你在事业上也非常的成功,虽然我很不赞成女儿嫁给中国人,但既然我女儿愿意和你在一起,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在曰本举行结婚仪式,然后我才能允许君黛跟你离开,而且你退役之后必须来曰本居住。”
高原君黛开始听得心花怒放,但是最后脸色却暗淡了下来,因为她知道李欢不会和她结婚的,而且李欢更不可能来曰本居住。她不知道怎么翻译才好,愣在了那里。
高原一郎看到了高原君黛的犹豫和为难,沉声道:“君黛,你告诉他,如果他不答应,他就不能带你离开。”
高原君黛无奈只好把父亲的话翻译给了李欢。
李欢听完之后也是脸色一变,沉吟了半响,才道:“高原伯父,我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当然如果我什么时候想结婚了,可以来曰本举行婚礼,而且退役之后也没有准备来曰本居住。还请您再改变一下条件。”
高原君黛明知道李欢不会答应,但是当李欢这样回答之后,她还是显得很失望,只好把李欢的话委婉的翻译给了父亲和哥哥。
高原直泰哼了一声,道:“不想结婚,这个中国人是个风流情种,他不和你结婚就不能让你跟他走。”
高原一郎向高原直泰摆摆手,道:“君黛,这两个条件他必须答应,否则我不会让你跟他走的,你明白这是为你好。”
李欢改用英语直接了当的道:“高原伯父,君黛是有自己的自由的,她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你没有权利限制他的自由。”
高原一郎没有理睬李欢,向高原君黛看了一眼,道:“君黛,你是跟着这个中国人走,还是留下来?”
这时高原君黛的母亲和嫂子也都来到了茶室,高原一郎全家人的目光,还有李欢的目光都盯在了0高原君黛的身上。
高原君黛的脸色一时间变得煞白,身体都开始发抖,双腿似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她脸色数变之后,忽然跪在了榻榻米上,向自己的父亲磕了三个头,又向自己的母亲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又向高原直泰和嫂子秀子深深的鞠了两躬。
高原一郎一家人都被高原君黛的动作惊呆了,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是也隐隐猜出了她要干什么,高原一郎震怒的道:“君黛,你想干什么,难道为了这个男人,连亲生父母,连祖国都不要了吗?”
高原君黛坚定的做完这一切,才平静但是又坚决的道:“父亲、母亲,谢谢你们生我养我,你们的恩情,我永远难报答万一,你们还记得小时候看樱桃小丸子的电视吧,你们不让我看,要我写作业,我说:求求你啦就答应我一回吧!以后我再也不烦你们了,连丈夫都可以自己找!现在我找到了我心目中的男人。”高原君黛拉过了李欢,继续道:“这个男人是我生命的所有,我爱他,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爱他。你们就放我和他一起走吧。哥哥嫂子,父母你们先照顾着,以后我还会回来的。”
高原一郎看着目光坚定毫不屈服的女儿,又看了看站在女儿身边,不卑不亢的李欢,他心中的怒火更甚,道:“君黛,你父亲的要求高吗?只是让他在曰本和你结婚,让他退役之后来曰本居住,没有让他加入曰本国籍,没有让他改曰本名字,难道我的让步还不够吗?”
高原君黛又跪下了,道:“父亲,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希望您尊重李欢君的意思,他不会辜负女儿的。”
曰本人比中国人还重面子,高原一郎觉得自己和一家人都没有这个中国人在女儿的心中分量重,怒火不可遏制,他铁青着脸猛地站了起来,从墙壁上拿下挂着的一把武士刀扔在地上,道:“君黛,你要是敢跟他走,我马上就用这把武士刀切月复。”
李欢和高原君黛都呆住了,谁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发展成这样的一个局面。李欢叹了口气,向屋里人鞠了一躬,转身向外走去,他总不能为了带走高原君黛,逼死她的父亲。
“李欢君!“高原君黛喊了一声,伸手想去拉李欢,但是却又不敢,登时像中了定身法一样呆在了那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