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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斗智二
早朝时,议论了一些军国大事以后,余怒未熄的秦王冷冷地道:“冯劫,李斯肯招了没有?”冯劫连忙出列道:“陛下,昨日审讯时,李斯声称突进大狱,神智不清,要求臣延后一天再审,臣考虑到确有可能,所以同意今日再审!”
秦王闻言皱了皱眉头道:“动作要快,消息要严密封锁,否则传出去恐怕引起六国笑话!”冯劫恭敬的道:“是,陛下!”
听到这里,扶苏对老实巴交的冯劫到底能否对付得了狡诈的李斯一党深表怀疑,为了能早日打倒李斯,扶苏突然出言道:“父王,儿臣有话要!”秦王有些诧异道:“扶苏讲来!”
扶苏点了点头道:“儿臣知道冯廷尉与李斯大人平日一向不睦,向有过节,所以担心在审讯时冯廷尉会公报私仇,滥用私刑!为使审讯公正计,臣愿向父王请命,旁听监督!”冯劫听见扶苏这番话,耿直的他立时急得满脸通红道:“陛下,臣和李斯虽有旧怨,但那是私怨,决不会在审讯中公报私仇!臣为官多年,人品如何陛下自然清楚,请陛下圣裁!”
扶苏听了暗暗摇头:“冯劫啊,冯劫,我这是明着帮李斯,暗地里却准备和你一起对付他的呀!你可真是个一条肠子的直人啊!”众文武听扶苏和冯劫这番话也是一时议论纷纷,李斯和赵高一党自然是表示赞成,而中立派和反对派却也觉得由一向中立的扶苏公子监审也没有不妥,所以大都倾向于同意。
秦王赢政想了想道:“冯爱卿的人品朕自然是信得过的。但李斯毕竟是国之重臣,为免造成冤假错案,还是有人从旁监察一下的好。扶苏,你想去便去吧!”“是,父王!”
散朝了,冯劫一脸不悦的下殿去了,扶苏紧随其后,至无人处,扶苏突然叫道:“冯廷尉慢走!”冯劫回头一看,却是公子扶苏,虽然心中不喜,却也只好躬身道:“公子有何吩咐?”扶苏向福使了个眼『色』,福会意,立即退后几步,离得远了!
扶苏笑笑道:“冯大人想必还在为扶苏适才殿上那番言语而不悦吧!”耿直的冯劫口中虽称“不敢”,但面上那因怒火而憋得通红的羞恼神情却将他的内心世界完全出卖!
扶苏苦笑了两声:这也是一个不会做官的直臣,否则历史上也不会被秦二世全家诛戮了。急压低了声音道:“冯大人休疑,扶苏也是一向反对赵高、李斯一党的,此番李斯入狱就是出自在下谋划!”
冯劫闻言一惊,面『色』大变,显然他虽然想到过李斯计谋离败『露』而突遭入狱有些蹊跷,但也只是认为老天使然,却不料竟是扶苏的计谋,一时不禁有些愣了:“那公子今天所言之意是……?”冯劫虽直却不傻,便来探扶苏口风!
扶苏知道冯劫是个可以拉拢的贤臣,于是交了底道:“李斯此人一向狡诈,如何会一时的神智不清!?昨日所言分明是拖延时间的托词,其真意为等待赵高等人的救援而暂免受皮肉之苦,难道廷尉大人看不出来!?扶苏今日之所以向父王请命,就是想助冯廷尉早日审清此案,将所有元凶一打尽,以免节外生权,让李斯逃月兑!其中并无对冯廷尉不满之意,廷尉勿疑!”
冯劫听闻此言,面『色』一时阴晴不变,心中却是惊讶非常:“扶苏公子年纪这般幼,却有如此心计,若假以时日,必成为我大秦又一杰出之主!”不由得面『色』一变,十分恭敬道:“都是冯劫误会了公子,既然公子早有定计,那么如何做还请公子示下!”
扶苏想了想道:“具体如何做暂且不做定论,先见了李斯再吧!”冯劫点了点头道:“那公子请先至廷尉大牢!臣随后就至!”扶苏点了点头,招呼了福,便上了车马直往廷尉大牢而去!
扶苏初入了大牢,闻风而至的典狱急忙迎了上来,便是好一顿逢迎巴结。谁知扶苏刚进入囚室,顿时被那刺鼻的馊臭味熏得一个趔趄,险些吐了出来。扶着墙竟然一时干呕了半天,直慌得福手忙脚『乱』的帮着扶苏抚胸顺气了好半天,这才让扶苏勉强适应了下来。扶苏心中暗呼道:“我的娘哎,这廷尉大牢真不是个人呆的地方,简直最臭的『毛』坑还要臭n倍!要是让我做牢的话,要不了三天就会被这臭味给熏死!”
而这时原本跑前跑后奉迎的典狱见扶苏一时不能适应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恶劣的环境便眼睛一转的去了!没过一会,典狱回来了,手中捧着一个香囊,那袭人的清香扶苏一闻之下顿时精神一振,好受了许多。
扶苏面『露』赞许之意,笑笑道:“好好干,自然有你发达的一天!”典狱连忙点头道:“是,是,公子放心,人一定尽力!”忽地扶苏压低了声音道:“昨天交代给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典狱也敛『色』低声道:“昨天回来后人一直守在特别囚室的门口,除了送饭的人以外,没有任何人进来过!”扶苏不疑有它,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时冯劫也随后进来了,扶苏便和冯劫一起向特别囚室走去,典狱则还是一脸谄媚之『色』的在前引路!
忽地走过一排囚室时,扶苏忽地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吟』唱道:“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其道大觳……”声音抑扬顿挫,节奏分明,颇为清爽悦耳,真是别有一番风味!扶苏不禁一愣,好像隐隐听闻过这几句话,忽地想了起来:“这不是《庄子。天下》中的几句话吗!这囚犯已落到如此地步,却怎会有如此好兴致?”便停下脚步,开始打量起面前的这间囚室来!
囚室中空空『荡』『荡』的,除了满地的杂草外直是一无所有;一顶晕黄的吊顶油灯在空中顽强的挣扎着,勉强照亮了大半个囚室;整个囚室里散发出刺鼻的霉『潮』气和馊臭气息,熏得墙壁都有点乌黑乌黑的了;而在囚室东北角的一个草堆上却有一个身着白『色』囚衣,蓬头垢面的囚犯正在怡然自得的『吟』唱着,看也不看众人一眼!
扶苏忽地笑了,不禁对这个快乐的囚犯十分感兴趣,对身旁的典狱道:“这是什么人,如此好兴致?”典狱急回道:“公子,这是个疯子,不用理他!”扶苏瞪了典狱一眼道:“疯子!?疯子会『吟』诗!?把他的来由给我听听!”
“是,是,”典狱被吓了一跳,急忙回道:“是这样的,大概二年前我军在进攻赵国狼孟县时遭遇了赵军非常顽强的抵抗,我军历经一月破城而入后,已经死伤了四五千人。统兵的将军杨端和大人愤怒非常,下令屠尽狼孟县城。但谁知在屠城过程中,有一人武艺超群一连击杀我大秦数十将士!杨端和大人大怒,亲率大军围攻,将其生擒!但在审讯时,此人却据不开口,连姓名也不肯透『露』,杨端和大人知其身份必然不俗、又深爱其才故不忍杀之,解来咸阳让廷尉府审讯!但谁知此人狡诈非常,前廷尉李斯大人审讯数次,恩刑并用之下,也并未能让其开口。再加上又没有听过赵国是战被俘过什么重要人物,于是便将此人暂时监禁了事,等待以后有机会再审!”
“噢!原来如此!但我看此人神智清楚得很啊,你怎会他是个疯子?”扶苏有些诧异地问道。典狱苦笑一声道:“此人刚进来时还好,但谁知月余后便像发了疯一般,见人就打,同室的犯人无不被其打得遍体鳞伤。公子知道他武艺高强,制服极难,为免其殴伤人命,只得让其单囚一室。自其单囚一室以后,此人倒也怪,每日疯一会,醒一会,疯时『乱』吼『乱』叫,暴跳如雷,醒时便像这般怡然自然、『吟』些歪诗!原本李斯大人见其已疯,估计审不出什么结果,打算将其在今秋处决的,但李斯大人一入狱之后,这事情便又拖了下来!”
“噢,是这样啊。一个有趣的人!”扶苏只以为此个武艺高强的疯子而已,便也没有往心里去,摇了摇头便和冯劫等人去审讯李斯了
“李斯,今日大王有命,令扶苏公子亲来监审,显然是王恩浩『荡』,十分看重于你。昨日让你歇息了一日,今日便将谋害韩非先生经过如实招来吧!”冯劫沉着脸,冷冷地道!
李斯冷笑着瞥了冯劫一眼,没有理他,却对扶苏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道:“谢大王恩典!罪臣感恩莫名,愿意诚心招供!”冯劫见李斯不把他放在眼里,虽是恨得牙根痒痒,却见李斯愿意招供,也不好将他奈何,只得喝道:“来人,笔录!”
李斯于是挺起了胸膛,用一种十分沉重的语调开始招供。初时扶苏尚且十分高兴,原本以为可以一举掰倒赵高等人了,可是越听扶苏的心就越沉重,越听扶苏的面『色』就越阴冷。这李斯竟然将所有的罪名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而且还多招一些无关痒的节问题,只字不提自己有丝毫旧功!扶苏不禁暗自心疑:“李斯此举何意?只认罪不表功难道想死了不成?”
忽地扶苏猛地一愣:“糟了,父王平日里一向自负,最讨厌臣下自恃功高,邀功请赏了,李斯爽快认罪一则免去了赵高、姚贾等人的同谋之罪,二则也迎合了父王威服天下的心意,恐怕见此供状会念及李斯旧功而法外赦免啊!毕竟一个寸功未立的韩非在父王的心目中还是不上李斯重要的,这几日之所以这么震怒无非是气恼李斯胆敢欺君罢了,但现在一见李斯如此‘痛心疾耳’的爽快认罪,恐怕他那种自傲自负的固疾一发作就会顺坡下驴、饶了李斯的!”扶苏一时不禁心急如焚!
忽地想起了典狱长适才的话语,扶苏猛然醒悟了:“昨夜送饭来的人一定有鬼!该死,还是让赵高他们抢先了一步!”扶苏不由得懊悔不已,心道:“自己毕竟还是年轻识浅,经验不足啊!看来这次只能让李斯留下一条残命了,不过恐怕这次父王再开恩,罢官也是难免的了,总算没有白费心机一场!”看看冯劫却一脸高兴的模样,扶苏不禁暗骂一声:“缺根筋的家伙!”
果然,秦王赢政在看到了李斯这份招供表以后,想及李斯昔年诸般旧功,不由得心有所动。再加上赵高等李斯一党旁敲侧击的为李斯求情,于是秦王赢政心软之下便开赦了李斯,但剥夺了李斯的千户封邑和廷尉职衔,只担任了旧职情报机构‘秦风’主管一职!
闻听此消息后,扶苏不禁仰天长叹一声:“谋事成人,成事在天啊!看来,我和赵高、李斯一党仍然要进行一番龙争虎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