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鹏在圈子里以玩家着称,所以他的酒吧开张之后自然吸引了包括蓝山在内的很多自己人来捧场。而因为有蓝山他们做饵,咫尺天涯很鲜明的就向人们传达出了自己的主题:这里适合想来钓金龟婿的打工妹,也合适想“尚公主”的小白领,甚至,还有许多揣着老子们给的一扎扎现金来结交朋友的凯子。
反过来看,蓝山他们不但不知道是自己出现在咫尺天涯才吸引了许多怀揣变身梦的灰姑娘,甚至反而还会因为在这里能找到灰姑娘而感到新鲜。他们根本想不通,这些灰姑娘、黑马王子们,其实像他们一样也是被对方吸引来的……
咫尺天涯。
就像曾淡如因为不熟悉拼音而许久才拼出这三个字,他们这车人按照死板的导航仪的指引来到酒吧,路边儿也已经热闹的连个停车位都没留下。
而等他们停下车走进酒吧,更是因为正赶上大厅原本就不宽绰的空间里有一位黑人朋友在进行焰火表演,直接被堵在了门口。
蓝山同样也在这里。正给周围几个年龄稍大的男人发烟的他这次没着急给苏醒‘介绍’,而是看见他之后先冲他招了招手。
其实远处的几个人物苏醒还真也都认识,但他挤这边儿挤,蓝山他们也是不停的挪动脚步。大家忙碌了半天,仍旧是咫尺天涯的距离。
曾淡如在苏醒身后实在看不过眼,忽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苏醒,你跟着我走。”
“我没你那么瘦!”苏醒不甘的瞅了曾淡如一眼,但很快,他就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美女,尤其像曾淡如这样的美女,在酒吧这种地方永远是最受优待的。
曾淡如不用像苏醒那样左拍右拍,她只是行走过程中轻声的用英文说了几句抱歉,人群中很快就自动出现了一条足够苏醒他们依次通过的缝隙……
站在蓝山跟前儿的几人都是刚从大院里搬出去的小年轻,不像郝继平他们似的有那么大架子,苏醒走到近前依次跟众人打了招呼,同时也跟蓝山抱怨道“奎生哥,川子哥……,我就知道人多,丫还非要说来。”
被苏醒叫做川子的沈川,因为苏凝的关系,他平时跟苏醒就没大没小。此刻因为有曾淡如在场,他看见苏醒凑过来更是一把将他夹在胳肢窝里道“哟,我们都没抱怨,你个小童子军还抱怨上了!怎么着,刨了人家一顿气性还这么大?虽说你这小媳妇绝色,但你也的有点儿定力吧?可别倾国倾城……”
“怎么你们今天晚上都这么喜欢跟我贴着呢!”苏醒甩了甩身子没挣月兑出来,可怜兮兮的样子还真把曾淡如逗出了微笑。
看见曾淡如笑了,被苏醒称为奎生哥的谢奎生立刻出来装好人道“川子,你赶紧松开。再不松手弟妹心疼了啊!”
“我这不闹着玩儿嘛!”沈川不知道曾淡如其实听不懂谢奎生什么意思,他不但真就马上松开了苏醒饿,而且还怕曾淡如不明白似的解释了一句“我们经常这么闹着玩儿……”
一边儿,谢奎生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后,也是赶紧又大方的着冲苏醒挥了挥手道“星星,你们上楼吧,这儿太挤……”
可是,谢奎生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随着黑人兄弟一通谁也听不懂的谢谢声落幕。酒吧小小的表演台上立刻走上去三个穿着网袜的T-back女郎。大家不一定看清楚了这三位美女的脸庞,但她们一个个倒葫芦似的把往钢管上一挂,立刻引来了大厅里痴男怨女们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尖笑……
苏醒恶作剧似的故意瞅了瞅曾淡如,见她果然一副嫌恶的表情,这才舒心的将不舍得动地方的张万青等人一起叫上了楼梯。
刚才一直没说话的蓝山走在最前头,忽然想起回头问苏醒道“你觉得这儿怎么样?咱也弄一个?”
“陈掌柜是个全才,他干的活儿,你干不来!”
“你跟他认识?”蓝山头一次听苏醒说服谁,一脸怪异的停下了脚步。
“我妈跟他很熟”苏醒老实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脑子里很自然的浮现出一个T恤短裤的老男孩儿形象。
虽然唐雅雯认识这个叫陈鹏的孩子很早,但上辈子陈鹏真正和她产生交集,却是在唐雅雯当上暴发户之后。
那时候玩儿足球的陈鹏偶尔在一次慈善晚宴上,遇上了当时同样因为一身暴发户的气质而适应不了那种氛围的唐雅雯。这一老一小在角落里互相奚落了一个晚上,第二年会计出身的唐雅雯就用陈鹏教她的那种经过粉饰财务杠杆,将国内的零售行业搅合了个天翻地覆。后来直到长虹和黄大老板相继也从陈鹏那里取了经,家电零售这一块儿才因为重新夺回主动权而逐渐从唐雅雯的零售业版图里分裂出去。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陈鹏算的上是唐雅雯的老师。这个一个概念就能改变许多人一生的玩家的生活态度,甚至到现在都还影响着苏醒。
他这个人很有趣。
因为没赶上上山下乡,他曾经是国内第一批金融专业科班儿出身的大学生。可是大学毕业之后不久,他却又因为“爱情”的缘故毅然决然的放弃自己在央行的铁饭碗,跟着他所谓的爱人南下去了当时尚处在混沌时期的深圳。
在那里,陈鹏既没有住房也没有固定的工作。为了给他所追求的爱情构筑经济基础,他甚至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靠在工地上帮人家做劈砖块儿之类的泥瓦活儿维持生计。而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够保障他们每个月按时付房租的工作,他的爱情却又因为不堪生活的压力爱上了香港来的一位成衣厂小老板。
等一场大病的陈鹏再从医院出来,他不但又丢掉了工作,而且还欠了一不知道什么年月才能还上的高利贷。若不是这时候有个朋友介绍了他去给台湾的一个老板当了马仔,他甚至很有可能会横尸街头。
为了还债,也是为了忘却。那段日子,陈鹏真的像港台那些“胰子剧”里演的似的,几乎将自己所有的精力全部都放在了如何帮台湾老板赚钱的工作上。从投资接触到项目考察审批,从纸面上的各类手续到实地的厂房建设和募股、招工,很短时间内,陈鹏就将自己之前所有接触和没接触过的活计,全部娴熟的玩儿成了实体。
按道理说,他这个时候在圈子里算得上是成功了。可是,当输着点滴的陈鹏将自己引以为傲的成就交付给台湾时,台湾老板却并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表现的有多么激动。相反,他甚至从台湾老板的眼里发觉了一丝犹豫。
就在他为这丝犹豫不解的时候,台湾老板很快就找上了门来。而跟台湾老板一起来的,还有看上去像马仔,但却笨到从包里掏两万块出来都要半天的“老鼠仔”。
陈鹏正不明白老板什么时候找了这么个东西时,台湾老板却客客气气的把两万块钱和一句“你能干的让我害怕”一起推到了他的床头。
胆怯的台湾老板因为怕陈鹏有朝一日真的会反过来把他吃掉,用一个笨手笨脚而且什么都需要去教的马仔替代了陈鹏。虽然这个后来被誉为台湾板卡大王的台湾佬在成功之后的日子里一再后悔放弃了陈鹏,但当时,陈鹏的希望却是结结实实的又丢了。
痛定思痛,这一次教训之后,陈鹏想到了自己创业!
拿着台湾佬的两万块补偿金,陈鹏离开学校六年之后,第一次做起了跟自己大学专业相关的工作。就在深市大门外的小南苑地下“股票交易市场”,他做起了场外交易的买卖。
当然,这份工作他也没做多久。不是因为他做的不好,而是因为这份工作他同样做的太好,所以他很快就被香港一家大型投资机构的老板看中并带到了香港这个足够他发挥的舞台上。
法兰克福、巴黎、伦敦、纽约、东京、香港、新加坡。
陈鹏一直称其为“生命中最快乐”的这段日子里,他就像当初刚才深圳劈砖头块儿时那样,每天定七个闹钟,抽五包烟,只一年不到时间,就为当初赏识他的那位老板赚回了近3亿马克的利润。直到92年的时候他在马克市场上遇上了索罗斯这个令全世界金融家们战栗的老头子,他的固执,才让他因为一场惨烈的货币战役终止了这种透支生命的疯狂举动。
这次香港的老板倒是没主动放弃陈鹏,但陈鹏自己,却真的累了。
离开燕京十年,陈鹏再回到燕京的时候,除了走时背的那个单间雷锋挎包,依旧什么都没有。
只是喜欢趁着夜色游走在后海的那些孤魂野鬼,这两年偶尔凌晨十分路过已经结束了喧嚣的咫尺天涯时,隐约会听见敞开的大门里有一个嗓音嘶哑的男人正吟唱着张楚的那首《西出阳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