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认得猪头的车。
虽然不知道苏醒是否就在车里,但薄荷随着放学的人流走出校门时,还是很自觉地往猪头停车的地方挪了过来。
她小心翼翼但却又假装不经意的样子,让苏醒坐在车里看了好一阵才舍得拉开车门。
看到苏醒,薄荷先是楞了下,紧接着原本已经开始有些失落的眸子立刻重新泛起光彩来。
“以为我今天晚上不回来了?”苏醒接过薄荷的车把,目光落在了她左侧额头上别着的两支兔耳造型的小发夹上。
薄荷没回答苏醒的问题,但手却随着他的眼光抚在了自己额头上“怎么了?”
“本来这几缕头发挺好看,干什么把人家囚禁起来”
“头发挡眼睛。”薄荷乖乖的摘下了小卡子,伸手抓着自行车后座跟在了苏醒身后。
苏醒的心一下子也忽然安静了许多似的,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薄荷瞎聊道“最近没听见你去上舞蹈课,不学了?”
“不在以前的地方学了,有个阿姨教舞蹈,我每个礼拜天在她那里学,独舞……”
“我有那么霸道?”苏醒被薄荷最后一句逗的哭笑不得,但事实是,他刚跨上自行车,薄荷就老实的拽着他的衣角坐在了后座上。
走了一会儿,薄荷实在想不出怎么回答苏醒,只得捡自己知道的说道“最近,好多人都说分文理班的事,今天晚上,地理老师还说数学成绩好,选文科容易出成绩。”
“你想选文科还是理科?”
“不知道呢!”薄荷歪着小脑袋冲苏醒后背撅撅嘴,一下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晚风习习,苏醒倒是很享受两人沉默中的默契。直到自行车拐上演武大街遇上第一个红灯,他才又开口道“我觉得你还是选理科好,文科你学不来。”
“哦!”薄荷老实的应了一声,故意加大了自己小腿晃动的幅度。
被她的动作吸引,苏醒低下头看着那两截明晃晃的白藕轻笑道“行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也选理科的,而且咱俩还在一个班,一个座位上。”
“谢芳和乔锐约我这个礼拜六去看足球!他们说这个星期江川雅信是主场?”薄荷的思维到底还是天马行空着,她把苏醒扯到文理分班的话题上,自己却忽然说起了和足球有关的事。
但是,苏醒即便不回头只听声音,也知道小妮子此刻应该是正微笑着。
“你到底还是让我带坏了!”苏醒故意冲着变成绿色的交通灯叹了口气,刚想借着自行车起步的猛劲儿让薄荷拽紧自己,忽然,四五个浑身酒气、一身标准江川流氓打扮的中年男人横着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苏醒还没问人家想干什么,其中一个人脖子上纹着个老虎头的老平头指着他的鼻子倒先骂了出来“小兔崽子,你活腻歪了是不是?”
“你骂谁呢?”苏醒从来没吃过这种亏,捏闸的瞬间稍一愣神,身后原本低着脑袋的薄荷紧跟着一头就撞在了他身上。
紧接着,薄荷倒先发出一声惊呼“啊?爸爸?”
“什么玩意儿?”苏醒看了薄荷一眼,发现顾不上疼的小妮子,却正盯着老平头发愁。
两人肯定是认识。苏醒又扭头瞅瞅刚才骂自己的那位,忽然想到,自己极有可能是遇到传说中的老丈人。
然而一切也仅仅就发生在一瞬间。
苏醒还没来得及说服自己不要对“小兔崽子”这几个字耿耿于怀,老丈人同志倒先跟吃了多大亏似的,忽然朝他脑袋结结实实的轮了个巴掌。
随着一声清脆响起,不但薄荷吓的没了声音,就连苏醒,一时间也有点儿发懵。
幸好苏醒身后不远处还有个猪头存在,就在老丈人同志再次抡起巴掌拍向没想明白还手还是躲藏的苏醒时,猪头的一个飞踹,堪堪帮他躲了过去。
等苏醒再回过神儿,一帮醉汉已经和一个浑身脚印的胖子厮打在了一起。
“别打!”苏醒不好意思跟猪头直说眼前的是自己老丈人,模棱两可的喊声不但起不到劝解的作用,反而还将路边儿许多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好巧不巧的,苏醒现在站着的地方正好就直冲着沸点娱乐城的大门。被人围在圈子里的猪头挨了几下之后随便喊了几嗓子,沸点的玻璃们里马上就冲出了一票二十啷当岁儿的壮小伙子。
然后,场面就不是苏醒所能控制的了……
就在苏醒正为难场面怎么收拾,前段日子被猪头安排在沸点负责的耿朝青也在大队人马的簇拥下从沸点走了出来。看到重新站回苏醒身边儿的猪头身上那一身脚印儿,这小子吓得连忙紧走两步凑上来关心道“三叔。猪头哥,你们没事吧。”
一直看着“老丈人”挨揍的苏醒被耿朝青叫醒,顾不上说别的,直接命令他道“赶紧叫你手下人停手,自己人!”
耿朝青虽然很久没跟苏醒了,但阴影还在,听了苏醒的吩咐,马上往围殴苏醒“老丈人”的那些小年轻跟前儿走近了几步。
可是,耿朝青还没开口。被四五个人摁在地上胖揍的“苏醒老丈人”忽然抢在这个时候发出了一阵哀嚎“死丫头,你爹快让人打死了。”
蓦地听到喊声,苏醒这才想起自己身边儿还站在薄荷。可是,当他像看热闹的大多数人似的扭头时却发现,此刻牢牢拽着自己袖口的小妮子除了脸色有些习惯性的苍白外,根本连看都没看一眼身前乱作一团的人堆儿。
“还不赶紧让你的人停手!”苏醒又催促了一遍同样盯着薄荷的耿朝青,然后拽着薄荷往外退了退“他真是你爸?”
薄荷手被苏醒攥住,这才想起委屈似的撇了撇嘴“他总打我妈……”
“可他终究是你爸!”苏醒拍拍薄荷的手示意她在原地等自己,径自的走向了已经被耿朝青的人架起来“老丈人”。
来到近前,苏醒看着眼前因为两眼充血而快看不出人样的东西犹豫了半天,好容易咬着牙道“叔,我叫苏醒,是薄荷的同学。”
苏醒觉得自己够客气了,但众人的一片诧异声中,薄荷她爹不但不领情,竟然还肿着舌头嘴硬“滚!别仗着人多牛逼。有种你今天弄死我,让我缓过气,我抄了你家!”
旁人还还从来没见过苏醒受热脸贴冷的委屈呢,不用他说话,耿朝青立马几个大嘴巴就招呼了上去“我操你大爷,给你脸了是吧?你知道你跟谁说话吗!”
耿朝青的手劲儿很足。也不知是被他的年纪唬住还是真疼到了心尖上,随着一阵血沫子飞扬起来。薄荷她爹虽然挣扎了几下,但这次却没回嘴。
打完,耿朝青像才想起苏醒刚才对他的称呼似的,随便在他身上擦擦手重新站回了苏醒身边儿。
不忍看对方一直痛苦着,苏醒只好再次低声下气道“叔,今天晚上这事儿是个误会。我送你们去医院养两天,再出钱给弟兄们好好养一段日子。算了,怎么样……”
“算?”薄荷她爹嘶嘶着吸了口凉气,忽然又鼓起腮帮子冲苏醒吐了口血沫子“算,我算你妈……”
“我操!”苏醒听到自己最忌讳的字眼,终于也没了耐性。不等对方把话说清楚,他自己的拳头就已经招呼了上去。
卸了老丈人的下巴,苏醒也不知道自己是从谁手里夺了个四尺的狼牙棒,回首就掠在了薄荷她爹身后那几个同样骂骂咧咧的老流氓身上。
随着一阵血肉模糊的闷响,薄荷她爹别说求饶,连疼的感觉一下子都因为害怕而忘记了不少。
也幸好小便失禁的他没喊。他身后的那几个因为惧怕苏醒手里的狼牙棒而求饶或是继续发出威胁的醉汉们,无一不是被苏醒敲断了迎面骨……
虽然不好收场,但事情到这里也应该完了。
但是就在苏醒恨过之后马上要冷静下来时,人群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随即,苏醒和大多数人一样还看清怎么回事,刚才制造噪音的两辆大面包车里,一下子便窜出来十几个拎着各式各样砍刀的“膀爷”。
猪头和耿朝青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推着苏醒和薄荷往沸点里走道“三哥,快走,不是咱们的人……”
“吹哨儿!除了他不能碰,其他人,一个也不能让他们跑了!”苏醒指了指已经被拖到一边儿的薄荷她爹,随即拽着面色已然如纸的薄荷进了沸点。在催促猪头他们的同时,他自己也掏出了手机。
苏醒想收拾几个流氓,根本用不着兴师动众。但关键,这些流氓当中有薄荷她爹!
也不知道这伙儿流氓太不走运,还是苏醒太走运。接到苏醒的电话时,刚刚散了会的郭为等人正凑在一起点了桌子菜准备喝酒。听说苏醒被人砍,他们几个连单都顾不上埋,齐刷刷的挤在两辆车上就冲沸点狂奔了过来。
老大带头马,头马带小弟。原本就很热闹的沸点,因为郭为他们在路上时的一通电话,没过几分钟竟然聚集了江川地下秩序的半壁江山。
而如此壮观的流氓聚会,别说老百姓们没见过,就是这些老大们来到沸点之后看到沸点因为不远处路口闪烁的警灯而呈现出周围热闹、门口冷清的场面,也不禁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