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政和六年,夏日,东京城,旧酸枣门外,大相国寺的菜园子,夜。
强光闪过,巨响轰鸣,早已麻木的罗鑫成的听觉与视觉被刺激的七晕八素,与此同时,一种久违的心跳的感觉回到罗鑫成的身上。罗鑫成的心忽然变得兴奋起来,那是一种生命的感觉,一种不同于泥土与空气的感觉,一种即使是痛也令人欢快不已的感觉。罗鑫成心中直呼:我还活着,我又活了,我太高兴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喊出,太过久远的时间与不太熟悉的身体使他根本不出话,他只是“啊,啊”地张了张嘴,却有一口脏水进入肚中,一种恶臭自口中传来,他却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表情,反而兴奋地又“啊,啊”喊了几声,似乎还无惬意。
活着,只要是活着就什么都强,也许只有体验过死亡感觉的人才能体会到这一点,此时的罗明成就是给他一具狗的身体让他蹦跶两下,他也会兴奋不已,更不要是人了。
夜『色』深沉,乌云渐渐地散开,点点星光从云缝中透出。只是一会儿工夫,大半个天空竟然星光璀璨起来。高大的城墙内,皇城的附近依旧灯火辉煌。城外的菜农老庄头披星戴月从开封的旧酸枣门内推出大相国寺的一辆臭哄哄的粪车,尽管刚才下了点雨,但由于昨晚睡得太晚了,现在头还是有点晕晕沉沉的,他『迷』『迷』糊糊地把半车大粪倒入粪池后,发现粪池中有一个人在哼哼唧唧地游动,那手扑地一下,竟把一颗粪粒拍到了自己脸上。老庄头又生气又觉得好笑,他仔细一看,竟是大相国寺里在这看菜园子的和尚——石头,他叫道:“石头,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跑那里面去了!”不料那平常和他极相熟的和尚看到他后一脸木然,竟如不认识一般。
老庄头气道:“石头,你在干嘛?还不快上来!”完,他把他那粗大的粪勺伸向了那正在傻乐的石头,那石头嘿嘿笑了两声,双手『乱』摆了几下,抓住那肮脏的粪勺爬了上来。老庄头道:“你怎么掉粪坑里去了,快去洗洗去吧!”那石头望着老庄头又嘿嘿笑了两声,又脏又臭又傻,把老庄头好一阵恶心。
那被老庄头叫做石头的和尚就是在球形闪电那怪空间中不知呆了多久的罗鑫成。他在一个古装老农的帮助下爬上粪池后,没听明白怪装老头在什么,但看着那老头的手势,明白了他是要自己去洗一下,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浑身上下全是脏粪,臭不可闻。顺着老农的手势,他发现一口水井,于是就借着点点星光奔到井旁,洗刷起来。
老庄头心急火燎的倒掉剩下的半车大粪,粗略地看了一下菜园,发现地上的菜东倒西歪,葫芦架倒了几架,远处黑暗中土墙缺口处的木篱笆依稀破了几个大洞。他看了一眼发白的夜空就立在木门旁焦急地等待起来。
一会儿工夫,一个精壮的中年和尚推着一辆粪车来了,老远就叫道:“老罗,你站门口干嘛?”老庄头道:“出事了,罗达师傅,菜园里遭贼了!”那精壮和尚把粪车一扔,也不顾那溅出的粪汁,从车边上抽出一根铁棍直奔菜园,一面叫道:“哪个不长眼的泼皮干的!跑哪儿去了!”到了菜园,跳出那土墙上残破的木篱笆转了几圈,回来后见到那一片狼藉的菜地,恨声道:“那个贼人被我抓到,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那精壮和尚见到老庄头,问:“丢了多少东西?”庄老头道:“大体我看了一下,菜倒是没丢多少,就是——”李达和尚道:“就是什么?”老庄头朝正在洗身上脏粪的和尚努了努嘴,道:“就是师傅好像出了点问题,他好像不认识我一样,我什么也不应声。”那精壮和尚看了一眼和尚,点了点头,道:“好了,我过去看看,你忙去吧,要是什么时侯听到是哪个不长眼的干的,过来和我一声,不教训一下那帮贼,难解我心头之恨。”
罗鑫成一面洗刷身上的脏粪一面审视自己的这副新身体,发现这是一副相当不错的身体,年轻,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好像还没有十分长足;强健,肌肉的弹『性』十足,之自己本来那副经常感冒,打架老挨揍的虚弱身体强了至少一个档次。太阳出来了,木桶里的水映出罗鑫成那新的虽不英俊潇洒但是年轻健康的脸来,罗鑫成看了,颇有点淘醉的感觉。
精壮和尚在罗鑫成身边站了好一会儿,见罗鑫成只顾看着水桶里的倒影发呆。终于,忍不住叫道:“石头!你在干嘛?”
罗鑫成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到一个陌生的和尚,晨光中,一道清晰刀疤横亘在他左脸上,正处在兴奋状态中的罗鑫成没有感到害怕,他问道:“你我叫石头?”那和尚被吓了一跳,伸手『模』了『模』石头的额头,除了一道发红的被棍棒打击过的痕迹,并没有热感,他道,“不会吧,你没发烧呀!”罗鑫成道:“你好,请问,我是一个和尚么?”那刀疤和尚听了,脚下一滑,几乎跌倒,恰好,老庄过来扶了他一把,同时对和尚道:“快换身衣服吧,臭死个人了!”
太阳出来了,红彤彤的,大如斗,照在大地上,抬眼望,城墙高大雄伟,菜疏郁郁葱葱。并不很高的土墙上,野花随着微风摇曳,空气中有一股清香的味道。
阳光洒满大地,宽大的菜园中陆续来了几个农人。
早饭后,刀疤和尚罗达直接感到头大如斗,那个叫做石头的和尚在吃饭时问了他许多令他头脑发晕的问题,如:我多大了?我是哪一天生日?我爹妈在哪儿?等等。罗达除了开头时:“你可能十五岁了。”其余的一概:“我不清楚。我不知道。”罗鑫成心中想道:“各位穿越的大佬如果没有一身过人的武功必有显赫爹妈,自己是不是也是一个大人物的儿子?想到这里,脸上竟漏出一丝得意的神『色』,仿佛明天就会有一个贵『妇』人坐着撒满香水的轿子来到这菜园中的茅屋,带着哭音道:“我可怜的儿啊!”
罗鑫成正在yy时,刀疤和尚一拍自己那光头,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你师父临死时跟我过,你是他在建中靖国的那一年,在大相国寺的庙会上拣的。”罗鑫成急道:“是不是一个贵『妇』人丢的?”罗达的头顿时又大了一圈,道:“什么贵『妇』人,你妈后来还来找过你,是个农村的卖菜『妇』女,对你又亲又抱的却什么也不肯把你抱走,什么家里孩子多,领回去也养不活,在这当个和尚也不错,可把你师父气得呀,好几天没吃饭,后来没办法,谁让你师父心好呢,你师父只好省吃俭用,把你养在大相国寺了。”
罗鑫成道:“不会吧!你不骗我吧!”刀疤和尚一拍桌子,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这个杂种,你师父省吃俭用把你养大容易吗?现在你竟出这样的话,要不是你师父在临死前要我好好照顾你,看我现在不打断你的狗腿!”。
打开的窗户上,某一片残破的窗户纸狠狠地忽闪了几下,罗鑫成的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他没想到那看起来对自己挺和善的中年和尚会有这么大的火气。看着那充满怒气与威胁的眼睛,他意识到,自己来的并不是一个安全的童话世界。梦想中的世界破灭,罗鑫成仿佛一个被扎了一针的气球迅速地泄了气。
刀疤和尚看了罗鑫成一眼,道:“走,我带你到一个地方。”罗鑫成道:“去什么地方?”刀疤和尚道:“你甭管,去了你就知道了!”两人刚出门走了几步,罗鑫成就看到刀疤和尚手中居然提了一根黝黑的铁棍,他心中有些害怕,心地问:“师父,你提那铁棍干嘛?”刀疤和尚,微微一笑,道:“习惯了,不提着它,心里觉得不踏实。”接着他回过头来对罗鑫成:“看了你脑子真是出问题了,我是你师叔,不是你师父,以后不要叫错了啊,听着怪别扭的。”
两人出了菜园,顺着有时是青砖,有时是沙土地的几个胡同拐了几个弯,把罗鑫成拐得晕头转向,看那高大的城墙有时是在南边有时又是在北边。有时甚至两边都有,罗鑫成心中忐忑不安,他觉得自己很孤独,只有前面的刀疤和尚那结实的背影才令他感到安心,他心地问道:“师,师叔,你姓什么呀?”
刀疤和尚头也不回,道:“我姓罗。”
罗鑫成道:“那太好了,我跟你姓吧,就叫罗鑫成怎么样?”
刀疤和尚道:“你跟我姓叫个什么事,回头我回大相国寺打听一下,没准哪个老和尚知道你到底姓什么。”
罗鑫成道:“不了,不了,我就跟你姓了,拜你为干爹不就行了吗?”
刀疤和尚笑道:“我是个和尚,你也是个和尚,和尚收和尚做干儿子叫个什么事?再,都要出家了,姓什么不是无所谓的事么?”
罗鑫成“哦”了一声,道:“可我就想跟你姓。”
刀疤和尚摇头不语。
走出那弯弯曲曲的胡同,来到一条大街上,街角的一棵高大的槐树上,一只喜鹊正在用它那黑『色』的嘴巴梳理着羽『毛』,太阳渐渐地炙热起来,喜鹊翘了翘尾巴,“喳,喳”叫了两声,似乎有些烦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