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我们刚刚开始形成着自己的思想,与其说是幼稚,倒不如说是青涩。成熟与幼稚,就好像是简单和复杂一样。随着个体内容的增加,我们从低到高。
王东做了自己愿意做的事,没有人逼他,他也没有指望能因为这件事使冉欣对自己怎么样,那样自己也就太没出息了。
王东所想的恰恰是一个男人的归属感,在以后,不管你有多高的学历,工作,待遇,缺少了这份感觉,你永远都无法感知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王东在家呆着,父母已经被叫去了学校,而王东桌子上的烟灰缸也被烟头塞满了。
他并不觉得委屈,相反倒是很释然,抽烟只是因为没事可做而已。
几个月的努力,没黑美白的钻研着枯燥的问题,突然停下来了,心里真的觉得空荡荡的。
王东掐灭了最后一根烟头,上了筒子楼上的平台。过去还不务正业的时候,他总是会坐在上边唱歌。那天在操场歌唱的那么好,大概就是因为从小学毕业开始之后,他就一直这么“不务正业”了吧。
村子里房子挨着房子,在平台上也不会感到一览众山小,只是偶尔飞过的几只叫不出名字的小鸟能平添一丝似是而非的寂寥。
天气不错,在大家都在拼命学习的时候,这种天气简直就是一种奢侈,而王东现在所做的就是在享受这种奢侈。
那天喝了不知道多少瓶啤酒,说是等十方回来好好喝喝,可终究还是醉了。但是并不是那种昏迷的醉,只是脑子里暂时把不开心的事全部都过滤掉了。他没有让常亮把自己送回来,而是自己独自走了回来。
那天晚上睡得很安静,只是今早醒来的时候背上还是有些隐隐发痛。
“哎,我下手可能真的是有点重了,是因为自己太年轻吗?还是得了暂时性理智丧失症。”
村子里有一户老人不在了,为了自己的事,父母也没顾上去人家那儿吊唁。论辈分,王东还要叫一声四伯。
“东东来了,你爸妈呢?”
四伯的女儿招待着来往的宾客,对于这个小表弟一个人的到来显得有些惊讶。
四伯的女儿已经毕业好几年了,现在已经在北京安家,是北京一所很著名的大学毕业的。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往往很理智,透着一股冷漠。自己父亲的离去,是悲痛,可何尝不是一种解月兑呢?
院子里,白色的幡儿布飘着,灵台上摆着四伯的照片,照片不是照的,而是画的素描。村里的老人都很迷信,觉得越是上岁数的人,就越是不能拍照,谁知道拍完了会不会立马就变成遗照了。
来的人大多都是村里的乡党,其他的王东大多都不认识。
四伯一生都很谨慎,还记得王东很小的时候来四伯家里玩,经常看到四伯教育着姐姐为人处事的道理。王东那个时候还很小,听不懂那些难懂的之乎者也,只觉得四伯很有趣,像是个教书先生。
房子里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剧社在唱着戏,听不懂那些晦涩的词语,大概就是一些一路走好,早登极乐的老曲儿了吧。
每当有客人进来的时候,跪坐在灵位前的亲属都要不停的哭着,而宾客们就会一一去安慰亲友。姐姐头上披着白纱,与她那身时尚的皮装很不搭调。她的脸上很严肃,但不太显出悲伤,感觉好像有些冷峻。
生活就是这样,一代代的思维都不一样,但毕竟年轻的一代都会有自己的想法,老一辈不能总是一味地打压,有时候也要学会赞同。
对着四伯的灵位,王东终于是忍不住哭了。他的泪水下并不是扭曲的脸,只是无奈。
晚上父母回到家的时候,王半山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看得出来他面对的跟儿子在李瑞父亲面前承受的没有什么两样。老王看见客厅里坐着的儿子,没有说一句话就走进了自己的房子,然后拿出了一个存折又走出了家。
王东没有问父亲什么,只是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坐着,脑子里还是悬浮着四伯的灵堂。
屋子里很暗,客厅的灯都没有开。
王东的母亲轻轻地把王东搭在桌子上的腿放了下来,也坐在了沙发上。
“你呀,你爸一辈子都没挨过那么多的批评,你倒好,还在这儿悠闲自得的坐着,你爸他……,”话还没有说完,王东他妈已经泣不成声了。
这一对父子太像了,都是那么的倔,都是那么的固执。
王东很想说一句“我错了”,但是说不出口,说出来似乎没有一点意义,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件事发生之后他唯一没想到的只有自己的父母。他忘了自己现在还不是独闯社会的个体,干什么还牵扯着父母的关系,或许自己独立了就不会有现在那么多的窘迫了吧。
泪水,在四伯的灵堂上已经哭完了,那不是委屈的泪水,而是疲惫。自己终究不是个好孩子,不是一个能考上名牌大学让自己父母光宗耀祖的好孩子。
认识了杨冰,认识了冉欣,了解了那么多能力卓越的老师,可到头来还是不在一个世界。或许一个人的地位早已注定,再是过多的挣扎也无济于事,到头来还是要接受现实。这几个月,就算是自己对人生格局的一声呐喊了吧。
鲁迅呐喊之后又写了“彷徨”,他可能也是因为没有改变自己想要改变的事吧……
“你觉得我是不是很自私呢。”冉欣靠在沙发上,不知不觉,这段旅程还有几个小时就结束了,他们一直聊到了凌晨。
“如果我是王东的话,不会去介意你的自私,但是我会因为你的冰冷而难过。你就像是个雕像,不管你喜不喜欢他,你总该找他哪怕是说上几句话吧。你那样子真的很让男生伤心,他那样子做又是为了谁。”
“我知道,可是当时不知道。当时,我很怕面对王东,那种感觉很复杂。”
“那一点爱意都没有产生吗?哪怕是感动呢,还是因为你只剩下感谢啊,而且还是沉默的感谢。”
“我,”冉欣有些哽咽了,“我高中的时候不愿意接触情感,那让人好累,好迷失,虽然当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身边发生的人和事一直让我这样觉得。”
“或许你说的对,是王东太一厢情愿了,这个可怜的傻瓜好可悲啊。不过我挺佩服他的,至少他心里怎么想的,就是怎么做的,不管对和错,合适还是不合适,他坚持了,虽然没有获得,没有获得自己想要的。”
冉欣站起身去了趟厕所。坐在沙发上的张远突然觉得冉欣有些让人感到可怕,是因为她的现实吗?
现实让人变得难以接近,理性或许是对的,但是理性做到了极致就变得没有人性了。为什么冉欣不能像童话中的小女孩一样,也能和王东一样稍微的迷失一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