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攻心
程韵寒脸上露出了慌乱的神色，她虽然没有怀疑秦允明，只当秦允明是要拉自己出来凑数，可是经历过被黄潜善暗杀的事情之后，她心中早就留下了一个阴影。她觉得只有老老实实不要做什么出头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自己都是能挺过去的。
可是现在秦允明要让她出面指证黄潜善，就算能铲除黄潜善，可是并不能保证黄潜善的余党不会来对付自己呀？
更重要的是，她曾经答应过沈心茹，再也不要干这样的傻事。
因为沈心茹对于她来说就是恩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拯救自己了，做为报答自己也应该履行一下子这最基础的承诺。
“秦公子，王爷殿下，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能不能不要让奴家出来做这样的事情。你们既然已经可以抓捕黄潜善了，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呢？就当……就当给奴家日后留下一个安心生活的余地吧。奴家……奴家实在不想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程韵寒带着几分哭腔，泪水在眼眶里面只打转，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跃然纸上。
“你，你到底怕什么呀？什么担惊受怕，如果你肯不出来指证黄潜善，把他的罪名定的更重一些，这才会让你不得好过才是呀。”小郡王连连的说了道，他甚至感到有些气急，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这程韵寒还有什么还顾虑的？
“程姑娘，你到底是怎么了？”秦允明认真的问了道。
“奴家………奴家没怎么，奴家只是不想这样罢了。湖仙书社还有那么多姑娘，你们，你们可以去找她们来指证呀。”程雨涵终于哭了出来，一边泣不成声，一边苦苦的说着。
“你，我！你真是…….唉！”小郡王一时语塞，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秦允明缓缓叹了一口气，神色十分镇定，慢慢的说了道：“程姑娘你别哭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心中藏着什么苦衷，既然你不愿意出来作证，我们自然也不会强迫你。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们之所以想请你出来作证，是要给你一个弃暗投明、将功赎罪的机会。”
程韵寒有些不明白，带着泪水的双眼迷惑不解的看着秦允明。她觉得就算黄潜善倒台了，按照常理来说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受害者，有必要将功赎罪吗？
秦允明接着说道：“你可知道，你们这些被拐卖来的女孩子，案子处理之后会如何安置你们吗？”
程韵寒听到秦允明这么说，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过来。
这时，小郡王抢先回答了道：“我告诉你们吧，你们十之**都会编入官籍。好一点的就被送到宫廷里当宫女，或者送到女作坊去做工。要是差一点的话，那就会被送到一些官府人家当婢女。反正下场可不见得好哦。”
秦允明点了点头，说道：“王爷说的没错。但是程姑娘，你我好歹交情一场，我能帮你的地方自然不会推辞。如果你肯出面来指证黄潜善，我会求小王爷为你讲情，将你安置在唐观礼唐三郎的家中。”
程韵寒微微一怔，白皙的俏脸上露出了一抹红晕。这段日子里，几乎每天唐观礼都会来湖仙书社，而且每次到来都是让她来陪佐。在她眼里，唐观礼对自己一直是相敬如宾，绝没有任何揩油和不轨之举，不难想象唐观礼对自己的情谊是发自内心的。
就在刚才被带进来问话之前，唐观礼还把这件事告诉了她，让她尽量配合秦允明和小郡王的问话，这样就能得到上面的宽恩。
只是现在困扰她的是，虽然自己很清楚唐观礼的好，可是自己对唐观礼到底有没有好感呢？她不能说对唐观礼没有好感，可是这种感觉似乎还没到达托付终身的地步。虽然眼下的情况身不由己，如果能得到唐观礼的庇护，那的确要比造册入官好上成千上万倍。
但她这些年一直受到书社才艺的熏陶，思想上要更显得感性一些，宁愿受苦受累，也希望自己能获得一种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
秦允明看着程韵寒还是犹豫不决，最终只得叹息了一声，说道：“好吧，既然程姑娘你坚持，那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接着，秦允明便将程韵寒带了回去，同时直接将沈心茹引进了后堂。
沈心茹的神色虽然很疲惫，看样子对于秦允明这次耍诈的手段并没有识破，不过她的表情要远远比程韵寒淡定许多，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态，仿佛就算黄潜善倒台了，自己也并没有什么直接干系似的。
秦允明知道沈心茹是一个厉害的角色。他早就做好了两个准备，选择程韵寒是因为程韵寒是整个湖仙书社最容易突破的一个人，而如果程韵寒还是无法突破，那就只能反其而行之，选择最难突破一个人下手。这个人就是沈心茹。
因为如果连最简单的都无法突破，湖仙书社的其他姑娘势必会显得很棘手。
但是一旦能突破了沈心茹，那就意味着整个湖仙书社的最后防线都溃败了。只要沈心茹站出来指证黄潜善，那么就相当于整个湖仙书社的女孩子一起出面指证了。
小郡王看了一眼沈心茹，冷声冷气的说了道：“你是这里的老板？”
沈心茹狡黠的笑了笑，说道：“既然你们已经查出湖仙书社的背景，那应该知道谁是真正的老板了吧。”
小郡王正要疑惑的发问，秦允明却知道这是沈心茹的幌子，立刻“哼”了一声，说道：“沈老板，事到如今难道你就不能坦然面对吗？我知道你未必是真正的帮凶，如果你想月兑身，不妨把湖仙书社的幕后全部说出来，我一定替你说情。”
沈心茹反问了道：“难道秦公子和王爷还不知道湖仙书社的幕后吗？”
小郡王顿时怒了起来，大骂了道：“好你这个贼婆娘，故意消遣本王吗？”
沈心茹连忙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赔罪的说道：“奴家岂敢呀？可是王爷和秦公子所问的问题确实如此呀？若王爷和秦公子不知道湖仙书社的幕后，为何今日会领兵前来包围这里呢？不是吗？”
小郡王气急，他脑袋反应慢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如何回答，气呼呼的伸手指着沈心茹，吞吞吐吐的道：“你，你……你胡搅蛮缠……我……我一定要治你重罪，让你永世不得超生！让你下半辈子别想过得安稳！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沈心茹看着小郡王滑稽的样子，只是暗笑不语。
秦允明正色的喝了道；“沈心茹，你别倚老卖老。我们问的是细节，要你交代所有事情的详细。如果你能供认出黄潜善新的罪证，对你来说就是立功了。”
小郡王这次缓过劲来了，连连附和的说道：“就是就是，我们现在问你的是细节。你快快从实交代吧！”
沈心茹依然一副戏谑之态，笑吟吟的说道：“王爷殿下和秦公子你们已经知道的内幕，其实也正是奴家知道的内幕，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何必还要多问呢？”
小郡王顿时傻眼了，大叫的道：“我们又没把我们都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你怎么知道我们都知道什么了？你分明就是胡说八道！”
沈心茹莞尔一笑，说道：“是吗？那小王爷不妨把先说说你们都调查到什么了，然后奴家再补充，可好？”
小郡王想了想，说道：“我们……”
秦允明拉了小郡王一下，说道：“王爷，你不要上当了，这沈心茹是要套我们话呢！”
小郡王赶紧闭嘴，再次一脸怒容的瞪着沈心茹，在心里把沈心茹都咒骂几十遍了。
秦允明看着沈心茹，冷冷的说道：“沈心茹，看样子你是不想好好合作了。真不知道黄潜善给了你什么好，事到如今你还妄想替这厮隐瞒案情。真是可笑。既然如此，我和小王爷就成全你，这个黑锅你背定了！”
沈心茹听到了这句话，脸色微微变了变。她倒没有感到任何害怕和冤枉，反倒是有了几番淡淡的释然，仿佛可以得到解月兑了似的。她语气十分平静的说了道：“秦公子，随便你们怎么处置了。奴家…….甘愿受罚。”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出后堂去。
秦允明看到这里，顿时觉得自己的所有预料都失算了，程韵寒无法突破，沈心茹也无法突破。如果真是这样放弃了，那这次扳倒黄潜善的机会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他心中很是不甘心，一股恼火和失望正在全身上下纠结着。
突然，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在沈心茹还没有出门之前一把抓住了她。
沈心茹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警惕的看着秦允明，惊问道：“秦公子……你要做什么？”
秦允明冷冷的盯着沈心茹，对方身上淡淡的体香都无法催动他分毫。他说道：“你难道不觉得累吗？”
沈心茹眼角忽然一跳，秦允明这看似无关紧要的话，却像是一根毒辣的针似的扎进了自己的软肋。她的脸色渐渐诧异了起来：他……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他怎么会看穿我的心境呢？
秦允明早先发现了沈心茹多次露出疲惫的样子，第一次就是在大厅时沈心茹得知黄潜善倒台，第二次就是刚才对方准备退出后堂的时候。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次，只不过那一次时隔比较遥远。那一次就是当初他在湖仙书社作出《好了歌》，临走的时候，沈心茹突然出现询问这首《好了歌》的意思。
当时，他只说了一句话：“好便是了，了便是好！”
在听完了这句话之后，沈心茹的神色也露出了一种疲惫和苦恼。
因此，秦允明猜测沈心茹之所以愿意与黄潜善为伍，并且到了最后还不肯坦白争取自己的出路，这十之**是因为其心中有苦衷。而为了这个苦衷，她已经违背了自己的意愿承担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正是这样，才使得她无时无刻不感到疲倦和困苦。
“奴家的事情，奴家自己承担，不劳秦公子你操心。”沈心茹冷冷的说了一句，转身依然要夺门而出。
秦允明再次抓住了沈心茹的袖子，不过因为沈心茹走得太急，双方用力之下竟然直接将沈心茹的衣襟撕开了。虽然现在初春时节天气还很冷，沈心茹外衣里面还有其他衣物，但是毕竟是一个唐突的事情，沈心茹的俏脸微微飞起了一片红晕。
“你别走，我还没说完呢！”秦允明正色的说道。
沈心茹将自己的衣襟整理了一下，却已经撕得太开，根本无法收拢起来，只好用一只手捂住胸口。她有些懊恼，回了秦允明一句，道：“秦公子你是斯文人，竟然做出这般粗鲁无礼之事，难道就不怕惹人非议吗？”
秦允明没有理会沈心茹的这番话，只是说道：“我知道你心中还有良心所在，否则也不会保住程韵寒了。你每次替黄潜善做坏事，内心都会感到不安，每一次不安都增加了你的心理负担，让你无时无刻不感到劳累。既然如此，你何不放下这个包袱呢？”
沈心茹沉声说道：“秦公子，别以为你很了解奴家。”
秦允明说道：“我确实不了解你。但是在我看来，你并非是一个助纣为虐的坏人。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你要和黄潜善这厮走在一起，并且还要苦苦坚持。但是难道你没有考虑过吗？你为黄潜善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情，欠的也该还清了，就算黄潜善拿住了你的把柄，趁着这次机会何不彻底解月兑呢？你要相信，小王爷和永和郡主都是有能力解决这件事的。”
沈心茹刚要出言反驳，可是忽然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
是呀，自己为黄潜善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情，所欠的是不是已经还清了？
秦允明看到了沈心茹陷入了沉默了，知道刚才的话已经打动了沈心茹，他立刻进一步说了道：“你很累，你又不坏，却一定要让自己负担越来越沉重？这是何必呢？更何况，我根本不相信黄潜善会对你有什么恩惠，让你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干坏事。这其中会不会是黄潜善利用了你呢？”
沈心茹怔了怔，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秦允明的问题。
秦允明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孤注一掷了。
“我打算告诉你一件实情。”他缓缓的说了道。
沈心茹呆滞的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秦允明，不知道秦允明究竟想要说什么。
秦允明说道：“其实，黄潜善根本就没有被抓，我们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指证黄潜善。”
沈心茹吃惊不小，反问了道：“什么？你们………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秦允明淡然的说道：“因为我知道，其实你内心之中根本不想在做这个沈老板了。当你听到黄潜善倒台了之后，你露出了一股释然的表情，这就表示其实内心深处早就渴望得到解月兑。”
沈心茹冷笑了起来，说道：“你真以为你了解我？”
秦允明摇了摇头，叹息的说道：“不，我从来不了解你。但是…….我希望我能救你。”
沈心茹再次一怔，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秦允明说道：“因为你救过程韵寒，而在程韵寒之前我相信你还救过许多其他的女孩子。或者说，你还做过许多其他的好事。我从来没把你当坏人！”
沈心茹白皙的喉咙哽咽了一下，她缓缓吸了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又没能说出口来！最终是一片沉默。
秦允明说道：“你现在可以出去，把我们说谎讹诈你们的事情告诉黄胖子。然后，你可以继续当你这个沈老板，忍受着你心灵上的煎熬。”
沈心茹凄惨的笑了笑，说道：“秦公子，你还真能折腾人。”
秦允明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黄潜善真是一个好人，或者说，不是那么坏人的坏人，我或许不会处心积虑报复他。可是你想必也知道，就是因为我救过了程韵寒，黄潜善便三番四次要害我。哪怕是上元佳节那一天，他都没有浪费任何可以置我于死地的机会。”
沈心茹沉默不语。
秦允明接着说道：“由此可见，黄潜善是一个心狠手毒的人。他绝不会让你们好过的。一旦将你们利用完了，迟早会要你们的命。对于这样一个毒蝎，最好的办法就是打死他、消灭他！”
沈心茹不得不否认秦允明的这番话，她曾经几番用美好的谎言来期满湖仙书社的姑娘们，让她们对未来抱有幻想。可是她知道，谎言就是谎言。到了最后的时刻，以黄潜善的性格，肯定会下毒手的！她现在觉得自己已经动摇了，不管是为了湖仙书社的姊妹们，还是为了自己，也许是时候与黄潜善决裂了。
秦允明看着沈心茹，再次问了道：“你该做出抉择了。不过就算这次我失败了，永和郡主和和义郡王都已经知道了黄潜善的真实面目，黄潜善日后也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