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波,总算是化险为夷。
自从那日,镇宁王府的大门紧紧关闭,门口的侍卫,也换成了宫中禁卫军把守,朝中百官一时议论纷纷,不知道风头正劲的镇宁王,究竟为了何事竟惹得皇上动怒,将他禁足一月,这事,在朝中引起不小的波动。
临近新岁,皇后却深感近期诸事不顺,以此为由,特地向皇上请旨,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前往佛光寺请晦光大师开运祈福,以保平安。
腊月十五,清晨。
宽大豪华的马车里,皇后端坐正中,一起同行的还有昭华公主阳璇、明曦郡主苏漓和摄政王府千金黎瑶。上百名禁卫军前呼后拥,祈福仪仗队浩浩荡荡,缓缓地从宫门前启动,一路朝福山佛光寺的方向驶去。
“晟国的确是人杰地灵,就连冬天的景致,也是别有一番动人味道。”一路上,阳璇不时透过车窗,眺望远山的景色,眼中满是欣羡,想到汴国一到冬季草木枯黄,入目皆是荒芜一片,不由感慨万分。
皇后笑道:“晟国境内遍布名山大川,皆有特色,四季变换,风景自然也就不同。公主想要看的话,一年半载可看不完,倒不如……就留下别走了,也好与本宫做个伴。”
她话中含义,阳璇自然明白,眼波轻转,笑意吟吟,“我倒是想,不过……还是要顺其自然。对了,听说静安王不是要一起来吗,为何不见他?”
听到东方濯的名字,黎瑶眼光微微一闪,却没说话,她变得十分沉默,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眉宇间的一抹轻愁,似乎再也挥之不去。
皇后笑道:“他倒是有这个孝心,如今陛下政事繁忙,身边正需要人帮手。本宫就没叫他来。”说着,她看似无意地瞥了苏漓一眼。
苏漓神色自若,仿若不觉,心中却是一冷,以目前的形势,东方泽惹得皇帝震怒,禁足一月,皇后自然不会放过能让东方濯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机会。回想起那日,皇后分明心有不甘的眼神,仿佛一层蒙在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令她心思莫名又重了几分。
走了大半日,已经进入福山地界,前行的队伍不知因为什么,缓缓停了下来。
车帘掀起,前方不远处,一块半人多高的巨石挡在路中,令马车无法通过。一众侍卫统统上前用力去推。
但就在这时,静谧的空气中,猛地传来嗖嗖的声响,带着凌冽的煞气,苏漓心头一凛,飞快将车帘掀起,只见半空之中,箭矢密集如雨,犹如一片黑色乌云,铺天盖地般向那群禁卫军射去!
众人一阵惊呼,纷纷四下退避,拔出兵刃去挡,但那箭雨来势又快又猛,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射中。一时间,马车外血溅如雨,腥气冲鼻而来,惨叫声响成一片,令人心惊胆寒。
山崖上,忽然跃下十数名黑衣蒙面人,带着冲天的煞气,迅速与剩下的侍卫杀成一团。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快到令人无从反应。
皇后似乎已经惊呆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黎瑶一张小脸已经煞白,身子僵直一动不动。
苏漓脸色变了几变,果断地沉声对外喝道:“快!掉头走!”
车夫连忙遵命,立即调转车头朝来时方向疾驰而去。
没跑多远,官道旁密林中也奔出数名黑衣蒙面人,将路拦住,显然早就在此设下埋伏。随护在马车旁的最后十几名护卫二话不说,挥刀冲了上去。
这时,一支利箭破空疾射,夹着死亡气息,瞬间将车夫咽喉穿透!他的尸体立时后仰,跌入车厢内,黎瑶与皇后齐齐惊叫出声,浓烈的血腥气迅速弥漫车厢。
苏漓和阳璇同时皱起了眉头,但她们的脸色尚算镇定。
这些蒙面人显然是精于此道的夺命杀手,一招一式毫无花俏,以少战多仍然不见势弱,不消片刻,已经斩杀了几名侍卫,剩下的几人步步后退,明显落了下风。
苏漓秀眉紧蹙,袖中暗器无声无息已滑至掌心,只待看准机会挥手发出。
这样凌厉的攻势,出色的配合,江湖上除了沉门,似乎再没见过!
苏漓目不转睛地盯着杀手的动作,越看越觉得心底发沉,她身为沉门门主,绝对可以确定这些人,并非是来自沉门!
皇后死死捏住黎瑶的双手,浑然不觉手中力道,大得已将她娇女敕玉白的肌肤攥到发青,眼见一名杀手劈开身前侍卫,腾身飞起,发出清啸一声,直朝马车扑来!她不由颤声大叫道:“他,他杀过来了!”
前后均是无路可逃,形势千钧一发!
苏漓眼中厉光乍现,正要出手,阳璇却先她一步,一脚将尸体踢飞,冲了出去,毫无惧色立身车前,一身似火红衣,高高束起的青丝在空中轻轻飞扬,璀璨如星的双眸,跃动着昂扬战意,腰间缠绕的软鞭已然在手,毫不迟疑地手臂用力一挥,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向半空横扫过去!
杀手似乎没料到马车内还有这样的高手,大吃一惊。苏漓这时反而按兵不动,静静地观察着阳璇的一招一式,以长鞭为兵器的人极为少见,若非内力深厚,难以驾驭。想不到阳璇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凌厉攻势,可见武功不浅!
那杀手人在空中,只得顺势扭身一闪,堪堪避过一击,身上的衣衫却被鞭梢带出的劲风割破!肌肤立时被扫出一道血痕!
阳璇眼波流转,笑吟吟地望着他,“怎么样,这滋味还不错吧?”
似曾相识的话语,登时叫苏漓微微一怔。
杀手身形落地,蓦然惊觉肌肤灼痛难忍,心头惊怒,低头一看,破损肌肤的边缘已经发肿泛黑!那鞭子竟然淬了剧毒!他不禁朝马车内盯去,黑布蒙面下的双眼,狞戾之色顿生,他厉声道:“认准车里那个老的!”显然是其中头目,此刻被围攻的几名侍卫已经纷纷倒在血泊之中,这一群杀手听到指令,立即扑了上去。
苏漓眉头一皱,听这话茬,这群杀手居然是冲着皇后来的?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伏击刺杀当今皇后?!
皇后闻言浑身一抖,面色惨白,显然被吓得不轻,搂紧黎瑶,强自维持镇定。
阳璇一声冷笑,傲然回道:“那得问问本公主手里的鞭子,答不答应!”唇边笑意一敛,俏脸寒霜,鞭影疾速舞动,在空中抽得啪啪作响,她一力独挡,将皮鞭舞至密不透风,一众杀手始终被拦在固定距离之外,无法靠近。
黑衣人头目抬头一看,巨石那边的侍卫已经突破重围,将这里围住,心头顿时大急,立即挥出手势欲要撤退,却已经来不及。
“想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本公主还没玩够呢!”看出对方意图,阳璇冷笑道,鞭影一扫,直奔黑衣人头目头顶而去,辫梢一甩,正卷中他发髻,身子登时凌空抽起,随即被一股大力重重地拖在地上!
数柄雪亮剑刃齐刷刷地抵住他咽喉,再也无法动弹。
“说!是何人授意你来行刺皇后娘娘?”阳璇厉声喝道,那一瞬散发出的威仪,竟然不输男子。
黑衣人头目闭眼不答,口唇微微一动,阳璇皮鞭又起,狠狠落在他脸颊上,牙齿与毒丸和着血顿时滚落出来。
蒙面的黑色布巾被扫落,露出一张愤恨怨毒的脸,阳璇微微一怔,这人,看起来似乎在哪里见过?
车厢内的苏漓一见此人,立时呆住,这个人,她虽然不知姓名,却能百分之百确定,是东方泽铁甲黑骑中的一个!一阵冷风突然拂过,苏漓只觉得身子遍体生寒,脸上传来点点冰凉,她抬头一望,不知何时,天空竟已飘了雪花。
腊月十五皇后出行,遭遇伏击刺杀,擒获杀手其中一人,经证实,此人隶属镇宁王东方泽麾下铁甲黑骑,并于公堂上招认,暗杀行动是受镇宁王指使。
皇帝闻言震怒非常,竟然下旨将昔日最得意的儿子打入一般人宁死不入的暗牢!此事震惊朝野,引来议论纷纷。
从风光无限到禁足王府,再到如今成为阶下囚,短短数日的功夫,那个曾经备受帝王宠信、离太子之位只一步之遥的六皇子东方泽的世界,已然风云变幻,天地颠倒。
他入狱的那一天,长风凛冽贯穿了整个京都的大街小巷,人们意识到风雨已来,无不拢紧衣裘,窝在家里,不敢出门。
街上,空无一人。唯有苏漓单薄的身子远远地站在街头的拐角处,默默地看着那人萧索孤独的身影被禁卫军无情的带走。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耳边呼呼的寒风直直的灌进她的心底里。她一动也不动,紧紧地抿住了唇。或许全天下的人都相信那杀手是他所派,她也绝不相信。东方泽,不是那么笨的人!
只是,现在手上无凭无据,说什么都没有用。在这个国家,所有人的命运,都只系于皇帝的一句话。她父王如此,东方泽亦如是。
当天下午,苏相如、梁实初等人拼死上书,陈述利弊疑点,要求彻查。皇帝思索再三,终于下旨命摄政王黎奉先、丞相苏相如与剽骑大将军战无极三司会审,尽快查明真相!
翌日,宫中突然传来消息,后宫废妃云氏,突然暴毙,传言是吃了明曦郡主送去的糕点中毒身亡。种种迹象显示,极有可能是明曦郡主苏漓,因云氏害了镇宁王东方泽而怒怨横生,不计手段害死云氏。因尚未有确凿证据,皇后下令将苏漓软禁在郡主府内苑。
一时间,朝野哗然,无不唏嘘感慨。在所有人眼中,曾经风靡晟都一时,令无数人欣羡的镇宁王与明曦郡主,已经跌入了人生的谷底。
很多人以为,这,就是他们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