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冽等到墨存昕进去以后便将车子开到了隐蔽处,一边打电话部署,他们都知道,这几个人无非是试探的先锋,真正的幕后主使,还指不定在哪儿藏着。
至于墨存昕,彼此之间的了解让他知道他绝不会有问题,因此枪声响起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在意。
手机就放在身边,如果有需要,墨存昕自然会联系自己。
而现在的石场内——
巨大的石坑外,除了几具横七竖八的尸体,便只剩下一部飞出去的手机。
有血迹在坑顶蜿蜒着流淌着,一直蔓延向下,直到坑中。
枪声响起的时候,墨存昕竟是想也不想就抱住了她,然后反手一枪打出去,自己便再也掌握不住平衡,两人直接被枪支后座的冲击力弹下了石坑。
手机也飞出老远。
伴随着这两声枪响,是身上男人痛到极致的闷哼。
石头不断滚落着砸下来,她被他护在怀里,只听到一下又一下顽石砸向皮肉的声音。
直到岑寂。
“墨……存昕,存昕!”
安翡手脚哆嗦着去推他,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他身上的血迹几乎要染红自己整张脸。
安翡不知道最后一枪打到了他哪个部位,是不是致命,但眼下这个情形,如果再放任血这么一直流下去,哪怕那一枪根本无关紧要,他也活不成了!
头顶的男人渐渐申吟了一声,却依旧没有醒过来。
失血过多导致他面上已经是惨白的吓人,双眼紧闭着,若不是尚在微微颤抖的睫毛,安翡几乎感觉不到他还是活着的。
“你醒醒,墨存昕……”安翡终于将自己从他身下移出来,哆哆嗦嗦去看他的伤口。
那道狰狞的枪口就印在他后背肩膀处,尽管不算致命伤,但血已经将他身上的衣服全染成了黑的。
不能再这么流下去了。
不对,墨存昕他身上一定带了什么有用的东西,安翡而后想了下便伸手在他身上模索开来。
果然不一会儿便找到一把刀子。
安翡果断的把墨存昕的衣服给撕开,找到伤口处,就像喷泉般,伤口正涌出一股股鲜血,安翡颤抖的手压着他的伤口,她见过电视里的抗日片,那些人中弹用刀挑出子弹,可是她从来也真的碰见过啊。
手上的小刀迟迟不敢下手,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了,安翡头上冒着一颗颗大汗,她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多拖一份,墨存昕就多加了一份危险。
可是,伤口那么小,她不知道子弹在哪里,总不能把他剖开把子弹取出吧?
叮!
是了,如果她能看见石头里的翡翠,那么她应该也能看得到子弹在哪里。
毫不迟疑,安翡把手贴在墨存昕的胸肩边上的伤口处,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尽力的稳定自己的心力去探求子弹的精确位置。
也许是因为人的**关系,安翡并不顺利,脑子实在一片模模糊糊的红海,看不见子弹,她心里有些着急了,难道这异能对人就不起作用了,那怎么办?
不能放弃,安翡摈弃了所有的杂念,再次去探寻子弹!
看见了,看见了,终于是看见了,安翡笑了起来,她终于看见子弹的位置了。安翡事不迟疑,拿着小刀小心翼翼的顺着刚刚她看见的子弹位置,挑下去。
啪!
一声,子弹终于是从墨存昕里的体内拿了出来了,子弹壳漂亮的在空中划了个弧度最后坠落在地上,沾着墨存昕的血的这颗子弹差点就要了他的命!
安翡已经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瘫坐在地上,刚刚耗尽了她大部分的精力,原先被打折的腿这时候才有了感觉,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咬蚀的钻心疼痛,她只是个弱小女子,终于是痛得她哼了出来,来不及顾自己的腿伤,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打起精神来继续,他身上还有子弹!
已经取下他肩上的子弹,腿上的子弹,显然要容易的多。
把墨存昕的裤子扯了下来,又费了不少功夫,安翡虽然有些尴尬,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她和刚才一样,先用异能准确的找到子弹的位置,再用小刀把子弹给拿出来。
最后一下,安翡不小心模到他的小弟弟,墨存昕的小弟弟竟然神奇的自动的竖了起来,这是无意识,有能力么,安翡有些好笑,真是个臭流氓!
在腿部的伤口要比胸肩上的浅,这些致命的子弹拿出来了,应该会没事什么大事了吧?安翡心里安慰着自己。
安翡使劲儿揪住自己的衣服,试了几次终于将上衣撕成了碎布条,现在她上身只剩了一件内衣,可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白冽赶到之前,她必须保证墨存昕平安无事。
强压制住心头的恐惧,安翡将两处伤口给他包扎上,虽然包扎起来了,但是墨存昕的血还是在不断的外冒,扎上的布条也很快的被染红了。饶是平日鬼主意多多的安翡,此时也乱了方寸,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没有办法了,她闭上眼,想也不想咬牙便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刀!
她的鲜血潺潺不断地流了出来,安翡忙将自己的手腕伸到他嘴边,让血流进去。
她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补充他失掉的血液,但除了这个办法,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墨存昕因失血过多,整个人已经是昏迷状态,哪里还喝得进安翡的血。
安翡低下头猛地咬住他的嘴唇,全顾不得他身体那微微的一震,只管用舌头顶开他的齿关,用力探进他口中,能感到一股腥热的东西沿着她同他两口胶合的缝隙蜿蜒淌下,喝吧,喝下去就可以活下去了。
安翡喂了墨存昕喝了自己的血,简单的把手腕上的伤口包扎了下,她把墨存昕半个身子抱在怀里,轻轻的在他耳边叫唤着他的名字,“墨存昕,墨存昕,你醒一醒啊,你不能睡过去。”
“你知不知道你要是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墨存昕,你要是死了,我也不会退钱给你,损失的是你!”
“你快醒醒啊,墨存昕,呜呜呜。”后面一句已经带着哭腔了。
安翡将他紧紧搂在怀中,是完全占有的姿势,她一身白衣被血染得绯红,分不清是墨存昕的血,还是她自己的血,白色竟成了点缀,似一片胭脂地里绽开几段白梅,丽到极致,也冷到极致。
墨存昕像是听见她的话了,他在她怀中长长地喘出一口气,几声剧烈地咳嗽之后,嫣红的血抑制不住从唇边溢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你别哭了,太难看。”
他嗓音暗哑,带着颤抖,他开口说话有些吃力。
安翡不住地用衣袖揩拭他唇边血迹,见他醒了过来,总算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好,我丑,我很难看,你不要睡着好不好,你就看着丑丑的我。”
“呵,”墨存昕想要笑,却牵扯到伤口,倒吸了一口冷气,许久才喘过来,“翡翡,别怕,我还死不了。”
“不许你说死,我们都会好好活下去的,白洌一定会找到我们的,他会救我们出去的。”
墨存昕的血仍不断涌出,湿透他的衣襟,湿透她的衣袖,其实她很害怕,害怕墨存昕会死掉,害怕白洌找不到他们。
“傻丫头。”墨存昕好不容易吐出三个字,又奄奄一息了,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瞳孔却有些扩散了,映不出这绝望的坑口,映不出她苍白的脸和暗淡痛苦的眸色,但他还是吃力地开口:“翡翡,以后你也要像现在这样坚强,永远不要低头,永远这样笑着。”
“你不要再说话了,留点力气。”安翡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再让他说话了,她的手抚上他嘴唇,原本就抖得厉害,沾到他嘴角的血迹,抖得更厉害,像是被火炙烤,可即便那样,也没有收回来。晶莹的眼泪从她眼角滑落,“你不要说话,只要听我说就好,你不是问我,十日之后,要不继续留在你身边吗?”
“我说我愿意留下,是为了报仇,现在,也没什么了,我不对你隐瞒了,我想要留在你身边,因为我喜欢你,我从来不敢承认我想留在你身边是因为我对你动了心,所以你千万不能有事,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就不会留在你身边了,我会重新找个金主来帮我复仇。”安翡的声音那么柔软平静,却像利刃,一句一句,一刀一刀割在人心头。
他像是笑了一声,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目的跟我在一起,但那些,我不在乎。”
她抱着他,不顾那些血渍,脸紧紧贴在他额头:“我的任性,让我失去了清白之身,我把父亲气死,我被人骗走了自己的公司,我最后落了个人财两空,我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我也没有资格再爱任何人。墨存昕,你说过,你会给我一切想要的,那现在我要你不许有事,你会答应我的吧,会吗?”最后的音已是颤抖。
他靠着她咳嗽许久,他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瞬光彩,声音极轻,“当然会,十日之后你还留在我身边,我很开心。翡翡。”手伸出来,似要抹平她眉间的褶痕,终归是无力地垂下,极轻的几个字飘散在空洞的坑口里。
洞口石头扑簌不止,尘土挥挥洒洒的倾倒下来,乱石搭造起来的狭小空间里,遍布血痕的泠泠水光里,印出毫无生气的两个影子。
她想要抱起他,却重重跌倒在地,泪水滑下来,落在他脸上,可他已不能知道。她力控制着声音的平稳,要让他听得清楚:“墨存昕,你不能死,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还要帮我报仇。”
可他已不能回应。她的唇靠近他耳畔,声音极轻,像是她只是在睡梦着,她怕吵到他,却忍不住要把心中的委屈说给他听:“你是个傻子,我也是个傻子。”可他再不能回答她。
黑暗,绝望,冰冷,浓云渐渐散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安翡抱着墨存昕也渐渐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