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贞姬妾 056 秦王恩宠

作者 : 蔷薇晚

“王爷有法子了?”

她狐疑地转向他,只是他漠然不语,秘而不宣。看来,他的确有解决的方法,而且,稳操胜券。

他径直走向床边,一掀长袍,坐了下来。穆槿宁淡淡睇着他,只能缓步走去,右脚的疼痛,踩在地面的时候更甚。

黑眸凝视着她走路姿态,即便她并不声张,却也逃不出他的审视洞察。

“过来。”他下巴微抬,退去往日傲慢霸道,更像是命令:“很快就好。”

她扶着床沿坐下,见他不容婉拒,只能月兑了绣鞋,将白净脚踝置于一侧。

他看不过去她扭捏不自在的动作,长臂一伸,将她的小巧赤足搁置在自己膝盖处,手掌贴着她的脚心,施展几分力道。

眉头微拧,她锁着肩头,咬唇忍痛的姿态,却宛若一种暗暗的挑弄。大力替她扳回正位,她果真不曾呼痛出声,唯独将粉唇咬的泛红,像是抹上鲜艳胭脂的艳美。他的眼底,幻化为复杂的颜色,方才的冷淡,也渐渐暖成一团火热。

“谢王爷。”

她暗暗舒出一口气,除了脚踝处传来的暖热,酸痛渐渐消失,她的话音未落,想要收回搁在他腿伤的赤足,却不见他移开手掌。

他的手掌缓缓游离至上,不顾她纯白襦裙也随之撩上去,纤细腿上一寸寸白皙肌肤,随着他的挑拨而暴露在空气中。

心口一震,她的身子往后微微倾着,察觉到他早已过了他的本意,眼神一沉,突然伸出双手掖住襦裙。

他炽热又凌厉的眼神,直直望入她的眼底,他的霸道决绝,根本不容许她做出拒绝。

只要他想要,她就不能不给。

她缓缓的,移开了双手。

“本王会小心的。”俊颜凑近她的面容,沉声道。

这一句话,他要让她安心。

仿佛知晓什么就要离她而去,再不回来,这一夜,她不再隐藏内心的波荡悲痛,不再强忍着身子的回应,放纵自己,就此沉沦。

喉口溢出轻轻的呢喃,在他身下,她不自觉仰高白皙脖颈,黑发宛若丝绸缠绕上他的坚实臂膀,他像是瞬间被她迷惑,她宛若树藤,将身子内那点点滴滴的诱人,爬上他的胸口,穿透过他坚固的身体,就要探入他毫无温度的心内去。

他蓦地拉高她的襦裙,那纤细白皙双腿,全部呈现在他的眼前。

体内的火热,猛地击溃他引以自傲的自制和理智,他只觉在锦梨园嗅到的滋味异样,虽然很淡,却多有蹊跷。

不过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再去推测。

任何外力,都无法操控他,他最厌恶的,便是不受控制,譬如情感,即便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一样不能动这样的念头。要抑或不要,只能由他说了算,所以即便是沈樱生辰,他依旧不曾留下过夜。

手掌从她削瘦的肩膀划过,在她曲线毕露的玉背来回徘徊,触碰到她后背的旧伤,手掌也仿佛承受她沉重过往,冷眸一暗,他对她的渴望,却更加难以自抑。

“抓住本王。”

他的嗓音低哑厚重,像是从遥远天际传来,传入她的耳畔,像是沉淀了千年。

她怔了怔,环住他坚实腰际,她的眼眶充盈着一层迷离的光耀。白色里衣被拉下肩膀,光洁的肩窝,仿佛一个深潭,吸引他去采撷靠近。

那双迷人的黑瞳,这一瞬间宛若无尽黑夜般深邃,他放肆打量她衣不遮体的凌乱,唇边溢出她的名字。

“崇宁——”

他掏出一件物什,在她眼下闪过一道光,带着微凉的触感,碰着她凝脂般的肌肤,从肩线滑下,短暂镶嵌在她的手肘窝内。

眸光一顿,她这才凑着昏黄烛光,看清那是一只翡翠戒指,圆润通透,仿佛光都能从其中透出来一般。她并不惊讶,揣测着戒指的来历,语气异样平静。“今日并不是妾身的生辰。”

他一眼就看穿她的心中所想,不过他秦昊尧,并无借花献佛的习惯。

这枚戒子,是专程为她买来的。

不冷不热地丢下一句,黑眸之内敛着光,他盯着那双并无过多喜悦的眸子,“早就买了,戴着。”

“可不许碎了。”佯装威胁,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恶意的笑,要她收紧五指,将这一枚翠玉戒指,不得不紧握在手心。

下一瞬,他猛地沉子,与她完整地契合,看她几分无措却的慌乱,替代过分的自若。

这样的青涩生女敕,也绝不是虚假的伪装,他对她的苛刻挑剔,像是已经走入一条不归路。

这一夜,直到汗水浸湿了她身下的白色里衣,他才放开她,黑眸打量着她略显疲惫的神情,虽然并不餍足,却也不再折磨她。

她缓缓松开了五指,打量着躺在手心的戒指,虽然小巧,却是难得一见的好玉。手心的汗水,将戒指变得更湿润朦胧,幽幽地发着绿色冷光。

察觉的到,身旁的他正在看着她,穆槿宁默默翻过身子,就在他灼热又冷淡的目光之下,将戒子戴在食指之上,白皙纤长的手指套着那一圈水灵的翠色,更显优雅高贵。

他一手撑着头颅,黑发披散在脑后,侧着身子凝视她,俊美面容上男子的威严冷峻,却又让闲适惬意的他,看来更像是慵懒野兽,危险藏匿在深处。

“本王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是禁军统领,你知道为何迟迟不曾得到皇上交付大权?两年多的时日,也只享虚名?”

他不疾不徐开了口,仿佛提及的,是无关紧要之事。唯独她的心里头,一点一滴涌入了凉意。

黑眸乍现凌然光耀,他的视线紧紧捉住她的翦水美眸,一字一句,分外冰冷。“是因为你,崇宁。”

她自然清楚,许多年前穆家便是皇上的心结,因为厌恶至极,以皇帝刻薄性情,会疏远秦昊尧,也是人之常情。

在他意气风发壮志凌云的年岁,偏偏终年冷遇,志气难成。他憎恶的,不只是她的纠缠,更是她早已成了她的挡路石。

若她当初就曾经想到这么深,哪怕当真喜欢刻骨铭心,也会舍弃那段感情。

她淡淡微笑,眼波不闪,问的太过平静:“既然如此,王爷为何要娶我,不怕断了王爷的前程?”

“你以为,王室如今还能没有本王的辅佐?”他沉默了许久,才捧起她的面容,神色一柔,格外亲近。他毫无暖意的询问,却更令人难以忽略他眼底的讳莫如深。

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昊尧殿下,早已成为掌握生杀大权的贵胄,他说的没错——秦氏王朝不能没有他,王族不能没有他,就连皇帝……也不能没有他。

娶她,太后默许,皇帝默认,皇后漠然,不就是因为这个世人皆知的缘由?!

他日大权铸成,秦王在大圣王朝,自然更能呼风唤雨。

即便皇上对她的存在,如鲠在喉,却又无计可施。

“最近你实在辛苦,目的为何?”他看她的眼神,陡然更加深邃,在江源献计献策,拉拢民心,在后宫为语阳求情,真心诚意,他无法自欺欺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他刮目相看。

或许不只是另眼相看,看她的时候,他的目光越来越容易被吸引。从未想过那个骄纵固执的少女,会变成如此清澄模样,淡然,从容,不卑不亢,还有——她亲口说过的,一片丹心。

他向来多疑,也曾经冷眼旁观,只当那是好听的虚假承诺,但为何越是相处,却越是觉得真实?

她垂眸一笑,长睫微微扇动,从容回应,“妾身想帮王爷,哪怕是不自量力,微不足道。”

他闻到此处,却退去眼底与生俱来的漠然,胸口的阵阵暖意,已经不受控制。

“愿意收容妾身与念儿,愿意不计前嫌宽待妾身,点滴在心,不曾遗忘。”抬起眸子看他,唇边扬起平和笑花。

“若是你当初就如此——”他也不会对崇宁如此冷漠,甚至或许一切早已更改,他不必惩罚她的无心招惹,因为如今,许多事,已经开始月兑轨走向别的方向。

“王爷,这世上,没有假如。”

要不是他们,她不会改变天生模样。

她的眼底,一片沉寂,再也没有一分涟漪波动。低声喟叹,她面目上生出异样晦暗。“正如我自己都厌恶过去的崇宁,只希望王爷抛弃她,只看到我,悔过重生的我。”

他搂住他光洁肩头,神色一变,将她柔软的娇躯,全部贴在他热火一样的胸口。她亲口说要丢弃往日的自己,他应该觉得痛快,为何——并不痛快,相反,埋在平静之下的沉痛,像是毒蛇,吐着信子缠绕上他的心。

“哪怕王爷对崇宁还有心结未曾解开,也真心希望,因为这个孩儿,王爷愿意给崇宁一个机会。”

倚靠在他的心口,即便清楚这胸膛下是一颗铁血心肠,她默默凝视着他,脉脉柔情,已然比任何言语都更动人。

“崇宁,本王已经给你机会了,既往不咎,本王也相信,你会是一位好娘亲。”手掌轻柔拂过她的黑发,发丝缱绻,仿佛无声无息,又惹起他心口的火热。

她绽唇一笑,眸光清浅,能够得到他的信任,实在太难。

任由他大力拥住她的身子,闭上眼眸,他压下俊颜,与她的白皙小脸相贴着,薄唇映上她的眼睑,吻住了她的睫毛。

“有个孩子,也不坏。”

他在她耳畔,低语一句,低低的笑声,从喉口溢出。

“王爷真的喜爱孩子么?”她蹙眉,秦昊尧看来不近人情,对任何人都无过多仁慈,哪怕当了爹,会是一位慈父?念儿进王府这么久,他是一眼都未曾去看过的。

“别人的孩子难说,本王的亲骨肉,岂能相提并论?”

他眼眸一沉,语气凉薄许多,身为皇族,他同样看重皇嗣正统。他这个年纪,也该有子嗣了,若崇宁月复内的是个儿子,自然更锦上添花。

“王爷想必也听到宫内的传闻了,却从不过问妾身……”穆槿宁拧着眉头,神色黯然,这后宫任何一人,都在谈论她的肚子里,是个野种。秦昊尧出入宫内,又岂会听不到?他对她,却不曾冷落,相反,更加亲近。

“难听的话,哪里都听得到,本王心里清楚就行了。”他冷冷淡淡说道,提及那些丑话,自然让他的心情,无端不悦。

他愿意忽略流言,相信她肚子里的便是他的骨肉,仿佛为她如今愁云惨淡的人生,拨开了一道光明。

仿佛这个世上,还没有到最绝望的地步。

“若这个孩子不是王爷的,就让妾身五雷轰顶,穆家绝子绝孙。”她暗暗攀上他的胳膊,眉目镇定,异样坚决。

他浓眉紧锁,俊颜微愠,嗓音低沉冷然,一手封住她的唇,不让她说出更狠的誓言。“本王都说信你了!”

他从未对她说过任何蜜语甜言,唯独这一句不耐的低喝声,却似乎抵过任何浓情蜜意。双目含着泪光,她默然不语看他,却已然是最温柔伊人姿态。

内心汹涌而来的,他也顾不得是何等情绪,左臂一伸,猛地扯下轻薄白色帐幔,遮挡住昏黄烛光。

一夜,温情脉脉,缱绻无眠。

……。

“这门外是什么动静?如此喧闹。”

穆槿宁掀开帐幔,透过清晨光辉,望向整个屋内的光景,长发垂在胸口,白衣素裹。

“皇后娘娘怕郡主在府里呆着闷了,让锦绣戏班到园子来唱戏,既然郡主醒了,奴婢马上给您更衣。”

婢女走到床沿,送来一套簇新的浅金色衣袍,穆槿宁的眼眸划过身畔空空位置,清楚他早已离去上朝。

洗漱完毕,梳头描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便听到门口的脚步声,转过头去,来人正是沈樱。

丫鬟们很快在院子内搬来了两把座椅,不分前后,沈樱径自坐上其中一把,直视前方已经搭建好的戏台,语气之内,免不了几分淡淡酸意。“多亏了郡主,我也能沾沾光,一堵锦绣戏班的光彩。”

“皇后娘娘是让王妃于我一道看戏,可没有厚此薄彼之意。要说沾光,也是崇宁沾了王妃的光,据说沈大人在朝廷选才中,出了大功劳。”穆槿宁神情不变,浅笑吟吟,缓步走到自己的座椅旁,正襟危坐。

沈樱不以为然,回应地异常冷淡。“我爹向来对朝廷忠心耿耿,既然拿了朝廷俸禄,自然要尽心尽力。”

“王妃与郡主想看哪一出戏?”锦绣戏班的班主笑脸盈盈送来了单子,给两位女子挑选。

“听说锦绣戏班最有名的是,可惜我最看不惯的,便是那些狐媚男人的妖精,凭借着一张精致面皮,骨子里尽是妖性,勾引许仙,不顾天理,还来学人谈什么真心真情?实在荒谬!”指尖划过第一个名目,沈樱饱满丰盈的红唇边,溢出冷冷笑意。这些话,已然明目张胆讽刺讪笑,指桑骂槐起来。

穆槿宁不曾看沈樱,指了指那中间的戏曲名字,挽唇一笑,仿佛不曾察觉沈樱的言下之意。“那不如就看?”

沈樱的目光突地锁住穆槿宁右手食指上的翠玉戒指,拧着眉头,面色一变,从来不见她手上戴任何珠玉,怎么偏偏因为昨夜王爷来了雪芙园,她居然得到这般精巧不菲的首饰?想必是王爷送她的,这样一想,心中怒气更甚。

“一介青楼女子,那百宝箱也不过是出卖自己身体,玉臂千人枕换来的不伦财富,沉了也是活该——”沈樱的语锋,愈发凌厉尖锐起来。

“既然王妃不喜欢,那就再换。?”穆槿宁神色不乱一分,嘴角的笑意依旧从容。

“杜丽娘与柳梦梅,哪怕生死隔绝,也不能断绝爱恋。好是好,就是没见过这世上,有这般痴情种。”沈樱的笑,愈发浓烈不屑,不依不饶,言语之间,更是隐约可见锋芒阵阵。

穆槿宁合上了戏单,轻放于桌案,眉眼清丽,默然不语。

沈樱的眼底,笑意悉数敛去,不冷不热地说道:“我看郡主自小就看多了这些故事,所以对王爷死心塌地,令人咂舌。”

她面色一沉,沈樱是刻意让她难堪,下一瞬,穆槿宁再度绽放温婉笑靥。班主也不由耐不住气,多嘴问了句:“王妃想看什么戏?”

“我可不挑剔,看戏?我怎么觉得日日夜夜都在看戏?每日都有新的戏码,这些怕是京城最有名的戏班,也写不出脚本,唱不出来,演不出来的好戏——”

沈樱越看穆槿宁的笑靥,越是无法忍耐她的泰然处之,蓦地站起身来,冷眼睇着她,咄咄逼人。仿佛还嫌昨日怒气不够宣泄,她用力将手边的戏单,狠狠摔到地面,绣鞋踩上,狠狠践踏。

“这些平淡无奇的戏我都没什么兴致,郡主你留下来慢慢看吧。”

话音未落,已然拂袖而去,只剩下戏班主人失了神,站在原地。

雪儿的面色也万分难看,低声嚷嚷:“郡主,王妃她欺人太甚!”

“让她去。”穆槿宁望着那蒙上尘土的戏单,眸光一沉,凌厉毕现。

“郡主,还演么?”班主的脸上,不无难堪。

穆槿宁将桌案戏单,递到班主手边,淡淡问了句:“许多年前在宫内,见过锦绣班子演过皮影戏,甚为有趣生动,不知班主近年来还有么?”

“好些年不曾演过了,不过若是郡主想看,倒也不难。”班主的脸上,渐渐恢复了笑容,回应的干脆。在他看来,眼前这名郡主,比那位盛气凌人的王妃,更有人情味。

“那就麻烦班主了。”嫣然一笑,她平静端起桌案上的清水,喝了一口解渴。

“到底是郡主想看,还是月复中孩子想看皮影戏啊?京城里只有小孩子,才喜欢看皮影的。”雪儿弯下腰来,凑到穆槿宁耳畔悄声细语,说笑道。没想过,郡主还留着孩子性情。

“就算是这个孩儿想看吧。”

笑着说道,唯独无人看透,她脸上的笑,浸透几丝苦意。

“雪儿,你也一起看吧,我十岁那年看过一回,很是精彩。”招招手,她绽唇一笑,让雪儿更靠近。

雪儿谢过主子,等锣鼓声落,好戏便开场了。戏台搭了个帐幕,遮挡了阳光,宛若在夜间一般。

皮影戏一幕幕在她眼前闪过,脑海中的过往,却也像是串成了皮影,如幻似真,走马灯般在黑暗中演绎。

她曾经在宫内仰着头,满是好奇张望看戏,觉得外面带入宫内的故事,新鲜有趣,而如今,似乎这世上任何一个故事,都不会让她叹为观止。

心里头仿佛生出无数种莫名情愫,乱麻一样肆意纠结,皮影戏还未演到一半,她已然双眼濡湿,百转千回。

好戏,最终也要散场。

穆槿宁笑着击掌,眼底的泪光,早已干涸,安然称赞:“锦绣戏班,果然还是天下第一,这场皮影戏,仿佛让我回到过去一样。”

她看的,早已不是戏,而是渐渐淡忘的过往。

“郡主赏识,便是小的们的荣幸。”一干人等悉数行了跪礼,低头谢恩。

“打赏。”

婢女端着漆盘,送来五十两银子,一一分给众人,等穆槿宁走入房内,众人才拆了戏台,离开王府。

雍安殿。

早朝之上,文武百官,争的面红耳赤,缘由异常简单。

由秦王带头的数十位臣子,一道参了勋国将军一本,另一边是有些年纪跟头衔的臣子,针锋相对。

“的确曾经为秦家建功立业,但滥用职权,结党营私,贪污受贿足足三万两,不诛勋国将军不足以振朝纲,立国法。”秦昊尧冷声道,俊美容颜上,全然没有一分笑意,全然不近人情,字字狠毒。

“秦王,你年纪轻轻,不知当年将军为王朝建下汗马功劳!对开国元老杀一儆百,不顾情面,迟早引起众怒!”一品武官忽汮铁青着脸,他跟勋国将军周锐有些渊源,是周将军一手提拔出来的,自然要为将军说话。

“开国功臣不假,临到古稀之年,却成了王朝的病害。皇家给他丰厚俸禄,唯独人心贪婪,晚节不保,居然还有人为他说话,可见收了勋国将军不少好处。”秦昊尧黑眸冷厉,话锋一转,将战火引到眼前的忽汮身上来。

“都别说了!朕心中有数,自有决断。”皇上沉着脸丢下这一句话,愤而离开雍安殿,身旁的公公扬声道。

“退朝——”

不容有异,向来是秦昊尧的性情,从殿堂之内离场,他步步生风,还未走下殿堂之外的白玉阶梯,已然被一个浑厚声音喊住。

此人正是方才与秦昊尧争辩的忽汮,他模了模下颚的半百胡须,冷笑道:“秦王,勋国将军势力太大,人脉过广,威胁的并非秦家王朝,而是您吧。”

“忽大人,饭可以乱吃,没有根据的话,可不能乱说。”短暂停下脚步,秦昊尧转过脸看他,薄唇扬起似笑非笑的神情。

忽汮扬声笑道,毫不收敛内心的敌意:“微臣的耳边有个消息,本朝中有人暗地里拉拢西林熊统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呐。要说动摇朝纲的野心,非这位莫属,哪里轮得到垂暮老矣的勋国将军?”

“看来忽大人身边的消息,比本王更灵通。”秦昊尧闻到此处,依旧镇定冷淡,扫了忽汮一眼,眼底的笑,突地凝成狠戾。

“这千百年以来,王朝的破灭,的确不乏外族觊觎,鲸吞蚕食,但更多的症结,可是在皇族本身,那些表面忠诚却心机深沉的同姓兄弟里头。”忽汮凝神说道,用意很深。

“本王听闻忽大人的女婿是文人雅士,也不知忽大人对史学如此精通。”一抹毫不在意的笑,浮现在他的面容上,更显他的漠然和不恭。眼神一沉,面目生冷:“改日有时间,不如本王与忽大人切磋切磋?”

“秦王,我迟早会找到证据,证明朝廷之内,谁才是最大的野心之辈!”忽汮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狠狠道。

秦昊尧扯唇一笑,唯独笑意不达眼底,更显敷衍恶劣。“本王等着忽大人。”

忽汮冷哼一声,用力挥了挥衣袖,负手而去。

有臣子在秦昊尧身后骂了句,“王爷,这忽大人油盐不进,冥顽不灵,实在可恨。”

他却不曾开口,只是冷眸久久不曾化开那胜过黑夜的浓烈颜色,眼底宛若深潭,深不可测。

“贪赃枉法之人,一个也逃不掉。”

他突地低笑出声,凛然双目与森然白牙宛若深夜才出没的冷血野兽,这一句,毫无温度。

“王爷,太后在后花园等你。”荣澜姑姑出宫的必经之路等候许久,见秦王从雍安殿走来,急忙走上前去。

他下巴一点,跟着荣澜走向花园内,太后正坐在石凳上,面色阴沉,不带一丝笑意。

“有件事,哀家到如今,实在不能不说。”见昊尧坐下,她缓缓开口,语重心长,忧心忡忡。

察觉的到如今氛围,实在低沉压抑,他神色不变,安静倾听。

“前几日哀家去了清水寺祈福,也为你算了一卦。”太后转动着手掌之内的血红串珠,花白眉毛紧皱一团,突地冷声道。“师父说崇宁月复内的,对昊尧你而言,实乃不祥……”

“儿臣从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太过荒谬。”他俊颜肃杀,冷冷回应。

停下手中动作,太后眼神深沉,语气软化几分,宛若劝诫:“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啊昊尧。”

他紧蹙剑眉,不以为然,淡淡问了句:“后宫因为这些话,闹得纷杂,真正可怕的何时是鬼魅?”向来都是人,向来都是流言。

太后凝视他的目光之中,写满担忧:“子嗣的事可不能胡来,还是小心为妙。”

“正因为如此,秦家的皇嗣,才如此稀少吧,母后。”秦昊尧沉默片刻,蓦地站起身来,已然要结束这段对话。

“崇宁在你眼中,如此重要?”

太后挑眉看他,脸上的笑容异样僵硬。

他的心口一震,她的存在,从来不曾与重要这个字眼搭上边,只是他把她当成一种,习惯而已。

“她肚子里的,是儿臣的骨肉,况且,儿臣没有理由亲手扼杀自己的孩儿。”

太后的面目,陡然逝去所有的笑意,冷若冰霜,目送着他独自走远的身影,半响不曾开口。

“雪儿,陪我去清水寺一趟。”

等候了许久,直到庭院重新回复了往日宁静,穆槿宁才从内室走出,吩咐一句,神色匆匆走出庭院。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颠簸,她最终到了山脚下的寺庙。跪坐在肃静的佛堂之内,她缓缓闭上眸子,神情虔诚专注。雪儿替她接过佛香,笔直插向堂内高大的香炉之内,压低嗓音问了句:“郡主为未出生的孩子祈福?”

她但笑不语,沉默了许久,从坐在一侧的师父,求了签。心里头最终落入几分平静,她淡淡望向庭院,那棵菩提树,据说已有百年。

一抹异样的情绪,揪着她的心,她佯装安宁,紧紧握着这一枚红色的平安符,头一低,钻入轿内。

坐在轿内,她沉默着看向手心的平安符,眉眼之内,沉郁的颜色愈发浓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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