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往后的几日,过的格外平静,穆槿宁的宫殿之外,并没有奇怪的人躲在暗处监视,而赵尚也从东宫送来好消息,今日太子跟他喝了一杯,格外尽兴,更说起太子妃的力气也在慢慢恢复,想必不用几个月,就能下床走动。
太子让赵尚带了一句话给她,太子妃身边并无太多朋友,应允崇宁去东宫探望太子妃。在东宫陪伴了太子妃整整半日,穆槿宁仔细审视,夏侯柔让宫女退下了,这才坐起身子,扶住穆槿宁的双手,迟迟不放。
夏侯柔的眼底有泪光,仿佛心中溢满难以言说的感激和痛苦,她垂眸笑着,言语有些情不自禁地混乱迷失。
“是我求着太子殿下,非要让你来的,没让你为难吧。”
穆槿宁敛眉,探出手去,将太子妃的衣袖,缓缓卷上,宛若医者,细细查看她手臂上的脓疱,如今收干了脓水,指甲大小的脓疱,如今留下灰紫色的痕迹,皱巴巴贴在原本白皙光洁的皮肤上,虽然依旧丑陋,可已经不再骇人。
太子妃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正是爱美爱打扮的时候,年纪轻轻就生下这样的恶疾,容颜尽毁,自然最痛苦了。
“到东宫并不远,何谈为难?”穆槿宁淡淡笑道,伸出手来,指月复轻轻落于太子妃的侧脸上,见她不自觉闪躲开来,她眼神一凝,最终将眸光落在太子妃的身影上。
“除了太子殿下跟贴身宫女,我并不想以真面目示人。”从枕头边取出一把宫扇,挡住自己一半的容颜,唯独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眸,她柔软娇女敕的嗓音之内,也满是无奈苦涩。
“如今黯然惨淡的病容,却不会磨灭太子妃的最初模样,就像是崇宁,一直记得太子妃明珠璀璨的美貌,你如今只是在生病,病好了,一切无恙。”穆槿宁的眼底满是诚挚,她不疾不徐地说道,愈发从容平和。
“太子殿下深爱太子妃,他看着太子妃的每一日,都在期许盼望,何时太子妃再以最初的面貌等待他——”她见太子妃神色沉敛,似有微怔了怔,这一番的话,她却早已不再是虚伪恭维,说着说着,她仿佛连自己的心口,都微微疼痛了。
夏侯柔的眼眶发红,笑颜对她,心中满满当当都是暖意。她偶尔也会觉得孤单,但只需太子在她身畔,她就变得勇敢。
穆槿宁望向一侧,仿佛为了避开自己内心的复杂,她的眼,坚决却又温柔。“太子对太子妃的深情,足够击溃任何病魔给太子妃带来的痛楚,不是在暗中支撑着太子妃吗?”
很多人都很羡慕太子妃,并不只是她的位子,是一条通往荣华富贵的平坦道路,更不只是她可嫁给将来的天子为妻,只要顺顺利利的,就是将来的一国之母,而是——任何女子艳羡的,是太子坚定不移的情意,哪怕新婚这一年来,两人在一起遭遇的不是愉悦而是苦难。
就连她,静下心来想想,也是羡慕太子妃的。
“这些天我都不太看镜子,生怕吓着自己。太子殿下以前常常跟我说笑,他在宫中见过比我美的女子有不少,他喜欢我的人,而不是贪图美貌。”“而如今我夜夜都想恢复成本来样貌,即便不是天资绝色,也比这幅德行强许多。”
夏侯柔眉目一转,尽是惋惜惨淡:“我心里头最感激的人,是太子给我找的那名大夫,不过太子说大夫在宫外,也不愿进东宫,也没能得见一回。”
穆槿宁绽唇一笑,却并不言语,太子对任何人都隐瞒了这个秘密,只因暂时不想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太子妃何时痊愈了,想必这个小玩意,自会用得着。”她从衣袖之中,掏出一小个白瓷盒,放上太子妃的锦被一角,唇畔的笑意久久不曾崩落。
“这颜色真好看——”打开一瞧,太子妃眼前一亮,宛若京城十七八岁的女子一样,一盒桃粉色的胭脂,细腻娇艳,一看便是出自最好的胭脂铺的成色,她不难想象,若是用了着胭脂,当然会明媚娇俏。她轻叹出声,眼底闪烁迷离光耀,仿佛只要一垂眸,眼泪就要落入那胭脂盒内。
“想着太子妃或许会喜欢,上回就让人在京东捎了一盒。”
穆槿宁柔和的嗓音,拂过夏侯柔的耳畔,她从夏侯柔的眼中,已然清楚虽然是不值一提的薄礼,但夏侯柔是极其喜欢的。
“真想明日就能用上它,好久没认认真真装扮一回,看着这一盒胭脂,就像是看到了希望……”
夏侯柔以指月复轻轻沾了一些桃色胭脂,望了半响,却蓦地眼珠一转,点上穆槿宁的面颊,轻笑出声。
穆槿宁见她最终放下了手中宫扇,也就任由她胡闹一回,记得当初在宫里见到太子妃,她也正是天真烂漫,敢爱敢恨的单纯果敢。
“崇宁,你每回都能这么笑?我真不知,你为何要进宫来……。但我不想跟其他那些人,妄自揣测胡说。”夏侯柔脸上的笑容,渐渐失去了,她稍稍沉默,崇宁过分平静,就像是一个无事人,可她却无法想通。
一刻间的安谧,充斥在两个女子中间,穆槿宁将胭脂盒盖上,放在床沿,勾起唇边的笑纹,她淡淡说道。
“若我往后的身份变了,也会让太子太子妃为难吧?”
夏侯柔没有任何迟疑,摇了摇头,面色凝重。“我又怎么会为难?只是怕你委屈。”
她笑了笑,将茶几上的清水端来喝了一口,不再回应,委屈,她都快忘记委屈的滋味了。
“为难的事,倒是很快要降临到太子妃身上了。勋国将军的孙女周婵,已经见过太子殿下了……”穆槿宁只是为夏侯柔可惜,这般本性善良的女子,却非要在皇后身边生存,皇后对自己的儿媳,也并不过分宽待。
夏侯柔面色一沉,覆上满满的黯然,听到这一句话,并不意外,仿佛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了。当然,太子并不曾跟她谈及,或许是怕她伤心难过,眼前大事,是如何修养好身子。
“我明白,是母后的意思。”
穆槿宁眼神沉下,听到夏侯柔的迟疑,清楚她亦不想面对,夏侯柔垂眸苦笑,浅叹一声。“该是觉得我耽误了太子,做一个完全准备。太子殿下怜惜我,答应会尽心等我痊愈,但即便喝着这药有些好转,但谁也说不清楚,到底需要半年还是一年,太子殿下愿意等,不代表其他人愿意陪他一起等……。”
穆槿宁静默不语,也不再出声安慰她,这便是皇宫,很多事,心中清楚,却又不得不置若罔闻。
在太子妃彻底痊愈见好之前,太子会等待她,也就是绝不碰她,那么太子妃要为太子怀上子嗣的时机,又要往后拖延许久。
其他人,特别是皇后,是绝无这么好的耐性的。已经一年多了,这一份微薄的耐性,恐怕已经燃烧殆尽了。
即便不动摇太子妃的地位,也会为太子再选可以尽早生下皇嗣的女人,皇后若不是看在夏侯家的权势份上,或许早就下手了。
“太子妃独自患病,寸步不能出,但还要放任陌生女子,跟太子殿下相见,心里该多疼啊……。”她握住夏侯柔的双手,情不自禁红了双眸,眉间的惆怅徜徉,止不住的感伤。
“再疼也要忍受,我一直在想,何时太子殿下亲口跟我说,我就会点头。虽然遗憾,却不是我一辈子能逃避的事。”
夏侯柔深深吸了一口气,白皙的脸庞,依旧有暗红色的疱疹,她的眼中有一线光彩,盈盈动人,让人已然忽略她脸上的瑕疵。
“太子绝不会对你改变心意,怕便怕那周婵纠缠不清——”穆槿宁神色落寞纠结,说出夏侯柔同样担心的事。
夏侯柔的眼底,一抹炽热转瞬即逝,她抓紧锦被,苦笑道。“我都这个样子了,还能怎么着?”
“勾引太子殿下的人,若是平时,太子妃会怎么做?”穆槿宁勾起一丝笑容,面颊旁的酒窝毕现,这些都是贴心知己的话,一刻间让夏侯柔放下心防。
“当然是要她哭着回家,再也不敢进宫一步。”夏侯柔蹙着眉头,佯装恶狠狠的霸道模样,她从来都是敢说敢做的个性,夏侯家的人都觉得她少了几分女儿家的矜持细腻,唯独这般的性情,却从不会在暗处玩弄心机。
“太子妃跟我的想法,甚是合拍。”清楚夏侯柔迫于无奈却又惴惴不安的心思,穆槿宁的双目灼灼,说的坚决,眼底的笑意与夏侯柔的无声相映成一片默契:“下一次周婵再来见太子,一定让她哭着回家。”
“不管是不是玩笑,崇宁,在嘴皮子上当个恶人,心里总要畅快多了。”夏侯柔扬起脖子,扬声大笑,抛弃毫无所谓的伪装,她的心中当然在意,在意自己还在忍耐病痛的时候,有一个心怀不轨的女人,要去接近自己的夫婿。
穆槿宁朝着她深深欠了个身,笑着离开,她走到门口,就在关门的那一瞬间,眼中的笑容,越来越浅,越来越淡。
唯独她清楚,那不是说笑。
“皇上?”
刚走回宫中,穆槿宁已然见到一个身着黄袍的男人,站在庭院中的桂花树下,负手而立,似乎在等待一个人。
她有些错愕,在他回过头的那一瞬,急忙俯身要行礼,皇上淡淡一笑,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柔荑,不要她跪下。
“免了。”
“朕刚批阅完奏章,想着到哪儿转转散散心,就不知不觉来到你这里了,没曾想,还吃了个闭门羹。”皇上环视一圈,往日冷淡的面孔上,气色不差,心情不错,这一番打趣的话听了,也让众人个个笑了。
气氛,渐渐缓和许多。
穆槿宁也垂眸轻笑,下一刻再度抬起晶莹面容,只看到皇上继续笑颜对她,浑厚嗓音字字清晰。“朕听周煌说了,太子让你去东宫陪伴太子妃,这一陪就是大半天,想来你们两人甚是投缘。”
她轻点螓首,并不自邀功劳,说的云淡风轻,一句带过。“太子妃蕙质兰心,开朗善良,能够陪伴她,是崇宁的荣幸。”
“你说的是很简单,能够在太子妃生重病的关键时刻去看望她的人,才是真心实意。你一腔热忱,朕看了很是欣慰。”
皇上一手指着她,眉宇之间一派自然而然的喜悦,蓄着胡的嘴角也扬起笑意,毫不吝啬对她的溢美之词。
在天子的眼底,她便是一个清澈的女子,真挚,恳切,从太子妃的事也看得出来,她并非胆小怕事,懦弱虚伪的女子。
这样一来,对她的欣赏喜欢,就愈发流于言表。
“今日库房送出来了江南制造的新绸缎,挑几匹颜色好看的,送过来。”转过身,他对周煌吩咐一句,周煌得了令,点头答应。
“崇宁的宫里,还有不少新衣服。”穆槿宁浅浅一笑,对着天子开口。
这宫中的锦绣绸缎,也是有规矩的,江南开春送入宫中的是一年最上乘的货色,数量也并不多,后宫女子能够得到这些绸缎做春装的,也要是贵人以上的品级。
“五天后,就是册封的日子了,让人赶制一件,那天穿给朕看看,也穿给他们看看。”皇上拍拍她的肩头,言语之间,尽是慷慨激昂。
她却但笑不语,他话中的他们,是指文武百官,朝廷命妇,还是……。秦王呢?!她是要她穿的光鲜亮丽,给秦昊尧好好看看吧。
“崇宁遵命。”她点了点头,跟随皇上的脚步,从庭院之中,走入宫殿。
“朕以前跟你说过的,往后这儿,就叫淑宁宫,你意下如何?”天子走前几步,坐在外堂上的长榻,沉声道。
她自然没有拒绝的心思,抿唇一笑,敛眉,眼底一片清明,柔声说道。
“一切都听圣上的意思。”
“你跟昊尧之间,已经彻底了结了?”沉默了半响,天子喝了一杯茶的功夫,眼眸渐深,用意很深地瞥了穆槿宁一眼。
她倒茶的手,微微停顿了一瞬,抬起带笑的眼眸,处乱不惊,没有半分错愕。“皇上何出此言?”
“朕跟昊尧差了十六年年纪,虽然他被太后养大,但朕跟昊尧,兄弟之情并不深厚。朕清楚他的为人,你离开他到朕的身边,他往后在宫中,更会给你数不尽的难堪尴尬——”皇上端着茶,不疾不徐地开口。
她似乎在皇上的话中,察觉的到,他的一分怀疑。
秦昊尧可谓是如今最年轻的皇叔,他比天子年轻,长相也是出众,皇上对她的坚决,多多少少需要一些更有利的证据。
她眼前的天子,虽然在后宫妃嫔眼中是天,但过了不惑之年,绝不会没有半分多疑。
“崇宁可以忍受,秦王即便会那么做,日子过久了,一切都会淡忘的。”
她的笑容消逝了,清水美眸之中,只剩下沉敛稳重。
天子似乎满意了,点点头,似有斟酌,迟迟不再开口。
“崇宁离开王府的那天,本就是跟王爷起了争执。”穆槿宁跪在天子的面前,恭敬之中,满是顺从,一脸动容。“为了顺利离开王府,崇宁对王爷隐瞒了服药的事,王爷勃然大怒,我跟王爷之间,没有关系了。”
天子依旧沉默不言,望着她许久,对秦昊尧这样的男人,女人不愿怀上他的子嗣,这一个女人,在秦昊尧眼底,早已成了要丢弃的糟粕。
只要……秦昊尧没有动真心真感情,他就绝不会继续跟穆槿宁有一丝一毫的牵扯。那个男人,岂容一个女人践踏他的尊严?
若是这样的话,他就放心了。
“快起来。”天子回过神来,脸上又恢复了笑容,朝着穆槿宁伸出一只手,她攀附上去,温顺地将螓首靠在他的双膝。
“皇后那边,也不会再为难你,册封已成定局,你就安安心心在这里习惯宫中的生活。要有什么缺的少的,你可以派人跟周煌说,他是朕的人,你大可安心。”
皇上神色一柔,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她此刻的温柔婉约,让人心醉,就像是身处鲜花烂漫的后花园,百花争艳,她也依旧让人惊艳,一枝独秀。
他笑着触碰她柔女敕面颊,摩挲着指月复之下的光洁细腻,仿佛是面对着一朵纯洁无暇的白色莲花,他心中渐渐被自满覆盖。
美人在怀,温柔依偎,他依旧是胜者。
他,掌控着全局。
秦昊尧,绝不会得到他想要的。
到皇宫已经几天了,要想遇到皇后,自然不难。黄昏时分,穆槿宁在后花园,便遇着了她,她这般想着,朝着从对面走来的皇后弯膝行礼。
“崇宁,你该不是躲着不见本宫吧。”
皇后的脸上浮现温和的笑容,在她的眼底,仿佛也没有一分厌恶或者错愕,她这几十年来应对的后宫女子形形色色,当然依旧见怪不怪了。
“这两天崇宁学着宫中礼仪,想要早日习惯宫中生活,没有去景福宫见皇后娘娘,是崇宁的疏漏——”
她噙着温柔笑意,笑靥有一种格外宁静的气质,在皇后的面前,她也没有一分慌乱。
“你打小就在宫中来去,还用得着学礼仪?”皇后闻言,扬声笑道,完全不给人一个台阶下,拆穿的不留情面。
“再熟络的事,也能锦上添花,娘娘。”
穆槿宁的眼神一闪,泰然处之,直直望入皇后那双眼中,双目灼热,皇后几乎心中传来一片热烈的火辣。
仿佛那双美丽的眸子之内,没有乍看上去的那么平和沉淀,细细窥探下去,似乎有异常沉重的负担。
“本宫本来就想让你进宫,这本是毋庸置疑的事,但崇宁,谁让你糊涂,想要去拉沈熙一把,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算计什么?”皇后盈盈走向穆槿宁,她今日一身浅金色的宫装,格外高贵富丽,唯独过分清瘦的面颊,略高的颧骨,显得她有些苛刻。朱红的唇边,溢出带笑的冷淡,她冷漠的目光,划过穆槿宁的身影。“别人被你瞒住,本宫可不会相信你只是同情沈熙的遭遇,本宫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可不是那么心软的人。更别提沈熙跟你非亲非故,惹一身腥的事,你不会做。”
“娘娘,有时候,给人方便,也就是给自己方便。”
穆槿宁侧过身子,眼前的天际,残阳如血,昏黄的光耀,洒落在眼前的万物身上,显得格外温暖。
“沈熙能帮到你的,难道本宫没办法?”皇后蓦地转过脸,眼神冰冷尖锐,仿佛恨不得把眼前女子的心肠,都剥开来瞧一个仔细。
穆槿宁垂下眼眸,斑驳的笑,在眼底闪烁,她毫无畏惧地抬起眼眸,望向皇后的方向,幽幽说道。“娘娘总是把我当一颗棋子,久而久之,也就忘了,棋子也有心,也会痛,也会难过。”
“这话,本宫真不爱听。”
皇后面色一白,仿佛穆槿宁的每一个字,都是千斤巨石,压在她的心头,似乎她过去对穆槿宁所作的任何事,她都心知肚明。
“以前娘亲在娘娘身边服侍过,而崇宁也为娘娘做过不少事,两代人都为娘娘效力,如今也该还崇宁一个自由了,让崇宁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穆槿宁的嗓音陡然转沉,眼底满是坚决的意味,仿佛即便皇后说的话是不可推翻的,她也要违抗一次。
“翅膀硬了,就要飞走了……”皇后冷笑一声,面目变得森然,满是高高在上的威严,她顿了顿,指向穆槿宁的脸,低喝一声。“崇宁,本宫自然可以答应你,给你所谓的自由。但往后,即使你跪在本宫面前苦苦求饶,本宫都不会看你一眼。”
皇后自然明白,她要的自由,只是不愿再被她摆布,不想跟皇后由任何纠葛,更不愿自己被皇后牵制。
往后,崇宁再也不是皇后的人。
穆槿宁再度朝着皇后深深欠了个身,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每走一步,心中的平静就更扩大一分,让她此刻的心静如水,坦然沉静。
皇后蹙眉看她越走越远,她不像天子,偶尔无法分清那淑雅和崇宁,其实,崇宁继承的,是那淑雅骨子里的倔强和勇敢。
既然崇宁都说开了,往后,她就更不会放崇宁一马。
“本宫倒要看看,她有何等能耐,别到最后,落得个跟那淑雅一样的命。”
皇后冷叱一声,从一旁摘下一朵艳红色牡丹,崇宁在她眼中,就像是这迎着春日开的鲜花,美则美矣,或许还能惹得众人围观,一片称赞,但到头来,花期再长,也终究会面临凋谢。
她扯下一片红色花瓣,面无表情在指尖捻着,望着指月复下的红色汁液,无声漫开来,她扬唇一笑。
崇宁若是想扳倒她,那也太小瞧她了,崇宁以为,她这几十年是怎么稳坐这位子的?很快,崇宁的软肋,就会落入她的手中,谁胜谁负,这也难说。
“晌午皇上将江南织造的绸缎赐给了郡主五匹,派人特意给郡主缝制春装,就为了册封那日用。”
海嬷嬷扶着皇后走回景福宫,跟皇后低语一句。
“不就几匹绸缎?新人刚进宫,皇上给她尝点甜头,有什么稀奇的?”皇后不曾止步,脸上没有一分喜怒:“那淑雅是皇上的一块心病,能留住崇宁,是皇上心心念念的念头。别说几匹绸缎,库房里的古玩珍奇,金银珠宝,只要能讨得她的欢心,想必什么都愿意为她做。”
“皇上的心里有个心结,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崇宁能解——”皇后沉默了许久,走入景福宫的时候,见海嬷嬷将门掩上,她才冷冷淡淡地丢下一句。
只是这,还有后半句没说。
当然,这个心结,也可以被崇宁打上个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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