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有客人来了。”
雪儿端着一碗燕窝粥,放置在穆槿宁身前的圆桌之上,只听得琼音从外打开门来,压低嗓音说道。
“什么人?”雪儿先开了口。
“说只要提起夏侯这个名字,主子就会清楚的。”琼音对这宫中还不够明白,将话原本照搬,穆槿宁眼波一闪,听到此处,自然就了解了,点点头,示意让人进来。
进来的男人一身褐色常服,乍看上去约莫不惑之年的年纪,身子并不高,肩膀宽阔,体型魁梧,五官格外分明,让人记忆深刻。穆槿宁的视线,平静落在他的身上,看着他给她行礼,虽然是初次见他,她却已然清楚他此行目的。
在他跋扈张扬的长相之上,她却似乎看到了谁的影子,不免轻笑出声,男人有些诧异,抬起脸来,也并不恼怒,问了下去。“槿妃娘娘觉得何事可笑?”
“我只是不知晓,到底该不该说太子妃长得跟夏侯大人相似。”眉眼之处,尽是一派神色自若,她缓缓起身,手一摊。“请坐。”
“当然的亏长得像微臣的内人。”闻言,夏侯渊大笑道,却毫不闪避,也并无任何不快,他的妇人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夏侯柔虽然不是绝美的姿色,但至少也不曾长成粗犷的丑陋模样。
“夏侯大人今日进宫,是刚去过东宫看望太子妃?”穆槿宁的心中一片清明,凝眸看他,雪儿已经奉茶上来,夏侯渊却只是摆摆手,并未喝下,他迫不及待地说下去。
“前些日子,她还是不愿让微臣这个当爹的去看她,微臣知道她心中难过,多少回只是去见了太子殿下,而不曾去仔细瞧瞧她。今日她居然让人放行了,微臣终于得见到女儿,虽然清瘦了一些,但身子已然没有大碍了,如今也能下床走动,相信再过一两个月,又能跟以前一般充满活力了。”夏侯渊的话语之内,满是仓促的欢喜和释怀,这一番话说出来,才暗暗舒出一口气。
“阿兰是我见过最善良真性情的女子,夏侯大人的担心,总算能放下了。”穆槿宁挽唇一笑,眼眸落在手边的瓷杯上,端到自己的面前,淡淡喝了一口,这才柔声说道。
听穆槿宁喊出了太子妃夏侯柔的小名,若不是格外亲近的人,夏侯柔绝不会告知她这个名儿,夏侯渊心中一动,这才细细观望大名在外的槿妃。
槿妃看上去,跟自己的女儿差不多年纪,年纪轻轻却已经能够在后宫稳坐妃位,槿妃的面相也是温柔婉约的女子,她能跟女儿结交,也不是坏事。他将女儿送入皇宫的时候清楚女儿要习惯孤单,在皇宫能有何等真心的盟友,他几乎不抱希望。更是生怕夏侯柔太过单纯鲁莽,得罪了人,更容易冲动犯错。若是有槿妃能够跟夏侯柔提点,夏侯柔也能学会一些八面玲珑的本事。
“当初阿兰钟情太子殿下的时候,微臣也认为是一件好事,没想过刚嫁入秦家几个月,就遇到这些可怕的事。”夏侯渊摇摇头,说的痛心极了。
穆槿宁望着,脸上再无笑意,淡淡睇着夏侯渊眼底的怒意,泰然自若。夏侯家自然是也听到了小道消息,太子妃夏侯柔新婚不久患病,迟迟不见好,让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而皇后却特意引荐周家小姐让太子认识,夏侯家的人,哪里能心中好过?敢怒不敢言,心中却积累了不少怨气。
“小女患上奇病,若没有槿妃相助,还不知要被恶疾折磨成何等模样。”夏侯渊总算是说了实话,他也是今日才得知,若是早些知晓,一定会对槿妃改观。毕竟,这外面的人都将槿妃说成是一个背叛秦王三心两意的女人,如今一看,才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是太子殿下跟你说的。”穆槿宁将茶碗放回茶几上,女敕黄色的宫装衣袖拂过茶几,将手肘倚靠在一角,眉眼之处不见半分波动。
若不是太子秦玄,夏侯渊绝不会知道。
“微臣虽然平素从来不纵容女儿,不想看她养成那些富家小姐的坏脾气,但说实话,微臣是心里格外看重女儿的。”夏侯渊扬起浓黑的眉,脸上有了复杂的情绪闪烁,娓娓道来。“夏侯家的女儿,有一个出了娘胎刚满一岁的时候就夭折了,如今柔儿我们是格外生怕她出任何差池,为了她的病,夏侯家都快乱了套了。”
“我只是尽力而为,当下也没曾想过,当真能够帮她一把。”穆槿宁据实以告,她原本就不愿跟自己找麻烦,若是夏侯柔只是一个毫无交情的女人,她或许当真会视而不见,袖手旁观。
若是谁知晓了她在药馆做过差事,她会愈发不安紧张。但如今要想躲,也无能为力,皇后已经试探出来,她只能正面迎战。
“从今往后,槿妃就是夏侯家的恩人,也是太子妃的恩人,往后只要夏侯家能办的,绝不会推月兑。”夏侯渊郑重其事,说的格外慷慨大方,穆槿宁这才看出,虽然夏侯柔的长相更跟夏侯夫人相似,但直爽的性格,却无疑是跟夏侯渊七八分相像。
“夏侯家跟我扯上名头,会在皇后面前两难吧。”穆槿宁沉入思绪之中,左手指月复轻轻滑过右手指节,她仿佛早已习惯,在思考事情的时候触碰指节上那一枚光滑的翠玉戒子,如今一看,才发觉指节上空空如也,蓦地心头一痛,别开眼去。
“我们夏侯家的人,向来是君子坦荡荡,没什么遮遮掩掩的,不犯法,不作恶,就不怕半夜鬼敲门,不怕别人说三道四流言蜚语。”夏侯渊说的很有底气,也不是毫无缘由,夏侯家三代都是在朝廷有建树的臣子,却不像沈家在暗中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很少有人挑的出来夏侯家的诟病。
“这么说来,我当真有一事请求——”穆槿宁清澈的眼眸之内,猝然晦暗不明,仿佛像是一处秘境,根本拨不开那时而浓烈时而纷飞的迷雾,她噙着笑意,浅浅说道。“不过,如今还不是时候,过些日子,我会亲自让人送信给夏侯大人,若是夏侯大人能帮我达成,我就欣慰不已了。”
“好,等到那个时候,只要微臣能办的,一定不遗余力。”
夏侯渊说完这一句,也不再逗留,跟随着琼音走出了淑宁宫去。
……
雍安殿内一阵逼人的死寂,皇上没有听完周煌禀告的话语,已然周身散发出来莫名阴冷的愤怒,蓦地手掌重重拍上桌案,不耐地起身。
“到底是哪里传来这些难听的话?朕在众人眼中成了什么?!”
今天,宫中有了奇怪的传闻,皇后大病一场,心力交瘁,只是因为——在饭菜之中尝到了少量的红果,对皇后的身子起了很大的坏处,而众人都在暗中揣测,到底谁是想要谋害皇后的人。
当然,他成了众矢之的。
皇上摇摇头,面色愈发难看起来,他一再退让,而皇后孙氏却咄咄逼人,步步紧逼,到底她为何如此刻薄,为何如此不依不饶?明明有错在先的人,是孙氏,他本想结果了蒙戈也就将此事彻底掩埋下去,皇后的权力打算这辈子都交托给别的后妃,虽然这一口恶气难出,但余下的几十年,都只会冷遇皇后。
“她真是太可怕了……什么都不怕,还想栽赃到朕的身上来,她犯下了滔天大罪居然还如此理直气壮?!朕若不是看在太子的份上,早就废后了!”
皇上的怒喝声,已然让周煌都面色大变,如今放出消息的人,一定是皇后,她气急败坏,恨不得要人人都觉得天子是无情的,要让皇上担负着骂名,实在是——城府极深,用心极坏。更别提,在如今皇上还未彻底释怀蒙戈跟皇后的私通之事,原本就是危险不安的紧要关头,皇后本该恢复平静,试图自保,而不是犯下这等不可饶恕,玉石俱焚的过错。错了一回并不反省,火上浇油只会引火**。
“皇上,这话可不能说——”周煌一脸惶恐,废后这两个字,像是晴天霹雳,还好如今已经是深夜,在雍安殿之内只有他一人服侍皇上,若是再有别人在场,把这话传了出去,整个皇宫都要沸沸扬扬的了。
“你没看到她这幅样子!哪里像一国之母?!朕一而再再而三忍让她,但国有国法,宫有宫规,朕不能任由她胡作非为,压到朕的头上来。她做的实在太过分了,不能因为她是皇后,朕就让她犯下一桩桩罪孽。”
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秘密。他已经知道了那个秘密,他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男人,哪里需要忍受这样的窝囊气?皇后非但不反省认错,相反,却编派出对他不利的传闻,将就着让她当了二十年的皇后,也该足够了。
皇后越来越疯狂了,他不能再眼看着,她变成一个歹毒的疯妇,身为国母的人,应该是可以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端正品行。皇后会成为整个后宫的典范,难道他还要应付一个个失去本性越来越恶毒的女人?!
“你去把皇后请来,有些话,朕不跟她说破,看来她是不领情了。”
皇上沉默了半个时辰,早已无心批阅手下的奏章,若是后宫还有皇后再哪怕一天,都会鸡犬不宁,他不能只做众人眼中懦弱的天子了。
最坏的打算,不过是将这件事大白天下,到时候被指责的人,便是皇后,他倒要看看,她还能如何理直气壮下去,皇后娘家孙家也绝对没有一句话可说。
过了半响,周煌却是独自前来,皇上瞥了他一眼,似乎已然知晓了原因。
“皇后早就歇下了,海嬷嬷说皇后已经两天不曾安睡……。”周煌看着皇上阴沉的脸色,已然心中满是寒意,这一句话,说了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既然你都请不动她,肯定是病入膏肓了吧,传朕的旨意,明日就请梁太医到景福宫去给皇后诊治,直到皇后的身子彻底痊愈,药一天都不能停,耽误了皇后痊愈,朕让景福宫的下人都提头来见。”
皇上的言语之内,满是平静掩饰的血腥和强硬,完全不让人质疑的态度,周煌听了,自然不敢违逆。
“奴才遵旨。”
皇后用生病的借口推月兑面圣,皇上也用治病的借口让皇后苦不堪言,这自然是相互折磨,但这一回,赢的人或许是皇上,而并非皇后。
太医和下人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只能看着皇后喝下治病的药汤,否则,遭殃的不是别人,就是他们。
皇后若是装病,那要喝下数月的苦药,众目睽睽之下,她更不能不喝,否则就败露了自己没病的真相。
“何时等皇后不再犯病了,朕再去看她无妨——”他可以耐着性子看下去,到底皇后要喝多少天的药才能恢复自如,皇上的眼底有了莫名诡谲的深意,何时她忍耐不下去,自如会主动走着来见他。
跟他的侍卫私通,皇后还有脸面恃宠而骄?!他给她一个台阶下,她就该感恩戴德,知恩图报,规规矩矩在景福宫安安静静地活着。最好是一口喘气的声音,都别让他听到。
她只要一有动静,皇上都很难不想起她跟蒙戈之间的丑事,虽然已经有了年岁,但还是恨不得一把火全部烧毁。
皇后再惹他一次的话,他就永远都不会饶恕她这个女人。不管是废后,还是别的方法,他都不会退半步。
他也该建立新的生活了,忍耐皇后孙氏,他几乎要消耗最后一份耐性了。
景福宫如今的氛围,愈发冰冷紧张,十来个下人出入宫殿的时候,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哪怕是面对面走来相熟的人,也连对视一眼的功夫都没有,脚步匆匆,恨不得早些做完了自己分内的事就离开。
当然其中最为难的是贴身服侍皇后的几个宫女,以及被皇上指明为皇后治病的梁太医,似乎是为了彻底不给皇后任何改口的机会,不曾请徐太医前来,只因为徐太医是皇后的人,多年来为皇后做事,而梁太医却不是,他哪怕头痛极了,也只能每一日前来景福宫为皇后把脉,亲自看着宫女将汤药送到皇后身边,否则,他就要跟因为牵扯到朱贵人的黄太医一样,死的冤枉。
不管如何,他都不敢说,皇后的脉象平稳,不像是误食了红果而让身子虚弱的病症,但梁太医又不敢先行推翻皇后的说辞,只能照样开了治愈的药方,吩咐宫女熬煮三回,每日都不能断药。
“得了——”
皇后坐在紫色的帐幔之后,隐隐约约看得到她的身影,她看着宫女面色凝重地将药汤端着越走越近,梁太医跪在床前,眼底满是不安紧张,仿佛要等她亲自喝下他才能去跟皇上交差。
她清楚这是皇上的授意。
皇上不顾夫妻颜面,让她在众人面前如此难堪,仿佛她说的,就是谎言,若不是她有了戒心,如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就该是她自己!
她接过宫女跪着呈上的药碗,如今双手都毫无力气,哪怕药碗的重量很轻,她却似乎也不堪重负,双手微微颤抖着,端到自己的唇边,喝了一口,却突地面色一白,将碗重重摔向地面,宫女大惊失色,尖叫出声,瓷片划过她身上的衣衫,温热的药汤溅了宫女一身,仿佛是滚烫的水烫坏了一般,她颤颤发抖,连连磕头。
“你还是不肯反省。”
一句冷到了极点的话语,从内室门口传来,皇后还未彻底平息心中的愤怒,这便抬起眼,冷冷望向那个男人。
皇上就站在她十步之外的距离。
他亲眼看到她苛待下人,甚至不愿喝下这药汤,这便证实了他心中的揣测,一切,只是皇后的借口罢了。
她不曾生病,不曾吃下所谓藏在饭菜之中的红果,有谁想要害她,怕只是她的阴谋罢了,甚至传出皇上要整治她的传闻,也全部是她的计划。
可惜,他如今眼见为实,对她没有半分同情,相反,只觉得更厌恶罢了。
“皇上,是药三分毒,本宫若是喝了一年半载,哪怕没得病,也迟早要得病吧——”皇后垂下眉眼,眼底之中的绝然和苦笑,幽深不见底,她徐徐溢出这一句话,又像是叹息,又像是埋怨,更像是责备。
“皇后病的严重,连起来见朕一面的力气都没有,朕体谅皇后,让梁太医往后就负责皇后的病情,这也有错?”
皇后苦苦笑着,笑意愈发冷漠,仿佛浸透着刺骨的酷寒,她只能吞咽下所有的争辩和反驳,只要她一旦承认自己根本没有得病,自然就犯下了欺君之罪。若是往日,或许皇上不会揪着她的把柄咄咄逼人,但如今,情势宛若紧绷的弦,只要再加一份力道,就会崩断伤着她。
“皇上怎么会有错呢?”她的双手撑在床沿,将帐幔拉开,眼底的人影愈发清晰,心中的感伤复杂却越来越重。
“既然朕的作法皇后也理解,那就在景福宫安心养病吧。”
皇上自始至终不曾走近,站在原地,负手而立,说完这一句,便漠不关心地转身就走。
“梁太医,你可要尽心照顾皇后,别吝啬药材,都要用最好的药。”
梁太医闻到此处,只能跪着点头答应,“微臣遵命。”
皇后的手掌,将柔软的帐幔狠狠攥着,凝视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远,她一脸苍白,脸色却越来越晦暗,撕拉一声,她竟然不自觉将帐幔撕拉出一道不小的口子。
梁太医左右为难,他不想跟皇后作对,但惟独皇上的命令他更无法推月兑,否则,便是掉脑袋的事,若是牵累了家人,他一咬牙,便朝着宫女说道。“你去药膳房再重新取一方药,蒸煮半个时辰再送来,若是耽误了时辰,你可担待不起。”
宫女急急忙忙起身,应了一声,脚步仓促走出了内室,梁太医朝着皇后的方向再度下跪行礼,低声道。“小的也不敢违逆皇上的圣旨,还请娘娘别记恨小的,小的也只想要活下去……”
皇后连连冷笑,眼底波光展现了一如既往的高贵冷傲,高高在上睇着跪着的太医,皇上既然派了一个贪生怕死的梁太医来,她哪里还能有作假的机会?!
“孙英,你真当朕不敢治你?!”
皇上走路之间,步步生风,一走出景福宫,便冷哼一声,将心头的愤怒不快,全部吐出。
皇后总是心高气傲,暗中却手段毒辣,心机深重,但她和孙家压在自己头上这么多年,如今也有太阳下山的时候了。
周煌见皇上从景福宫走出来,便疾步跟了上去,看着皇上眉宇之间的阴郁似乎散去了几分,想来是皇后的借口早已被戳破。
皇后身下的凤位,已然摇摇欲坠。
……。
几日行军之后,秦王刚到达东疆,众将士安营扎寨之后,便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王镭候在秦王的营帐之外,夜色降临,一个个营帐之外,点起了一簇篝火,几乎照亮了半个天际。
秦昊尧营帐中,也有了淡淡的烛光,王镭转过头看了一眼,被风吹动的门帘,隐约让他看到秦昊尧斜着身子依靠在简约的榻上,矮桌上盛放着一张羊皮地图,他蹙眉凝眸,烛光在他的黑眸之内摇摇晃晃,仿佛看的专注。
王镭再度回过头去,这一路上来,主子都格外沉默寡言,跟往日的行军打仗前的神态,似乎也有细微的更改。
一名年轻的小将周宗从远处跑来,还未平息喘气,便凑到王镭的耳边,低语一句,面色格外为难。
王镭转身,将帘子掀开,头一低,走入营帐内去。
“属下有事禀告。”
“何事?”秦昊尧头也不抬,视线依旧落在那张地图上,俊美面容之上有烛影摇曳,却也无法暖融他与生俱来的疏离冷漠。
“左相义女曲小姐来了。”王镭皱着眉头,将这一句话说出口。
秦昊尧浓眉紧蹙,猝然抬起黑眸看他,一身寒意陡然毕露,让他看来愈发不可靠近:“混账,她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还说了,若是见不着王爷她便不走。”
王镭清楚此事实在不像话,军营之中本不该有女子,哪怕是生火做饭的伙夫,也向来多用中年汉子,鲜少用女子的。但曲琳琅比他们晚来了大半天,也是舟车劳顿了几日才从京城赶赴东疆,女子有这样的韧性,实属罕见。
若是曲琳琅不走,到了明日白天,众多将士见到她,此事就更复杂了。军心,不容有丝毫片刻的懈怠和干扰。
说不准一两天之后,便是一场浩大的厮杀争夺。
这个节骨眼上,他只能暗中将此事平息。
“你单独把她带来,别惊动了其他人。”秦昊尧收起手边的地图,黑眸之内多了几分幽深,淡淡丢下这一句,王镭得了命令走出去,门帘掀开的那一刻,他见到周遭迷离的夜色。
他低估了曲琳琅,也低估了左相的耐心,左相跟他的关系并不深厚,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地步,并非送一个美人入怀,就能跟他结交上关系的。
曲琳琅将披风上的风帽再度戴上,跟随着王镭,穿梭在夜色之内,走入那灰色的营帐之内。
那个在王朝之中拥有最俊美皮相和最尊贵身份的年轻男子,就坐在榻上,他一袭黑色劲装,黑发以银冠高竖,星目熠熠生辉,薄唇紧抿,比起往日在皇宫见到的华服锦簇,今日此刻的秦昊尧,更让人无法移开视线,他的骨血之下,仿佛都散发出来迷人却又危险的气味,在空气之中游曳转动,这样的男人——像是一头高贵的豹子,仿佛只需他纵身一跃,整个天下便都是他的囊中之物。因为他这般危险高贵的气质,才会在王朝中饱受争议却又无人敢动他吧。
他抬起俊脸端详着眼前给他行礼的女人,她这般的装束,正是京城女子常有的打扮,却不禁让他心中一动。并非看着曲琳琅而心动,而是……。他隐约记得也有一个女子,身披柔软厚重的披风,白女敕双手高抬一分,戴上白色风帽,那眼底的欲说还休,却令人惊艳的无法说出话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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