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日,秦烨被擒的第三天,晚上巳时,雪狼第一次走进了龚府的地牢。
负责看守的青龙和一些黑衣打扮的侍守,见雪狼突然走进来,地牢里的人都愣了一下。
这三天里,雪狼几乎是完全的闭门不出,吃喝所用全都由侍女送进屋内,也拒绝了所有人的请见,连容成钰和福伯都被她拒之门外。
容成钰也变的很奇怪,在抓住秦烨的第二天早上,雪狼拒绝了他的见面后,他便再也没有来找过雪狼。虽然这三天里他的行为举止还是一如既往,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可是细心一点的人都多少发现,公子变了。
这种改变很细微,细微到稍微不注意就会错过。
比如说,他有时候一个人坐在窗边喝茶,可是茶都凉了也没见他喝上一口。
比如说,他有时候在书房练字,可是刚刚拿起笔就走神了,以至于毛笔上的墨滴下来把宣纸弄得一团脏,一下午也不见他写一个字。
比如说,他凭栏远望的时间变长了很多。
比如说,他走神的几率大了很多。
比如说……
………………
如此细小的破绽多不甚数,和容成钰以往淡定优雅的模样截然不同,他甚至连续三天只去地牢见了秦烨一次。
雪狼困屋不出,没有人没有人知道她在屋内做什么,但是看容成钰的模样,几乎所有人都隐约察觉了两人之间的些微改变,
而在这期间,雪狼根本没有来过地牢一次。
所以她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三小姐。”青龙最先反应过来,走到她面前道:“你怎么来了?”
“我想见秦烨。”雪狼回答道,表情一如既往的漠然。“有些事情我要单独和他谈谈。”
“这……”青龙有些皱眉,踟蹰着没有立刻回答。
“有问题?”雪狼问道。“还是说需要容成钰的首肯?”
雪狼以为容成钰已经将她持有地图却拒不肯交的事情告诉了青龙的等人,她也早就知道,一旦自己手中的地图暴露,容成钰对她的戒心势必会有所提高,所以青龙的迟疑并不让她奇怪。
但在这一点上,雪狼是误会了容成钰。
他并没有将地图的事情告诉青龙等人,怕的就是青龙等人会对雪狼产生疑心,从而对她暗自警惕,那样的场面不是容成钰愿意看到的。
但是雪狼利用地图威胁秦烨的时候,青龙白虎等人都在场,白虎或许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但是青龙的心思缜密,容成钰想到的、他也基本想到了,只是没有和雪狼摊牌而已。
所以他的迟疑,并不是来源于容成钰,而是他自己对雪狼的不信任。
但是这些,雪狼并不知道。
“怎么会。”青龙摇摇头。“公子对你很信赖,不会如此,只是秦烨的情况不是很好看,三小姐怕是会受不了。”
“你受得了的,我自然就受得了。”
见雪狼如此说,青龙也只好道:“既然如此,我带人就在外面,有事叫一声就行。”
雪狼点点头,看着青龙将地牢中看守的所有人都带了出去,确定铁门关上之后才往地牢深处走去。
龚府的地牢不大,刑具和设施倒是十分齐全,墙上插着淋了火油的火把,烈烈的赤焰微透蓝光,将整个地牢照的犹如白日。
雪狼很快便找到了关押秦烨的牢房,其实整个地牢里也不过三个牢房而已。
秦烨的情况和之前雪狼被关入翼王府地牢时差不多,也是双手被墙上的铁链铐住了,只是不同的是,那个时候雪狼只被铐住了手,秦烨却连双脚都被铐住了,甚至连腰间都环了一圈铁环,一根锁链连接到地上,拴在一个足有七八十几的大铁球上。
如此严密的铁锁,单靠自己完全不可能打开,再加上牢门以及外面的看守,秦烨想要逃出去,难度和古代人想登天估计差不多。
因为青龙说他的情况不是很好看,雪狼也料到秦烨落到容成钰手里估计日子不会好过,可是看清了他之后,雪狼倒是微微松了口气。
秦烨赤*果着上身被吊在牢内,精壮的肌肉上全是横七竖八的鞭伤,完全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条,刑鞭的鞭子上一般带有倒钩,一鞭子抽上去,往往会勾烂附近的肌肤,秦烨的身上的鞭伤太多了,以至于整个人就像一个从血泊里捞起来的破布女圭女圭一样。
全身上下红的刺眼,到处都是烂肉和裂皮,雪狼甚至看见不少伤口上还有撒过盐和辣椒水的痕迹,胸膛上更甚至像小孩子玩闹一般用烙印烫了七八个伤口,焦皮烂肉,惨不忍睹。
让雪狼松了一口气的是,这些伤虽然看上去骇人,却都是皮外伤,不会危害到人的性命,估计都是看押的人折磨着玩玩的,他们不敢真正的把秦烨往死里折磨,只能想些折磨痛楚神经的把戏。
容成钰很清楚,若是秦烨一死,他们这一群人也都别想活着离开紫煌城了,否则就以白虎等人的辣手心狠,秦烨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秦烨低垂头,似乎是昏迷过去了。一头黑发乱糟糟的,还有不少被烧过的痕迹,长短不一的乱七八糟。
雪狼走过去,轻轻唤了他两声,没有听到回答,她皱了皱眉头,环视了一圈牢房内,发现了放在屋角的几个木桶。
每个木桶里都有大半桶的水,似乎也是准备用来做辣椒水的,只是还没来得及掺辣椒进去,雪狼拎了一桶走过来,抬高了些,从秦烨脖颈处往下倒。
哗啦啦——
清澈的水流冲刷下来,冲掉了秦烨身上没有干涸的血迹,也冲掉了不少黏在伤口新肉上的盐沫和辣椒,溅落在地上,打湿了雪狼的裙角。
她一口气冲了三捅,才听到秦烨微微呻***了一声,缓缓抬起了头。
“醒了?”
她冷漠的问了一句,顺手将最后一桶水从他头上整个浇下去,然后随手把木桶扔在一边,站在秦烨面前。
秦烨甩了甩头,冲去血迹的脸颊看上去苍白而凌厉,他看着身上几乎是被清洗过一遍的伤口,奇异的笑了笑。
“原来,你也有照顾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