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怕,但是怕又有什么用?”她的声音冷定,闭合着的眼眸睫羽纤长,面上鲜血直流。
“但是,你不会因为我怕就放了我,我也不会因为害怕而对你低头。”
“怕还有什么用吗?”
木莲诡异的沉默下来,一时之间,小屋内居然没有任何声音,寂静的能听到细弱火苗轻巧的跳动声。
“我……”木莲似乎刚准备开口,雪狼突然听到吱呀一声,房门不知为何打开了。
木莲也被吓了一跳,立刻扭身回头,眼睛瞬间睁得极大。“师……师父?!”
师父?
雪狼愣了一下,依稀想起似乎曾经听幽草说过,木莲是神医无白的唯一弟子,而神医无白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说性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
她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可是睫毛已经被血液染透,粘合在了一起,一时之间居然没法睁开来。
“木莲,你果然动手了。”黑暗中,雪狼听到一个冷定的男声,带着犹如冷风吹过浮冰的清醒干脆,依稀有些熟悉的感觉。
木莲的脸色煞白,看着突然出现的珈蓝似乎有些措手不及,听了他的话,她反而冷静下来,冷笑的道:“是啊,我终于是动手了,师父,你是不是要杀了我?”
珈蓝微微摇头,眉宇间有些冷漠的黯然。“我只是遗憾而已。”
——好好的一个人,又被仇恨扭曲成了疯子。
“那你来做什么?”木莲的声音尖锐起来,几近于叛逆期的孩子。“既然不想杀我,那你来做什么?既然已经放弃了我、又何必再来干涉我?!”
“我没有干涉你。”珈蓝的声音听上去几乎是残酷的镇定,和木莲失控尖锐的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但是我也告诉过你,你不能杀她。”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雪狼。
雪狼模模糊糊的听到这里,意识已经逐渐寡淡下去,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感觉自己就像浮在云层中,周围的一切都被裹上的薄纱,声音也好感觉也罢,都渐渐不甚清明。
“为什么?!”木莲的尖叫在黑夜中听上去有些可怖的味道。“到底是为什么?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本事?为什么连你都要护着她?!”
她顿了一下,突然瞪大了眼睛。“难道说,你也喜欢上了她?!就像秦烨和夏太子一样?!”
——她在说到夏太子的时候,声音里的异样是不需细察的分明。
珈蓝摇摇头,艳红的衣袂被从门口闯入的夜风卷起,翻飞拂动微微。“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是我也不需要给你解释,我只是告诉你,我是来救她的。”
木莲倏然冷静下来,“师父的意思是,只要我以后还想针对她、你就会和我为敌?”
“只要你不危及她的生命,我不会随意插手。”
珈蓝此话的意思,相当于承认。
“哈~”木莲冷笑了一声,随后再也忍耐不住,笑声如洪水一般爆发出来,刺耳而尖锐,含着莫大的嘲讽和悲凉。“不危害到她的生命?哈哈哈哈~~~”
她大笑着,却突然停了下来,诡秘的看着珈蓝,眼里有歇斯底里、不顾一切的暴戾和疯狂。
“师父啊师父,枉费你被承为神,你来的太晚了,我已经把她毁了!毁了!”
她大笑着侧过身,让珈蓝看见雪狼惨不忍睹的脸,横七竖八的凌乱伤口将原本一张清丽的面容划的犹如鬼刹,红色的鲜血、惨白的肌肤、女敕红的新肉,三种颜色纵横交错,密布在她不过巴掌大的小脸上,让人怵目惊心到脚底发凉。
珈蓝深邃冷傲如夜空一般的眼眸,在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也有了微微动容,额环上的蓝宝石闪烁着幽光,如同海洋的眼泪。
但,却是寒冰一般的冷。
他竟然叹了一声,语气微微震动。“你居然憎恨到了这种地步……”
——雪狼的身躯,对于木莲来说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珈蓝原本以为,她是无论如何也狠不下手去残害那具躯壳的,但是没想到……她竟如此憎恨。
“是啊师父,你现在才知道吗?”木莲大笑起来。“我在恨啊!我恨这具身体,更恨躲在这具身体的人!我要毁了她的脸,她没有资格顶着这张脸!”
珈蓝默然的看着她,眼底有丝叹息。
这样的眼神叫木莲几近疯狂——所有自卑之人都有一个同样的特性,那就是极度敏感的自尊,她甚至可以容忍雪狼的骄傲、却无法忍耐珈蓝对她的同情。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她猛然上前一步,怒吼着尖叫着疯狂着,不顾一切的歇斯底里使得她整个人如发了狂的猛兽,见什么咬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同情我?!你比我还可怜!懦弱的神,你一辈子都是孬种!”
没有男人能容忍被人称作孬种,就连深奥绝然如珈蓝也不例外,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却在看到从木莲眼角滑下的泪水后悄然隐没。
——同是天涯沦落人,无论如何都得不到救赎,何必还要互相折磨?
他无声无息的叹了一句,径直从她身边走过。“我要带她走了。”
木莲没有出手阻拦,好似被那一吼耗费了所有的精力,她呆滞一般站在原地,嗤嗤的笑着。
“带走吧,尽管带走吧,我倒是想看看,翼王如果看到她这样一张鬼脸、会是什么反应呢……”
说到这里,她有些癫狂的笑起来,笑的全身颤抖,笑的无法自制。
珈蓝将已经昏迷过去的雪狼解开来打横抱起,往门外走去,再也没有多看木莲一眼。
看着两人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木莲的笑声越发扩大起来,笑着笑着、声音渐渐呜咽,直到再也分不清她到底是哭还是笑。
雪狼啊雪狼……你叫我如何能不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