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逐渐西沉,耳边传来细微的脚链碰撞之音,她倏然一笑,嘴角微带苦涩:“若是当初他有你今日一半的决心,我也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东燕启有意无意的朝树林后的某处望了一眼,对她的回答不甚关心,他在乎永远只有他的丫头,别的,在他眼里都如杂草一般见而过望。
她一摆长裙,背对着他,声音犹如空谷幽灵,夹着淡淡的忧伤又含着强烈的警告:“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他日若是笙儿变了,或者她不再单纯,希望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这么宠她。”
秋风凉意,他白衣胜雪,款款站在那,眉宇间揉入圭玉清华之色,发丝微浮,身姿遗世独立。
待晚烟走后,他才幽然一叹:“我怎会不宠她,若是没了她,这天下间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呢!”
子清暗影一闪,屈膝跪在地上。东燕启冷冷觑了他一眼,语意温柔:“听说暗衣宫的人手下从来不留情,看来对你是仁至义尽了。”
地上跪着的男子一张冰冷的面具全然遮掩住了本来面目,他的嗓音沙哑难听:“属下该死。”
黑色玉眸一沉,杀气陡增,白衣无风飘荡,无形中产生的压力如一顶巨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面具下的薄唇一抿,九爷从来没有发如此大的火,看来是他的无知触犯了九爷的底线。
“子清,你是我一手栽培的,别让本王太失望。记住,护住那丫头才是你的职责。”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那薄凉的绯红色双唇冷冷勾起,原本绝美的俊脸上顿生一股邪魅,更加的魅惑人心。
子清低了头,剑身一闪,一道深刻的血痕赫然出现在手臂上,血般的誓言:“小主的命便是子清的命,子清不会再犯杀念。”
东燕启背手而立,斜阳照在他的身上,顿生迷人的光晕。“那丫头回宫了?”
“是。东凤城急招,小主一回城就去了皇宫。”他如是禀报,这也是从暗衣宫一出来便得知的讯息,所以他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是吗?”听到她为了东凤城如此拼命,心里还是有点会不舒服。
子清怔了怔,以为主子是在担忧小主,便接了句:“九爷不必担心,槿药让眠进宫护小主了。”
他撇了头,突地眸底闪过一丝笑意:“槿药倒是对那丫头越来越上心了。能让眠亲自出马也只有槿药了。”
“魔宫的任玉山就在附近,我们可要······”子清侧耳听了听刚才的脚链声,似乎已经走远了些。
东燕启抿唇一笑,神秘莫测:“不需要了。任玉山···”他淡淡吐出这三个字,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十年的大魔头如今终是出了山,“迟早会见面的。”绯红色的薄唇微扬,笃定道。
他甩开衣袍,念起宫中正在挣扎的小笨蛋眼眸里竟是温暖的笑意:“调一千精兵给本王,本王要拿下兵部侍郎。”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让人闻之不得不热血沸腾,子清骤然抬头,面具下的一双眼睛闪烁着光芒。这就是他所跟随的主子!这就是当初让暗夜七卫誓死效忠的九王爷!这就是把天下当成玩物的天之骄子!
“是!”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提了手中的剑一口气便飞奔向幕乌夜的军营中。
这一晚注定是不安定的,这一晚注定要改变许多人的命运,这一晚必定要有所牺牲。
月华如水,银月悬挂,山崖边的女子轻舞缥缈,白色素裙,腰间的玉佩质地良好,相撞之下清脆悦耳。对面的男子依旧是一身白衣,沾了竹中妖气的俊脸上忧伤哀痛,额间一点赤红朱砂,一头银色长发,笼罩在月光下浑然天成。
脚下一动,脚踝间的一串紫色玲珑珠极清悦的响起,仿佛魔魅之音。晚烟笑,他真的一点都没变。风过无痕,岁月在他的脸上却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跟了她这么多天,如今终于肯现身了?嗜血魂珠对他来说依旧是如此的重要。也罢,反正时日无多见一面又如何呢?东翟影一死,自己也无牵无挂了,十年过去了,爱恨纠葛早就变的不那么重要!可是肩上的复国重担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白发男子喟然一叹:“烟儿,你为何还是不肯原谅我?跟我走吧,过去是我不对,我太过执着东翟影对你的影响。是我对不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可好?”几近哀求的神情,若是十年前,只要他肯松一句,只要他肯信自己一次,那么她就会跟他走。
然,如今,她早已不是她!
东翟影梅花树下刺了她一剑,斩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牵挂;魔天涯下他面无表情的推开她,她哭着跪下,求着他信自己一次,他却是绝然转身。
在感情上,她终是输得一败涂地。
她出手如电,像是要释放这么多年压抑在胸中的愤怒,他恍然不知所措只能笨拙的化开她一招招凌厉的招式。
那一夜的战斗地动山摇,惊动了无数的江湖好汉,据路人传闻,那是江湖上从来没有见过的高手之战,十年前的魔宫之主任玉山都无法有如此惊鸿一战!——
晨光微微亮,窗牖缝隙处偷溜进几缕光线,正好照在她长长的睫毛上,隐射出她陶瓷晶莹的肌肤,粉女敕的嘴唇嘟了嘟,呓语了几句不清不楚的话,转了个身继续睡去。
东凤城在床边静静的看了好一会,可总感觉看不够似的。脑海中会无意的刻画出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那该是如何动人!漆黑如黑夜的瞳眸,夹着朦胧的睡意,见到他时会弯了眉眼,糯糯喊一声:臭小子。
呵,昭华上下恐怕也只有她把自己当成小屁孩,实际上她都没自己大,却是一天到晚装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