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启禀大人,少爷回来了!”子琼刚踏进家门,家丁便急急忙忙地通报了萧烬。萧烬虽万般担心自己儿子的安危,但听到其平安归来,松一口气的同时也被气得半死。这小子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把手下全部遣走,自己孤身行动,萧烬虽已贵为尚书、权倾朝野,但朝中人心繁杂,任何人任何时候都有一万种理由想将自己拉下台来,当然也不可能对他儿子心慈手软。“把他给我带书房来!”“是!”
“小白,我想我们是完蛋了,我浑身脏兮兮的,还擅自把爹爹派来保护我的护卫全部遣散,待会儿肯定要被爹爹责罚了——”嘴上这么说着,可这张小脸上却完全看不到担忧的神色,反而自始至终都一直保持着找回梦狸的欣喜。
好吧,说曹操曹操到……子琼这话才刚说完,就对上了迎面走来的家丁。“少爷、少爷——大人他……”“我知道,爹爹找琼儿是么?”这人完全看不懂子琼脸上的笑意,好意提醒道:“是的,少爷。大人吩咐小的带您去书房。这次好像很生气,少爷您……”“放心吧,琼儿没事的。谢谢,不劳烦您了,琼儿自己过去便是。啊,对了!小白今天想是受惊了,有劳您先带它去弄些吃的吧。”
“是,少爷。”
“小白,琼儿很快就去找你。”拍了拍梦狸的脑袋,子琼便头也不回地朝书房跑去。
书房。
萧烬背门而立,身后是不知所措的子琼。“爹爹~”到底还是子琼打破了这份沉寂。只是才说了两个字,之后的话便活生生被萧烬的吼声掩盖:“混账!出门前,为父是怎么嘱咐你的?你知不知道这样自己擅自作主有多危险?你瞧瞧、你瞧瞧,这身上和脸上是怎么回事?这、这还有一点尚书公子的样子吗?”“爹爹,琼儿知错了……”不管怎样,先认错总是对的,见子琼花猫似的小脸,萧烬毕竟还是不忍大过了气愤:“罢了罢了。为父知道你真心喜欢这只狐,你能如此重情重义倒也不算坏事。只是终归还小,处事冲动欠妥,这次就算了。切记下不为例,知道了么?”“是,琼儿知道了!谢谢爹爹。”“还有——”萧烬看了看儿子手上的伤,低叹一声:“你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怎么保护你的小白?赶紧叫大夫把手上的伤治了,在此之前不许去见小白,以此作为你今天自作主张的惩罚。退下吧。”
子琼虽一心惦记着小白,但父命不可违,再加上手上的伤——当时在街上,满脑子都是必须找到小白的念头,也就没顾及到手伤,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圆满解决,疼痛感加倍袭来。“好吧,先把伤口处理了,然后换洗干净再去找小白好了,不然怕是连小白都该嫌弃我这副模样了呢。”暗自笑了笑,吩咐下人唤来了大夫,一蹦一跳地回房了。
后院。
家丁抱着梦狸走进后院,还没来得及将它放下,便撞上了黑着脸迎面走来的尚书夫人。
“站住!”
“夫人。”
“我说,你这急急忙忙的是想去哪啊?”
“回夫人的话,少爷吩咐小的给这只狐弄些吃的。”
“给本夫人把这畜生放下,你可以退下了。”
“这——怕是不妥吧。少爷特意嘱咐过……”
“放肆,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是?敢跟本夫人顶嘴!少爷之命不可违,那我这个夫人的话就可以不用听了吗?”
“小的不敢,小的这就走。”说着,颤颤微微地放下梦狸,退了下去。
尚书夫人斜着眼瞥了眼地上满目敌意的梦狸:“哼~小畜生,今儿个可没人会来救你了。你以为老爷救了你,琼儿宠着你,本夫人就真拿你没办法了?上次害我被老爷责骂,今天又害我们琼儿弄得这番狼狈,你可真能耐啊!”
梦狸开不了口说话,只得暗自咬牙在心中低咒。只是这女人似乎没有停的意思,“哟~小畜生,腿伤好了?尚书府住着挺舒服,不想走是么?看在我们琼儿这么喜欢你的份上,本夫人就大发慈悲成全你好了。小竹、小兰,给本夫人拿藤条来。”
藤条?梦狸就是再不懂人事,也该知道这玩意儿是“凶器”来的。
“呵~既然腿伤好了,本夫人就再给你弄点伤出来吧,好让你名正言顺地继续接受我们琼儿无微不至的关怀吧。”话音尚未落,手中胳膊粗的藤条便已朝着梦狸招呼过去。梦狸当然不傻,怎么可能呆站在原地挨打,一个纵身便躲过了一下啊毒打。刚想反扑,却想起了上次子琼护着它的情景:小小的人儿面带着不符合自身年龄的刚毅,为了保护自己不惜顶撞自己的亲生母亲,因此遭到了父亲的责罚。若是今天自己还手,这女人定又会将状告到萧烬那儿去,到时候这小家伙又该为了护着自己跟他们起冲突了吧……如是想着,梦狸不再闪躲,硬生生地挨下了一鞭:好疼,撕心裂肺地疼。这女人自那次之后便对自己恨之入骨,此时更是使足了劲地在泄愤。但只要一想到那个喊着“除非我死了,否则谁都别想伤害它”的小破孩,梦狸忍了。
这女人可不会因为梦狸的“配合”而有丝毫的心慈手软,见梦狸已妥协,更似发了疯般拼了命地鞭打。一鞭鞭,抽在梦狸的身上,痛进了梦狸的心里,越是痛得锥心刺骨,越是怀念子琼小而温暖的怀抱。小破孩,原来我也离不开你了呢。
也不知是折腾了多久,许是这女人累了罢,终于收了手,扭着腰趾高气昂地回屋了,只剩下浑身是伤的梦狸躺在院里,无力地喘息。
“小白~小白我来看你咯。”是子琼。梦狸很想马上扑进那熟悉的怀抱,却因着浑身的剧痛无法动弹。这女人也够狠,虽是玩命似的狠抽,却也没抽出点血迹,外表看起来倒也让人浑然不觉有什么问题。所以当子琼看到趴在地上逼着眼的梦狸时,也只道是他的小白太累,在闭目养神罢了。子琼看着梦狸,却没有像往常似的来个熊抱,只是默默地掏出怀揣着的白狐玉佩——刚在房里的时候,他在玉佩上系了条红色的挂绳。子琼拎着挂绳的一头,悄悄得将它系在了梦狸的脖子上,动作很轻柔,似是唯恐扰了梦狸的梦境般。只是他不知,此时的梦狸根本就是醒着的,或者说,是被满身锥心般的疼痛折磨得无比清醒。整个过程梦狸都没有睁眼,但他明白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是什么,直到听见子琼离开的脚步声,它才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容。
是夜,尚书府后院。
拜浑身剧痛所赐,梦狸连饭都没吃便窝在角落里,不是它不想吃,实在是连挪都挪不了身。子琼被他老娘带走了,美其名曰关心其伤势,顺便给她的琼儿压压惊,外加免不了的一番思想教育,实则是怕子琼发现梦狸的伤势吧。“小破孩啊小破孩,平时你倒是往我这跑得勤快,今天寒小爷都快疼死饿死了,你却连个影子都不见。天呐!饿死我得了,想吃又动不了的感觉实在太凄凉了!救命啊!谁能听到我的话外音啊啊啊啊!”梦狸正苦叹自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突然从墙角蹿出来的身影吓了它一跳。“妈呀!”说是吓一跳,还真是“一跳”。这一惊带动着全身筋骨,本就已经疼得快散架,现在干脆直接倒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抽抽。
“梦狸,你怎么了?”刚进来的雪影被梦狸的表情吓得不轻,抬爪轻推了它一下,却听到了更粗重的抽气声。“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是小影啊——没、没事,只是小伤,嘶——你瞧,我这不好好的嘛。”话虽如此,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看来真的不是小伤啊。哎~这女人下手也太狠了。只是再怎么样都不能让小影知道下午发生的事,否则它一定会带我走……嗯?慢着,小影来,不会是……“小影,你怎么突然来了?”满心的不安,虽已知道答案,却还装傻似的明知故问,为的只是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
“跟我走!”从未见过雪影这般模样,之前见到的小影都是温柔顺从的,今天是怎么了?简短的三个字,却饱含了说不清的忿恨和道不尽的心疼。
梦狸傻眼了,这还是原来那个连说话都不敢正眼瞧着自己的小影吗?看着雪影复杂的眼神,梦狸想起了白天小破孩当着“大哥哥”的面说自己知道小白会离开时的表情,那么伤心,那么无助,那么不舍。又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脖子上的狐佩:“小影……我想,我不能走。”
意料之中的答案,不是么?
“为什么?”
明知故问,不是么?
“我不能丢下小破孩。”
“那你就能丢下我么?”虽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雪影极力地克制自己,让自己的表情和话语都不带任何情绪。可谁又知,没有情绪,本身就是最悲伤的情绪。
“怎、怎么会?我怎么、怎么可能丢下你?哈哈~小影你尽说傻话。”到底在心虚什么,害怕什么?为什么连说话都开始不利索了。
“今天白天你叫我在街上等你……”
“啊?”惨了,当时光顾着找小破孩了,竟然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天呐天呐天呐。“对、对啊……”怎么办,怎么办?该如何开口解释?
“对不起,我当时突然有事,就先走了。”雪影直接打断了它。
“哈?”这是怎么一回事?梦狸还没来得及想好理由月兑困,雪影的这句话着实让它吃了一惊。“对、对嘛。我说怎么不见你了,原来是你这家伙自己先跑了。小影,你真是的。”呼~还好,偷偷抹一把冷汗!幸亏小影有事先走,不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台。既然都到这份上了,只有打死不承认自己没回去了。小影,对不起啦~
“当时是有急事要去处理,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现在你怎么样?伤得严重吗?能不能走?”对不起,不是存心要欺骗你,只是想麻醉我自己。与其让我听你亲口说出不愿随我离去的话语,不如就这样在谎言中继续下去。至少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太早失去你。
“啊啊?哎哟~好疼啊。呜……小影,我看我暂时是走不了了,浑身疼得厉害,根本不能动……”虽然说的是实话,但想要留下的情绪从未如此强烈。
“好,我知道了,那你好好养伤。我会再来看你。”雪影一如前两次转身便走,只是方踏出两步,却又回头:“如果有一天小影失踪了,你会怎么办?”
“嗯?失踪?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突然有一天小影不见了,不会像现在这样出现在你面前。”
“开什么玩笑?”梦狸强忍着遍体的伤痛,勉强挪到雪影的面前:“小影,别开这样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
“对不起,只是假设而已,你好好养伤,我走了。”依旧没有回头,翻身越出了围墙。
墙内:“小影,对不起。”
墙外:“梦狸,我该不该再信你?”
就这样隔着厚厚的围墙四目相对,墙内是说不出的歉意,墙外是诉不尽的伤心。
直到这份寂静被一旁的声音打破:“还真是痴心呐~”炎煜涵慵懒地靠在墙上,一双妩媚过剩的眼紧盯着雪影不放:“我说你啊,还不死心么?”
雪影一惯地无表情:“还是那句话,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不用我管?”炎煜涵眯了眯眼,垂首模了模玉箫上的狐坠:“我倒也是不想管,只是你家的亲亲小主人老这样边打边撸,一边给你希望,一边又亲手扼杀它,我们的赌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我从来没把你所谓的赌当真,况且雪影自认对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还请高抬贵手别再纠缠,告辞。”说罢便悄然离去。
炎煜涵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原地:我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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