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太太尖锐的叫声中,简妈妈抢上一步,终于在华清莹即将撞上柱子的那一刻,堪堪拉住了她。
华清莹虽然被简妈妈拉住,但也已经是裙裾散乱,一身狼狈了,但却丝毫没有被大太太的怒气吓住,涨红着脸,看着大太太:“母亲此话错了!若不是母亲太过偏心,我又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这话简直就是诛心之语!大太太伸手指着华清莹,颤抖着嘴角,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住时时清。华清兮在一边,早就按捺不住,冲上去,撩起手,就狠狠的给了华清莹一巴掌:“你这个下作的蹄子,简直是满嘴喷粪!我母亲哪里亏待你们这些庶女了?!一个个都像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般,不知道报恩,反而都扑上来咬一口!”
“哼!”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华清莹哪里肯再吃这个亏,忍受华清兮的漫骂,张嘴就回了过去:“你不就是因着从太太肚里爬出来,才处处觉得高人一等吗?若是母亲真的不偏心,何以你现在可以这样骂我?打我?”说着,拍着手道:“你这不就是自打嘴巴的行径?”
华清兮被她一句话堵住,顿时气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冲上去就抓住了华清莹的发髻:“我打死你个小妇养得!我让你胡说八道,我让你不知尊卑……”
华清莹被抓到生疼,哪里肯就这样吃亏,反手就拽住了华清兮的衣襟,两人顿成犄角之势,互相不肯罢休。
“快,快给我拉开她们!”大太太气的脑袋发胀,浑身不住的哆嗦着。
简妈妈上前去拉,却是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不但没有拉开两人,身上倒被拉扯了几下,顿时发髻也散乱开来。
正在屋子里乱成一团的时候,大老爷从外面进来,纤儿跟在大老爷的身后,一见屋里的情形,纤手一掩小嘴,顿时“噗哧”一声笑了:“这真真是奇事,想不到大家闺秀其实和乡野女子并没有什么区别,撕打起来,也是手脚并用的!”眉眼弯弯的模样,真的是风情万种:“奴婢曾在乡下见过村妇撒泼,真真与两位姑娘一模一样。”
大老爷听了顿时脸越发的黑了,猛地瞪了纤儿一眼,纤儿一吐舌尖,退了一步,站在了大老爷的身后。
大太太却气的连脸都有些绿了!老爷竟然把这个妖媚子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华清兮却已经怒不可遏了,这个狐狸精竟然把她与村妇相比,真是……,“你个下作的小娼妇……”
“住口!”不等华清兮把话说完,大老爷就厉声开口打断了华清兮的话:“成什么样子?还不都快给我放开!”大老爷阴沉着声音,怒气已经集聚到了顶点,刚才在衙门得到众星拱月一般的喜悦,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你怎么当的母亲?竟然把女儿教成这幅模样?以后出嫁了,岂不是丢光了华府的脸面!”大老爷把全部的怒火,轰向了大太太。
大太太此刻真的是满月复的委屈,其实整件事情,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又怎么会想到华清莹突然之间发疯,到她的屋子来闹腾?!
但是大太太却不敢分辨半句,垂手站着,向着大老爷请了罪,这才转身看着已经停手的两人,骂道:“还不都快去梳洗了,这个模样让人瞧见了,岂不是笑话!”
“梳洗什么?就这样的给我跪着!好好反省一下,姑娘家家的,不但动上手了,还满嘴的胡言乱语!以后如何出门?!你们两个女训,女戒,都给我去抄个五十遍!没抄完,都不许出府!”大老爷冷着脸呵斥完了,这才转头看着大太太道:“你也稍微尽点儿心!你看看你,把女儿都教成什么样子了?!容姐儿过几日就要文定了,大日子定在三月初,你这个做母亲的,可知道?”
想到容姐儿,大老爷心中的怒气才算是稍微平息一些。容姐儿救了太后,封先县君,赐婚安平候,可是让他面子上大大有光,这两日,不论走到哪里,原本认识的,或者不认识,都赶着上来打声招呼,让一整日都在飘飘然中渡过!可是回到家里却……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人,大老爷的怒气,猛地又升了起来。扫向大太太的眼光便分外的犀利起来。
大老爷的话,让大太太愣了一下,顿时哑然,无比的委屈,那个下作胚子看见她就如看见仇人一般,她一点点都近身不得,让她如何插得上手。
大老爷见大太太只是呆愣愣的站着,不说话,说话便难听起来:“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原本看着倒是个好的,如今看来,却是糊涂透顶的!自己女儿的婚事,跑前跑后的竟然是二房的,让别府的人知道了,你不要脸,我还要这张老脸呢!”大老爷越说越生气,手拍的案几“啪啪”作响,“明日里,若是再让我听见外面有这种闲言碎语,你就给我病到容姐儿出嫁为止!省的丢人现眼!”
大太太的脸色猛然苍白了起来,这可不就是变相的禁足?!这是若是以后传了出去,她就不用做人了!忍不住嘴唇哆嗦了一下,努力克制住气的发抖的身子,朝着大老爷屈了屈膝:“妾身明白了,明日一定过去看容姐儿需要什么。”
“早就该如此,好歹你是她的嫡母,心胸要放宽一些才是!”大老爷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若是容姐儿有了出息,怎么也越不过你去,你又何必如此针对她!嫡女是你亲生的,庶女到底也是你的女儿,你也要多疼疼才是。”
大老爷这几句话,气的大太太喉咙一甜,差点就呕出血来!
“老爷,你多虑了,太太怎么会是这样想呢,必定是下人们作怪,怂恿着太太的。”纤儿笑着上前,伸手按住了大老爷的肩膀,轻轻的揉捏着:“你看,那跪在地上的是九姑娘吧?怎么小脸上红红的?受了什么委屈么?”
纤儿的话音刚落,大老爷的猛地扭头,犀利的扫了简妈妈一眼,吓得简妈妈浑身一阵阵的发冷,正要开口辩解几句,大老爷却已经开口了:“你也要自己有些主意才是,没得都听奴才们搬弄,弄得心眼儿跟芝麻似得,容不下庶女出头!”
大太太猛地抬头,恶狠狠的瞪了纤儿一眼,气的咬碎银牙。这才真真叫养虎为患!
大老爷却没有在理会大太太,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问道:“说,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让你姐妹两个,如此扭打?”
华清兮吸了一口气,猛地扭头,恶狠狠的瞪着华清莹:“九妹妹不满意亲事,到这里来寻死觅活的,我这才……”
大老爷的眉心猛地蹙了起来,看着华清莹,声音便冷了下来:“你为什么不满意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你自作主张的道理!”
“女儿,女儿只是听说,对方……”华清莹在大老爷的逼视下,突然说不出话来。
“对方有什么不好?”大老爷盯着华清莹,声音越来越阴冷:“原以为你是个懂事的,谁知道,竟然这么混帐!我和你祖母又怎么会害你?!自然是好好打听得仔细了,这才同意相看的!对方年纪轻轻就过了府试,待来年,中了进士,你就是堂堂的进士太太!你嫌弃人家门第不高,难不成你希望自己嫁去高门大户当妾室?你丢得起这个人,我还丢不起这个人呢!”
华清莹被大老爷说的哑口无言,心中虽然依旧是愤愤的,但是却被大老爷描绘的美好前景所惑,想着若是对方真的能中了进士,这亲事到也是可以商量,只是……
大老爷见华清莹只是扳着小脸不吭声,虽然已经不耐到了极点,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若是还是想不通,就关在屋子里慢慢想,直到想通了为止。”
华清莹在大老爷面前不敢在撒泼,只得磕了一个头,由香儿扶着回去了。Pxxf。
“你九妹妹脸上的,是你打的?真真是出息了!竟然会动手打妹妹了!”大老爷看着依旧站在一边的华清兮,厉声呵斥道:“你此刻的模样,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影子?好好的去跟你五姐姐学学,什么叫名门闺秀!”
华清兮心中那个气啊,竟然让她去跟那个外室养的下贱胚子去学?那,那还不如直接拿把刀杀了她算了!心中不忿,脸上便显示出来。
纤儿眼尖瞥见了,笑道:“哎呦,老爷,你是不是说错了,六姑娘可是太太从小教养大的,怎么会还不如一个外面养大的呢?你这让太太……”说道这里,纤儿突兀的停住了,只是捂着嘴笑。
华清兮此刻哪里还能忍,猛地抬起头来,怒视着纤儿:“这个狐媚子,除了会爬主子的床,还会些什么?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
“住口!”大老爷猛地一拍桌子,脸上吓人的铁青起来,猛地扭头,如刀一般的眼睛剐向大太太:“你看看你养的女儿,满口的胡言乱语!这副模样,以后嫁去忠勇伯府,岂不是丢尽华府的脸面?!”
大太太狠狠的瞪了华清兮一眼,胸中涌起一抹无奈,屈膝向着大老爷请罪:“妾身知道了,妾身一定好好的教导她。”
大老爷心中的气,还没有顺下来,华清兮的那一句爬主子的床,真的是气到他了,看向大太太,顿时也带上了厌恶:“你这做的到底是什么事?内宅的事情,竟然处理的如此乱七八糟的,女儿教养的连礼义廉耻都不懂,你这个当家主母,又有何用?!”
大太太被大老爷又呵斥的脸色白了三分。
大老爷狠狠的甩了甩头,想要就这样的拂袖而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这才站住了脚,看着大太太道:“容姐儿哪儿,你要时刻记挂着,她嫁给安平候后,若能帮着我说上几句话,我的事情便可小事化无!我看着安平候对她很是在意,她说的话,安平候必然是肯听的!”大老爷看着大太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原本看着你也算是精明,怎么此次竟然这么的糊涂?”
大太太心中已经憋闷的吐血,可是此刻的她,却怎么也不敢违逆大老爷,只得打点了精神,恭顺的应了一声是。
华清兮听的越发的郁闷,父亲竟然让母亲去讨好华清容那个庶女,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可是却不敢再开口,只是低着头,跪在地上,手掌狠狠的握成拳:“华清容,华清莹,你们这些个庶女,我总有一天,让你们跪在我的脚下求我!”
大老爷不再理睬这两母女,转身向着外面走去,走过华清兮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好好收敛一下性子,否则吃亏在后面!”
“是,父亲。”这几个字,华清兮几乎是咬着牙才吐出来的。
已经走到门口的大老爷,突然又站住了脚,对着大太太道:“太常寺卿的薛夫人,递了帖子过来,请府里的姑娘们去薛府游玩,母亲已经应了,到时你带着大房的姑娘都去看看,特别是容姐儿,以后多的是这种应酬,你要多教着一些才对!”
大老爷说完,带着纤儿走了,大太太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摇晃了一下,差点软瘫在地,简妈妈急忙跑上去,伸手扶住了:“太太……”
主屋里,大太太气的躺在床上起不了身。而作为事情起因的华清容,此时正趴在绣棚上描绣样。
二太太的娘家嫂子,很是热情,二太太的信刚带到,就立刻把屏风架子寻了出来,让丫鬟当即就带了过来。
华清容看着这个屏风架子,心中顿时狂喜,按着屏风架子的模样,她打算把绣品分成大小相同的七块,每一块都可以单独摆放,也可以和别的几块,组合起来摆放,正好适用她手上的这幅画。
有了屏风架子,华清容便开始描绣样,描绣样是个精细活儿,她不能假手与人,让寒烟和春福多点了几盏灯,一笔一笔的描的十分仔细。
“姑娘。”墨兰进来,见华清容趴在绣棚上,走了几步,在华清容面前站住了。
华清容听见声音,放下了手里的笔,扭头看着墨兰笑道:“你是这府里的家生子?”
“是。”墨兰的心中突然有些惶恐起来,一起来的六个人,莺歌死了,纤儿服侍了大老爷,怜春,怜秋基本在院子里干些粗活,只有墨竹姑娘才时常带在身边,现在却冷不丁把自己叫来,忍不住心中便有些惶惶的。
“今日过来的四家陪房,你认识多少?”
“回姑娘,奴婢大致上,都脸熟。”墨兰不敢说的十分确定。
“既如此,你帮我做一件事情。”华清容不理会墨兰模棱两可的回话,墨兰和怜春,怜秋这几个,若是看着好的,她便收了,若是看着不好的,便想个法子留在华府里,也不是什么难事。
“请姑娘吩咐。”墨兰的心,稍稍的放了放。
“你去帮我打听打听这四家人的事,盯着他们最近的动作,有什么消息尽快回我。”华清容说着,让寒烟捧了一把铜钱来,递给墨兰:“拿着,买些零嘴儿,和以往的姐妹们聊天的时候,可以吃。”
墨兰也是灵巧的,早就懂了华清容的意思,乐的领这样轻松又有钱的差使,笑着应了:“姑娘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就是。”
“莫要让人察觉了。”华清容又叮嘱了一声。
墨兰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华清容带着墨竹去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一见她来了,便拉着她说起陪房的事情:“昨儿个可看了?有中意的没有?”
“祖母给我的,自然是最好的。可是孙女儿却看着哪一家都好,所以委实决定不下,要再寻思寻思才行。”华清容笑着,如实讲了。
大太太昨日里起,就不舒服,今日原想称病的,可是在大老爷撂下话之后,却越想越觉得心酸和不对劲,只得支撑着过来了,原本正心中不舒服,再加上陪房的事情,大太太没有插上手,很是不开心,一听华清容这话,忍不住有些不满的轻声嘀咕:“还拿上乔了。”
大太太话一出口,顿时屋子里沉寂下来。
偏生大太太就坐在大老爷的身边,大老爷一听大太太的这话,心中那个气啊,感情他昨天的那一番苦头婆心,全都喂了狗了!目光就犀利的扫了过去。
大太太很快便察觉到了大老爷的不快,想要改口,却已经来不及了,老夫人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大老爷开口了:“是得好好挑选一下,容姐儿毕竟是要嫁入国公府的,挑的谨慎些好。”
老夫人点头称是:“你自己好生瞧瞧,一定要挑个合心合意的才行。”
二太太连忙笑着凑趣:“就是因为母亲太会教人了,所以才让容姐儿一时难以抉择,要怪还是怪母亲太能干了!”
老夫人顿时笑了,屋内的凝重气氛这才缓和起来。
“老大家的,容姐儿的嫁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老夫人扭头看向大太太,大太太的脸色顿时僵住了。
“哎呦,嫂子怎么这么一副脸色?莫不是还没有开始准备?”二太太自然是不吝啬狠狠踩上一脚的。
正在尴尬的时候,门口有小丫鬟来传话,说是国公府的林管事来了。
老夫人急忙让人去请。
林管事进来,先见了礼,这才说道:“我家老太君去请了佛光寺的净月禅师合的八字,说是天作之合,因此派我来府上说一声,府里已经开始拾掇院子,这个月的二十八是个好日子,到时还要请府上差人去丈量,好准备屋内的摆设。”
老夫人笑道:“老太君办事真是周到,到了日子,我们就遣了师傅去府上量尺寸。”
林管事笑道:“老太君的意思是,侯爷和县主的婚事,是太后娘娘指的,自然要办的妥妥帖帖才是,否则当时候让人在太后跟前说上一句半句的,岂不是辜负了太后的恩典。”
老夫人连声称是,林管事这才告辞回去了。
大老爷顿时有些犯愁,眼见着今日已经是二十了,二十八转眼间就到了,可是容姐儿的嫁妆却还没有置办,国公府的人已经说了,太后娘娘的恩典,不容马虎,到时候若是华府出了差错……。想到这里,大老爷又狠狠的瞪了大太太一眼,怎么自己以前就没有觉得这个女人,竟然是这般的愚蠢?!
老夫人也瞪了大太太一眼,沉吟了一下道:“容姐儿的家具木料,就有我来出,我的库房里还有一些好料子,就都给了容姐儿,委屈了其他的姐儿,我每个人多贴一个庄子。总不能让国公府的人说华府的人不敬太后。”
二太太一听顿时笑了:“母亲说的是,我的库房里,也还有一些好料子,若是不够,尽管到我库房里取去。我家薇姐儿成亲还有一段日子,我到时候再去淘换也来得及。”
老夫人笑道:“那这样就亏了你了,银钱我来给。我华府里就这么一个赐婚的,不能让人责了不是去。”
大太太顿时坐立不安,想要挺身出去说不用,可是却又实在舍不得,若是给了容姐儿,那兮姐儿的时候,岂不是要吃亏很多,若是不给,大房女儿的嫁妆却要二房的出……
大老爷瞪着大太太,见她依旧如木鸡一般坐着,不见有丝毫的表示,恨不得一脚把她踹了出去。但是在老夫人的屋子里,他只得把心中的怒气强按下去。陪着笑脸道:“儿子屋里的事,还要母亲操心,儿子心里过意不去。儿子这就遣人去找师傅。只是这日子太近,怕……”
“大伯若是信得过,这师傅的事情就交给我,我娘家嫂子出自木雕名门,家的里师傅是一等一的。”二太太笑着开口,眼睛去看向了老夫人。
老夫人笑道:“你嫂子她身子不舒服,最近怕是病了,容姐儿的婚事怕是支撑不下来,你就多担待一些。师傅的事情,就劳你费心了。”
二太太顿时笑的眉角都弯了,而大太太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母亲,后日就是太常寺卿家的饮宴……”二太太故意把话说了一半,不往下说了,既然刚才老夫人说了大太太病了,那么这宴饮之事……,自然是不能出面了。
大太太一听,猛地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僵硬的开口:“母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