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服!”三个字就像是扔入湖中的炸弹,所有人脸上齐变色。
“禅玉天,你这是在抗衡太上堂的意志吗?”三太上一声厉喝。
“没错。”禅玉天温润柔和之意尽敛,肃杀之意溢于眉间,所要表达之意不言而喻,想要裁决我的弟子,那就先将裁决我!那挺拔的身躯为千叶筑起了一道最坚固的城墙!
众人动容,修行之人大多无情无义,趋利避祸,为门下弟子不惜得罪宗派,这是云泽派建派至今,首例!
“玉天,退下。”梅太上眉头微微一皱,轻声呵斥,禅玉天露出歉然之色,却不为所动。
“这是你自找的。”八太上畅然一笑,一柄冷芒流转的三尺青峰提于手上,戮意,沸起!
“够了。”就在争端欲起之际,不言不语的尊上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接着,众人见尊上走到禅玉天身旁,嘴唇轻动,不闻其音,后者亦据理力争,不甘示弱。
“弟子,降!”
就在禅玉天犹豫不定之际,一声清亮坚定的声音从千叶的口中传出。
禅玉天狠狠瞪了千叶一样,不过后者一点也不肯示弱,神色倔强。
“师尊,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这是能当初说的。”千叶脸色平静的看不出任何的异样,禅玉天苦叹一声,并未继续言语。
诸位太上也并未因其说降而非服再起争议。
“如此,此事算是了解大半,至于其他细节,却只有细细研究,我等精力有限,就交予长老堂,令他们将功补过。”梅太上之话自然让这些个太上再次点头,这些事毕以后,大家的目光再次望向尊上,见他正眼瞅着这金芒似暴瀑垂落,无声却释放着无可抵御,让人心悸惶恐的气息的十八道镇仙碑,怔怔出神。
“尊上,请出手。”梅太上走到他身旁,语气带着恭敬。
“唔。”尊上点了点头,拿出一枚淡青色古意盎然的玉佩,这枚玉佩之上并无任何纹饰,好似粗胚,仅有一个启字刻在上面。
他将这玉佩悬浮在空中,双手翻飞结印,只见得一道道虚影,速度快到了极点,最后,玉佩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向那镇仙碑之中激射而去。
“啵!”
一声轻响传出,十八道玉碑开始缓缓的移动,恐怖能量从其中溢出,威势无匹,动人心魄。
在金灿灿的辉芒之中,赤、橙、黄、绿、蓝、靛、紫七彩神光交替闪烁着,玉碑之中无声无息的露出一道门户,不过从外面往里看,只见得灰蒙蒙一片。
七色光芒不断变换,最后化作了青蒙,玄奥法则在那道门户之上不断演变,一道柔和的光芒从其中落到了石台之上。
见得这玄奥法则,几乎是所有太上脸上都露出炽热,法则,是一个世界得以正常运转的根本,它无处不在,却难以寻觅,掌控法则,便能让山川日月,随我身动而转,大江大河,因我念起而逆流,一时间,众人心神皆沉浸在这法则之中,如痴如醉。
“呔!”
尊上一声清喝,那七彩神光终于停止了流转,猛地冲入了门户之内,法则的气息顿时被掩去,好像从未出现一般。
不少太上脸上露出意犹未尽之色。
“尔等离去。”尊上忽然出声说道。
“这…”诸位太上有些迟疑,以往将人送入其中,直接顺着落下的光芒扔进便是,为何今日要回避。
“离去。”尊上再次说着,语气冷然,犹如银瓶砸破在寒冰之上一般,让人心惊。
太上们无奈,却只得向外遁光而去,身影消失在了天际。
待得人群散去,石台之上只剩下尊上和千叶二人,千叶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望了一眼四下绚丽灿烂的色彩,脸上流露出一丝迷恋,就准备一脚向那从门户之中投射到地面光芒中,却不料被尊上一把拦住。
“莫急。”尊上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继续道:“你可服?”
千叶闻言,愣了片刻,有些搞不懂这尊上所言是何意图,但还是老实的摇了摇头。
“呵,你倒是实诚,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尊上微微一笑,和之前的木讷形象迥然不同。
“尊上请说。”千叶微微欠了欠身,眼前这中年男子,虽看似木讷,但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种看破真真假假的睿智,衣衫和长发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这那笔直挺拔的身躯,好似天塌下来都能扛住在肩,让人心生亲切之意。
尊上随意一笑,道:“在太上们讨论你的惩罚时,我是同意将你扔入这镇魔狱的。”
千叶大吃一惊,只觉得脑袋中嗡地一声,竟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指着尊上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尊上看了他一眼,缓缓地道:“原本半数以上太上是决议将你禁足梦神峰之上,但是我不同意,嘿,作为尊上,他们便是反对,也只有点头的份儿。”
“你…你!”千叶露出愤恨之色,眼中赤红,愤怒到极点,大声质问道:“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何加害于我!”
尊上顿了片刻,见他怒火几欲喷出,却又淡淡的说道:“你难道甘愿平庸?”
“平庸!”
听到这个词,千叶微微一震,继而冷冷一笑,道:“便是平庸,也比进入这镇魔狱送死要强。”
“送死,可能。”尊上大有深意的望了他一眼,再次说道:“但是你身怀至宝却无相应的实力保护,若是出得云泽派,定然只有被夺宝抹杀一条路。”
“我…我”千叶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冷静下来,想要驳倒尊上之言,不过却痛苦的发现,自己的确没有丝毫的可能去抵挡别人的窥觑,不说其他,就是那些个太上,要是有机会,也必然会出手,心中一片沮丧之意。
尊上将他似万念俱灰,冷笑一声,道:“这阵道和你身上的仙器看来是选错了主人,竟遇到一个如此懦弱,心智不坚之人,不如早早离去,寻得下一任主人,莫要坠了名声。”
有些失魂落魄的千叶骤然听到此言,一种羞愧从心中生出,脸上的痛苦彷徨之意淡去,脸色重新恢复淡然,冷声道:“你不过早我几年修行,终有一日,我必然远超于你。”
尊上愣了一下,向千叶身旁走进了一点,上下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像是要重新认识了他一般,嘴角噙着打趣之意,道:“没想到你竟有此志向,实在难得,只是嘴上之言,谁都会说,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够达成此目标。”
千叶不去理会这番言论,只是眼色锐利的盯着尊上,道:“你一脸道貌岸然,配不得自己的尊号。”
尊上听罢,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忽然伸出一手,一道红光拍入千叶额头之内,速度极快,让千叶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一股凉寒之意生出席卷全身,令他微微一呆,以为是这尊上要加害于己,心中大恨。
“半盏茶以后,你会被强行送入镇魔狱。”尊上脸色重新恢复淡然,转身就离去,留下千叶呆立在原地,怔然无语。
“我…”就在千叶回过神后,却见石台之上唯独他一人,而尊上则没了影踪。
“嗒嗒…”
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传来,不过片刻,一个皓齿星眸,香汗淋漓,发丝凌乱,肤雪如雪,高挺的琼鼻,或许是因为剧烈的跑动,脸颊上浮起淡淡的红晕,一种楚楚动人之姿,让人心生怜意的少女出现在了石台边缘。
“啊!颖儿!”
见清楚来人的模样,千叶脸色大变,大步迈到她的身前,这镇魔之地在妙境之内,却不知她的如何进来的。
齐紫颖见到千叶站在了自己的身前,眨巴了一下眼睛,突然紧紧将千叶抱住,滚烫的泪水不断落下,嘤嘤泣泣不成声,边哭边抽泣道:“叶哥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千叶下意识的月兑口而出,却说到一半时,声音戛然而止,若非刚才那尊上拦住自己,恐怕这会儿就真的见不到了,又想到自己即将被囚于这镇魔之地,一股极难言语的苦涩漫上心头,几番张嘴,却发现自己实在难以说出只言半语。
在千叶怀中哭泣了好一会儿后,齐紫颖的情绪已渐渐安稳下来,抬起了手,将脸上的泪水擦去,又偷偷抬起螓首,见千叶一脸温和的望着自己,顿觉羞赧忸怩,从他怀中月兑离开来。
“颖儿,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千叶嘴唇有些艰涩的动了动,不敢直视齐紫颖泪光闪动的美眸。
齐紫颖脸色之上蒙出一层淡淡的红晕,再次抬首望向千叶,目光之中充满着温柔和羞涩,低声道:“我原本是求父亲的,但是他也没有法子,转而央求师父,她便送我来此了。”
在这漫天金光渲染下,齐紫颖俏脸之上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泽。
“颖儿,妳好漂亮呀。”千叶强作欢笑,眼中却是闪过丝丝哀伤之色。
“哦。”齐紫颖嘴角扬起,勾出一道惊艳笑意,被人夸美,本就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更何况是被心上人所赞美呢。
“平日里肯定有很多人对妳表示过爱慕之情。”
这话出口,让齐紫颖很是不解,她生就一副好相貌,又有一位峰主级的父亲,爱慕之人自然是多如牛毛,但平日里对于这些人,她从来就是冷脸相对,不肯多说一言。
“也不啦,都是些烦人的苍蝇,真想一巴掌全部拍飞。”齐紫颖笑着扬起手掌。
千叶“呃”了一声,低头默然,久久无语,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的温润之色尽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形同陌路的疏远。
齐紫颖怔怔地看着他的脸,清晰的感受到心上人身上那抹令人迷恋的温暖,似乎隐匿到了最黑暗的角落。
她有些怯生生地望向千叶,扯着千叶的衣角,两行清泪,再次潸潸而下。
见到齐紫颖眼泪汪汪,脸上满是可怜巴巴的神色,千叶那颗强硬起来的心中顿时又软了下来,忍不住要闻言安慰。但旋即又想:自己这一困,将会是极漫长的岁月,,如花美眷,也敌不过似水流年,十五载,整整十五载岁月,难道让她将最美好的时光用在等待自己之上?等待一个放出来可能已经无缘道法之人?千叶自问做不到。
一念及此,千叶的心肠再次猛地硬了起来,挣开齐紫颖的手,身子后退了几步,语气冷冷道:“从今以后,勿要以我为念。”
说完,就转身欲要步入那正渐渐缩小的门户之内。
“不!”齐紫颖脸上泪珠洒落,几步跨到千叶身后,一把将他从后面抱住,低泣着死死抓住,手指发白也不肯放手,这一放,恐怕就永相忘了。
千叶被身后的柔软娇躯紧紧贴住,再难向前一步,心中忽然涌起一阵羞愧,虽然自己不想误她青春,但是终究是一介女子,不应如此生硬,只得将语气稍放缓和,道:“我这一囚,就是十五载,你大好年华,不该浪费在我身上。”
“是嘛。”身后之人声音幽怨凄楚。
“嗯。”千叶点了点头。
“那好。”齐紫颖忽然将手一松,身子后退了一步,手上忽然拿出一物横于自己脖颈之上,满脸凄然之色,道:“若是叶哥哥不要颖儿了,我就自刎在你面前。”
千叶赶紧回头,一脸惊骇交加,大喊道:“你快将匕首拿开!”
齐紫颖脸上泪水沾湿了脸颊,朝着千叶露出一抹略微僵硬的笑意,道:“叶哥哥真不要颖儿了吗?”
“你先把匕首拿开。”千叶一脸焦急的说着。
“嗤!”那寒意森森的匕首向里面用了几分力道,一缕缕刺眼的鲜红之色流出。
“我要!我要!”千叶不敢上前,只得在原地大喊大叫着,完全没有想到齐紫颖性子这么烈,敢爱敢恨。
“咣当!”
匕首掉落下来,千叶赶紧将她扶住,脸上却露出苦笑,道:“妳这是何苦呀。”
“我愿意。”齐紫颖任由千叶拿出药粉给自己敷上,一脸蛮不讲理的模样,惹得千叶苦笑,无可奈何。
“哗哗哗!”
就在千叶小心翼翼的给那伤口抹药之际,自苍穹之中,似浪花般的声响不断生出,而那门户之中,一股巨大的吸力出现,千叶被狠狠一带,竟拖出了数丈远,身躯不受控制的向那门户之中飞去。
“我会等你的!”齐紫颖娇呼着爬起来,声音在这空荡的世界不断回响,大颗大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之中涌出,摔碎在无情的石台之上,化作一地碎片。
“情之一字,伤人最深呀。”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泪眼朦胧的齐紫颖扑到身后那绝美容颜的女道姑怀中,忘情大哭起来。
“颖儿乖。”道姑轻轻拍打着齐紫颖的后背,脸上露出怜爱之色,朝着身旁男子露出一个嗔怪之意,而那男子,赫然是尊上!
“师…师父,颖儿已经决定了。”齐紫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眼中雾水朦朦。
“会有很多苦头,也会离开娘亲和爹爹很久呢。”道姑手上拿出丝绢替她擦去残留的泪痕,有些不忍。
“颖儿不怕。”柔然的脸上露出坚毅倔强之色,好像是风中飞舞却依旧清扬的幽兰,任狂风吹拂暴雨击打,不曾枯萎。
“好孩子。”道姑柔然一笑,将她再次揽入怀中,任由泪水打湿衣衫。
这一年,他十六,她十四,她哭,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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