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无尘侧头看了方诺一眼。
火光斜照在方诺那菱角分明的脸上,明暗交错起来,让他看起来有点飘忽不定的感觉。
“这个人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但他带领的二十来个手下,却是可以化身为野兽,仅凭借肉身,就可以和飞剑法宝相抗衡。不过只是那二十来个兽人我们到还不惧,但此人,此人……”他顿了顿,眼中眼神更烈。
“他只出手三次,但三次都击破了我们防御的结点,若非我玄天门的弟子和其他玄门都有所不同,从小就练习合击之术,只怕击就给他把阵势破了。”他突然笑了笑,低声说道。
“我从小修行,这次没下山之前到还有点自负,想要见识天下的英雄,但见识到此人的手段,却是我平生次觉得佩服。”方诺解开胸口的扣子,一阵夜风吹过,将他的衣服旋开。
方诺和一般的修真者白皙如玉的皮肤不同,他的肤色在飘曳的火光映射下呈现出一片古铜色来,肌肉块块虬结,显然是从小打熟好的底子,只是在胸口正中的一道裂痕看起来甚是突兀。虽然已经用灵药医治过了,但还是没有大好,整个裂痕犹如被利刃铲过一般,平平整整的四下去了一块,一层厚孱的血痴结在上面,即使是现在,还是让人感觉到当时战斗的惨烈。
“夏兄弟,你看,这就是那人给我留下的,他只凭借一人之力,就破了我八位同门的联手一击。此等修为,只怕已经不在七大玄门的掌门之下了。”方诺掩上胸口,低声说道。
“方兄。此人既然如此厉害,那长胜关现在情况如何了?”夏无尘问道。他虽然不敢肯定,但依稀知道这人究竟是谁了。
他和风天翔对视了一眼。风天翔轻轻点了点头,显然肯定了他的想法。
“他虽然厉害,但玄天门也不是白看的,我们七位同门的舍命一击虽然让他破解,但我也射了他一箭,让他受了点轻伤。正好之前联络地其他同道都已赶到,那人见事不可为,就退去了。珑在长胜关有我师伯和几位前辈在镇守。暂时是不要紧的。我这次回山,就是要辜告门主事情地经过,再增派人手过去。防止他们再合力强攻。”方诺接过夏无尘递过来的葫芦,猛地灌了一口,面上泛起一抹殷红。
“我观方兄的神色,却是好像对这人佩服的紧啊。”夏无尘抿了口酒,用脚将地下的竹枝都踢进了火里,看着方诺说道。
“佩服吗?”方诺定定的看著已经烧成炭火的竹枝,低声沉吟道。
“虽然交手只是呀间,但此人修行高深,对手下也是关心地很,若非他要救人,只怕我那一箭也是伤不到他的,可惜如此人物,却是在战场上相遇,不能互相切磋切磋,真是一桩憾事了。”方诺沉声说道,眼中露出神往之色。
他自幼在玄天门中长大,他这一派却是以入世修行为主,从小就将英雄豪杰的故事听地多了。那人虽然杀了他不少同门,但两军交战,哪里避免地了死伤,私下里,他倒是对此人的井为佩服的很。
“不说了,不说了,我现在修为不够,就是再碰到他,还是只有败逃地份,不过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堂堂正正的站在他的面前,再向他讨教一番。”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只是此人这般的修为和气概,却自甘堕落,甘心助蛮族攻我南陆,等到我们这边的大批援军一到,只怕这次的垂族合盟又是灰飞烟灭之势了,到是希望此人能够逃出来,免的我到时候找不到他。”方诺突然笑了起来,声音高亢爽朗,他虽败在敌手,但话中的豪气和自信,却是丝毫未减。
“方兄果然豪气,只是你可知漠北的蛮族为何要和南陆争斗,这几百年来,死在边关老孺的尸体只怕可以从漠北的虎赫排到我们南陆的皇城了吧。你们玄天门一直以来已入世救世为先,如果不是你们联络玄门在边寨防御,只怕长胜关早就被攻下来了吧。”风天翔突然笑了起来,低声问道。
“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蛮族凶狠残暴,不知道风大师去过边疆没有,我边民每次被他们掠夺一次,就如同草被平地剃去了一层般,有时候甚至整个树落都被屠的空无一人,难道这样的野兽就杀不得吗?”方诺沉声说道,眼中已经有了怒意。
“暮春三月,羊欢草长,天寒地冻,问谁饲狼?人心怜羊,狼心独怆,天心难测,世情如霜。”风天翔低声吟道,“不知道方兄有没有听说这首歌?”
方诺摇了摇头,他虽然不是次下山,但如此怪异的词句,他确是次听到。
“你没去过,你是不会明白的,漠北贫瘠的草场和土地,不能养活这么多的人,你知道为什么每隔三十年,蛮族就会大举攻过来吗?”他眼光如电,朝方诺射了过来。
“谁人不想安稳舒服的过日子,可谁能知道这些蛮族的生活?他们每隔三十年,当草场容纳不下这么多人的时候,就要把所有的人集结起来,这些蛮族,甚至连弓箭和刀枪都没有,只是野兽的骨头做武器,但还是一批批的攻了过来,你知道为什么吗?只是他们想要妻儿都能够活下去而已。”风天翔抬头看着明月,夜风如刀,将他的衣裳吹的烈烈做响。
“一到长胜关,这边是广大荒芜无人的土地,一边是无数缺少草场饥饿的蛮族,挡的了一时,难道还能永远挡下去吗?”风天翔轻声笑道。
“大师这话,似乎别有深意啊。”方诺眯眼看了过来,手中五指已经微微握起,他对眼前的几人已经起了疑心,只怕是一言不合。就要暴起伤人。
“我只是想要方兄知道,就算是杂草野善。也是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的。”风天翔和他对视了片刻。眼中的光芒慢慢暗了下去,他幽幽的叹了一声,转身斜斜的靠在石凳之上,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了他地脸上,在他的额头上布下了阴影,一只眼睛隐没在共暗之中。另一只却是淡然地一丝表情也无,好像刚才说话的并不是他。
“方兄,风大师只是有感而发,你到是不必在意。”夏无尘和风天翔一路行来,次看见他如此激动,不由地愣了一愣。见气氛有些尴尬,急忙说道。
方诺点了点头,面色缓了下来,他转头看了看蚩破天,沉声说道:“这些话我听了却是无妨,但最好是不要在外面多讲,免的引起误解。不过夏兄弟的这个属下倒是长的和蛮人有几分相似,若非他南陆话说的如此流利,我几乎就以为他是个蛮族了。”
“糟!”夏无尘见他提到蚩破天,顿时暗叫不好。
“蛮族怎么了?”蚩破天猛的转过身来,他地眼睛已经被酒冲的的血红,在火光地映射下发出慑人地光芒。
“我就是个蛮族,你以为屠村的事情就只有我们才做吗?你们南陆的军队,每年地春秋两季,号称出来打猎,哪一次不是将草原上杀的血流满地,我们是野兽,我们整个村子的杀人,可你们了?你们是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屠。”蚩破天舌忝着嘴角,眼中似乎有火要喷出来。
“我的妹妹,才八岁,多么天真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啊,她难道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南陆人的事情?那天我出去打猎,回来的时候整个部落连一个活人都没有看见,有的只是你们南陆军队离去的马蹄声。”风天翔低声吼道,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嘶哑。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方诺的头已经低了下去,轻声说道。
他自从到漠北,听到和看到的就是关于蛮族的残苯和凶残,根本就没有将他们当做人来看待,杀起来心中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哪里想到眼前一起喝酒聊天的人就是个蛮族,而且和自已一样,也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无所谓对错,两边都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方兄,你也不必自责了。”直无尘挥了挥手,蚩破天闷声坐在了他的后面,看米明暗的火光发起呆来。
几人一时间都停了下来,只有竹节燃烧的噼啪声偶尔响起,在夜空中传的很远,惊的夜宿的倦鸟乱叫声声。
诺沉默了片判,挪到了蚩破天的旁边,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瓶,转手递了过去。
“这是?”蚩破天稍一迟疑,伸手接了过来,拔开酒瓶的寨子,一股浓郁的酒香顿时在夜空中弥漫开来,只是闻到,就已经有微醉之意。
“漠北的狼魂,这个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本来准备留着慰劳自己,既然今天碰到你,干脆喝掉算了,可是可惜下酒的菜都吃光了。”方诺不无遗憾的说道。
“狼魂是不能用下酒菜的,这样反而会冲掉了它的烈味。”蚩破天笑着说道,他将瓶子举到鼻尖,微闭双眼,深吸了一口长气。
“不错,是正宗的狼瑰。”他猛的抿了一大口,全身顿时如同被火烧过一般,在外面的皮肤瞬间变成了血红色。
“主人。”蚩破天将瓶子双持,转身递了过来。
夏无尘将酒瓶倾斜,借着月色看去,瓶中的美酒呈淡淡的血色,仔细闻下去,酒香中又传来一股杀伐的味道,让人仿佛置身于战场之中。
“这是我们漠北的狼现,只有最受尊敬的勇士才有资格享用,据说其中有死去战士的英灵,只要喝下去,就可以受到他们的庇护。”蚩破天低声说道。
夏无尘看了看蚩破天,学若他的样子,猛的抿了一口吞了进去。
“咳咳……””这酒入口甜美,但稍等片判,却猛然如一块烙铁在胸中燃烧一般,要将整个内脏都烧穿才罢休。夏无尘轻声的咳着,缓缓的坐了下来,先前所喝的那么多酒,竟然还抵不上这么一小口,此酒之烈。也称的上无双了。
“给”,风天翔在黑暗中递过来一杯水。伸手将酒瓶接了过去,放在鼻尖轻轻一闻。转手递给了蚩破天。
“不必。”夏无尘挥手将水推开,他慢慢的感受着这种火辣的味道,丹田中似乎有一团火在升起,整个人如在风中飘荡一般,周围地所有都可很清楚的看到和听到。但思维却不能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身体。
“醉了吗?”夏无尘低声说道,他地眼神却变的清晰明亮。
突然之间。他好像抓住了什么。灭神剑化为一道青芒,游戈在夏无尘的身边,整个人陷入了冥思之中。
“你不恨我吗?”全身和蚩破天一鲜血红的方诺低声问道,他比夏无尘喝的更多,虽然酒量颇豪,但隐隐也有些醉意了。
“我恨你干吗?”蚩破天斜眼看去,沉声问道。
“我杀了你们那么多垂族的勇士,难道你就不恨我,不想报仇吗?”方诺摇晃着说道。
“哈哈,原来你说地是这个啊,那有什么好恨的,战场上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有这个能力杀人,你就可以活下来,我们蛮族,最佩服的就是有本事地汉子。”蚩破天高声笑了起来。
“不过要是我和你碰到了,你地头一定是我的。”他眼光突然变的冷厉,落到了方诺地脖子之上,好像在打量哪里下刀最合适。
方诺全身泛起了一丝凉意,他模了模自己的脖子,低声笑道,“好,不过你心口那一箭,一定会是被我射中的。”
“哈哈。”两人突然大笑了起来,互相拍打着对方的肩膀,到好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般亲热起来。
“除了公子,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像南陆人的汉子。”蚩破天对着方诺举了举手中的酒瓶,“像我们蛮族的好汉子。”
“是吗?”方诺一把将酒瓶抢了过去,瓶中已经所剩无几,他一口灌下,面上顿时又红了几分。
“我们蛮族的好汉子,到处去放牧和打猎,碰到打仗的时候,带上家里的马就上战场。等杀完敌人,靠砍下来的人头分牲口和奴隶。谁砍的人头多,谁就是最勇猛的勇士,最好的战利品和姑娘都随便他挑。”蚩破天也有了几分醉意,他伸手四处去模酒瓶,但模了半天却是什么都没有。
“那你应该可以挑最好的吧。”方诺笑着说道。
“那是自然,我可是有四片草场,三百个奴隶的勇士。”蚩破天眼睛已经有点迷离了,他喃喃的说道。
“是啊,丈夫生于世,当楼三尺剑,斩断天下,除不平之事,兴不世之业。”方诺嘴里低声吟道,他勉力挣扎了起来,检起地上的一根竹枝,边歌边舞起来,虽只有一人,但他身形奇快,化为一条黑龙在场内飞舞,身形矫健,却仿佛与千军万马对恃一般,令人心惊胆寒,慑服在这歌舞的意境之中。
“他唱的是什么?”蚩破天转头问道,他虽然可以说南陆话,但只限于一些常用的词句,对于方诺所唱的却是不秆。
“他唱的是我们南陆的一个英雅,现在这个国家就是他一个人建立的。”风天翔在黑暗中探出头来,看着在场中起舞的方诺,低声说道。
“那他很厉害吗?”蚩破天抬头问道。
“厉害?也许把,他本来是一个天赋极高的绛真者,如果只顾自己,也许可以修炼到大乘把。但他不忍见乱世纠缠,众人互相杀臧,就破坏了千年前定下的修真者不许干涉俗世的规矩,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将整个南陆统一了起来。虽然救了世人,但最后却被绛真界的长老们围攻而死,据说现在玄天门就是他的弟子建立的。”风天翔淡淡的说道。
“不明白,救了大家的应该是英雅啊,这样的英雄在我们蛮族,是每个人都会尊敬和崇拜的,为什么你们这里反而要杀他了?”蚩破天不解的问道,眼皮已经沉沉的垂下。
“世界上的事情,哪里是那么容易明白的啊。”风天翔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噗通”,蚩破天斜倒在他的身上,一阵微鼾声顺风传了过来,他已经睡过去了。
“你还真是幸福啊。”风天翔苦笑了一声,将靠在他身上的蚩破天轻轻放到了地上。他抬眼朝场中看去,方诺已经脚步虚浮,舞的也不成章法,但还是挣扎着不肯侧下。
“丈夫提三尺剑,提三尺剑……”,方诺手中竹枝乱舞,脚下乱踩一气,哪里还有名门弟子的样子。
“哎哟。”他一声轻呼,被一块石头挡了一下,整个人摔倒在地,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