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触电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诊室窗帘那未及盖住的一角飘上床头,慢慢地,它缓缓爬到了凌光的额头。一抹光贴上身,又暖又痒,睡梦中的他下意识抬手挠了挠脸,再翻过手背挡于自己眼前,显然,那对眼睛还没有做好视物的准备,它们还不想早早睁开。
不知什么时候窗帘又被拉紧,唯一的光线被遮蔽了,凌光感到有人从后将他扶了起来,是个女人。一股淡淡的幽香还有那由后背传来的阵阵绵软感令他无比舒坦。
“呼……呼……”先是吹气的声音,接着,一口稀汤经由他的喉咙传入了食道,一丝甜味藉由他的舌苔传到了大脑。是小米稀饭。
“嗯。我不要稀饭,我要吃肘子,东坡肘子。”凌光灌下一口稀饭,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着。
“哪里有肘子,你就将就把小滑头。”如夜莺般甜美却又稍嫌中气不足的少女声于耳旁响起。
凌光渐渐睁开了眼睛,朦胧中他隐见一张娟秀的少女面庞。他揉了揉眼,又再闭上,四周并不怎么亮堂,但已经许久没有视物的双眼还是抵受不住这‘耀眼’的光照。借着眼皮的阻隔,缓缓地,他再次睁开双眼,微眯着眼帘,他试探着周遭的环境,开始尽其可能的适应它们。
“啊,你醒了!凌光!”动听悦耳的声调于温柔中带着激动。
凌光转过身去,看到那在他睡梦中无数次被呼唤的可人儿正端坐他侧。
“娜娜!娜娜!你醒了!”凌光激动地叫着,沙哑的嗓音虽然难听至极却包含着无数的关爱。
“呔。这话该我对你说才是。”娜娜轻轻拭去眼角因激动而趟下的泪水。
“你怎么哭了娜娜,很疼是吗?”凌光伸过大手握轻轻搂她入怀。
“疼,但不是伤口疼,是心疼。”娜娜反手搂住了他。
“呵呵,看你气色还不错。”凌光干笑两声,轻轻扶开娜娜,老脸通红,显然,刚刚睡醒的他脑子还不是很清楚,大清早地见到美女就将人家搂入怀中太不合适了。
本以为她要怪责自己,结果娜娜只是抹了抹已经挂到了脸上的泪珠,再端起米汤,温柔地道:“快,吃完它。”抬起小勺就要给他喂,凌光尴尬地道:“我自己来吧。”慌忙接过碗勺,大口吸溜起来。
娜娜笑盈盈地瞧着那久违的吃相,双目一瞬不瞬盯着他,凌光却是连头也不敢抬,只在眼角扫了一眼,发现娜娜正在看着自己,便不敢再次斜视。
就这样,凌光用了足足十分钟才喝完这碗不知其味的米汤。大手擦了擦嘴巴,其实他根本没吃饱且还越吃越饿,他也不好意思再找娜娜要一碗了,他发觉,今天的娜娜多了一些平日里他见不到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凌光:“你……还好吧。”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好……”娜娜低下头去答道,他不敢跟凌光目光接触,显然,她也陷入了于凌光相似的迷茫中,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凌光今天的眼神充满着灼人的炙热使她无法与之对视。
二人对坐良久无言。
还是凌光率先开口了,他实在是憋不住,也实在受不了这种怪异的气氛,于是讲了句他饭前就该讲的话:“你怎么起床了?要多休息才是呀,昨天才给你做的手术,实在不宜下床活动,损了元气,想要补回来,就一定要注意多休息,身体亏了不是不能补回来,但你这样也太夸张了吧。”他还端起凌教授的架子了,不过似乎是出于尴尬而发言的性质多些,医嘱的性质少些……
娜娜闻言,咯咯笑了笑,也恢复了平日的神采,伸出小指轻轻点了点凌光的大头,没好气道:“还说呢,你都睡了六天了,担心死人家了,真怕你有个好歹。”
“嗯?六天?嘿嘿,你这笑话不好笑。”凌光吐了吐舌头。
“谁跟你开玩笑来着,你要不相信的话娜娜去找老师来跟你说。”她皱起小鼻子哼道。
“别…别…可是,怎么可能呢!人的睡眠最长时限才是多久呀,六天这个数字也太夸张了吧。”凌光咋舌叹道,他觉得难以置信。而小木棍却在凌光身下不断摆动,显然,它再次否决了凌光的自我定义。
“老师说你是累得,好了先别说了,你躺下,娜娜再去给你乘一碗,肯定没吃饱吧。”娜娜站起身来,端过饭碗摇着婀娜的步子去了。
“我纠正两点,一;准确来说,你是在床上躺了149个小时又28分钟,二;你不是睡在床上,而是躺在床上,一字之差,性质却天差地别!”憋了足足六天的小木棍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了,不过,他似乎没预备跟凌光讲什么好话。
“我真睡了这么久!”凌光大讶。
“都说了你不是睡而是躺。这将近150个小时,你的大脑基本都在昏迷状态,除了因疲劳过度而自动进入休眠状态的第一晚,其余的时间,事实上你都是半睡半醒的。”
“到底怎么回事儿?”凌光越听越迷糊。
原来自那晚回到丁目诊室后,他就因疲劳过度而导致大脑自动进入休眠状态,更因为他那天体能消耗过大,身体被透支到一丝不剩,真正应了那句“累倒了!”,再加上自身免疫力低下,又替娜娜吸蛇毒,残留在他胃里的毒素终于在他倒下的一刻爆发,口吸少量已经被人体血液稀释过的毒素,除非口腔内膜有创伤点,不然对吸毒者来说是没有致命危害的,但凌光身体本就不怎么强健,再加上当下疲劳所致,还有吸毒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以清水等物来清洁自己的口腔,残留在他体内的毒液要想作怪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还好主人家不计较,人家的庸人又足够耐心,否则换了别人,早把你这小子扔出去喂狼了。整夜整夜地鬼哭狼嚎,前两天又因为毒液作祟吃什么吐什么,搞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连我都快受不了了。”小木棍憋了好多天,终于有机会埋怨他几句了。
凌光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接着又嘿嘿一笑:“唉唉唉,话说回来了,我不就闹腾了两天嘛,又没闹你,至於一大早的又是教育又是大骂么,诶你要知道,你现在可是吃我的住我的,总这么给我摆脸色不太好吧。”
小木棍咯咯地笑了几声,刚想回敬他,猛然间感到了什么,话锋一转低声道:“回头再骂你。”
凌光刚要说话,端着米汤的娜娜进屋来了,她的身后还跟着丁目。
“凌兄弟醒了,可喜可贺呀。”笑容可掬的丁目缓缓走到床边,边笑边探手过来,把了把凌光的脉搏,探试了下他的体温。
“劳您费心,凌光这两天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实在抱歉,他日一定专程回来感谢您。”
丁目故作不满道:“我同凌先生朋友论交,你又何必讲这些客气话呢。”
“哪里,您对小子太错爱了,又招待我这食客,又照顾我这病人,要是我凌光还不懂得知恩图报,也实在太那个了。”
“你是一定要好好谢老师的,但不是现在,快别说了,先把汤了喝了。”娜娜举勺过来要喂凌光进食。
“我自己来吧。”凌光慌忙接过大碗,好不尴尬。
“谁稀罕,自己吃更好。”娜娜白他一眼,又忍不住掩口偷笑。
凌光脸更红了……
丁目呵呵一笑,“我还有事,娜娜就代老师留下照顾凌先生吧,有什么需要了随时唤我。”说罢笑眯眯地走了。
留下两个年青人,又是一碗食不知味的稀饭在‘煎熬’中下肚。
凌光很想下地走走,但他生性比较懒惰,再加上这几天腰不离床,身子早就睡软了,想起身活动怕是要再等等了。
“对了,你的伤口还痛吗?要不你别陪我了,休息去吧。”凌光好像到了此刻才又想起关心娜娜的身子,好赖人家也是他的病患。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此刻的凌光,似乎更像是娜护士长权责下的一名患者。
“不痛了,其实娜娜从醒来的时候就没有感觉到伤口有多疼,但是……”说罢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不痛就好,不痛就好。但是你也要注意休息,伤口不痛是好事,但是也不能多做活动,大病初愈还是需要静养的。对了,你刚说但是什么?”
娜娜微红着小脸,一手轻轻搭在凌光手背上,款款地道:“不是心口那一刀,而是心,娜娜当时心真的很疼,他们不告诉娜娜你也病倒了,只说你送娜娜回来后就走了,可能离开多牧了。我开始不相信,等了一整晚都不见你来,娜娜当时真的好难过。”说完便将俏脸埋进了胸口。
凌光大感意外,这平日里反应迟钝无比的楞小子终于品尝到了被爱的滋味,美人恩重,凌光反手扣住娜娜小手,深情地望着她。
娜娜羞得俏脸火热。
从没碰过这场面的凌光,也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好,只有发挥自己插科打诨的特长,嘿嘿笑道:“后来你是怎么知道我没走的呀。”
娜娜浅浅一笑道:“还不是你在里边鬼叫鬼叫,把全屋的人吵得都睡不成。”再柔情地注视着凌光,怜惜地道:“当时看到病床上的你比娜娜的脸色还难看,娜娜的心都要碎了。”
凌光轻轻捧起娜娜小手,回敬着她温柔的目光。
“啊——哼!”门口忽有一人大咳一声,吓得二人双手触电般分开。娜娜低下头去搓弄着衣角,凌光不好意思地抬眼朝门口望去,只见面色铁青的吉姆利正一脸不善、双目蹿火地瞪着凌光。
这位凌光在多牧的天敌于这最不该出现的时刻出现,他的头霎时一个变作两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