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薛小小正在盘算笔芯还够不够用时,忽然一只手用力握住了她的胳膊,薛小小无意之中,竟然被抓了个正着,让自觉修练小有成就的她顿时脸上有些难看。
“小小,我听说这段时间我没来,你就一直没出过校门?”那人已经吵吵嚷嚷起来。
原来是潘红玉。小小笑了,现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她,还能走近她的身边,让她没有防备。难怪她没有察觉。
“姐姐,是你啊,你忙完了?”薛小小对着潘红玉露出了甜蜜的微笑。
“是啊,那个客户超级变态的,要求又多又细,连装订在什么位置他都有要求……真是不提他了,扫兴。不过总算忙完了,刚好又是周末,你也有时间,一起去逛街吗?马上就天凉了,要买几件厚衣裳了。”潘红玉抱怨完那大客户,马上又很高兴地说要去血拼。
其实潘红玉刚参加工作,工资很少,手里头没有几个钱。可是她是担心小小成天窝在学校里不出门,会憋出心理疾病来的,买衣服,不过是借口罢了。每次上街买东西,她自己其实买不了多少,但一定会给小小买。这份情,小小一直牢牢记着。
“嗯,我回宿舍换上衣服,马上走。”小小也很喜欢她。小小上辈子是孤儿,这辈子一醒来,又成了孤儿,她是很想要一个亲人的。
“我跟你一起去。”潘红玉很自然地就跟上了。
小小挽着她的胳膊,两人叽叽喳喳一路说着往宿舍而去。
虽然逛街会耽误她一下午修练的时间,但她毕竟不是真正的修真者,做不到断情绝爱。她也只不过是滚滚红尘中的一个再弱小不过的小女子,她也需要有人关心,有人爱护。而现在,有一个真心爱护她的人,就在她的手边,她为什么要拒绝,而去修练呢?修练,哪天不可以?而爱,并不会永远等你。
很久没有上过街了,这次上街,才发现,原来市面上已经如此繁荣,几个月前的那场灾难似乎已经不再存在,只是人们午夜梦回时的一个梦而已。人们大声嚷着,大声笑着,大口吃着,大口喝着,尽管,前个月前他们才失去了妻儿,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兄弟姐妹……但是现在,他们脸上的快乐那么真,讨价还价时的急切那么真……
都说时间是伤痛最大的对手,小小深以为然,只是没有想到,会这样快,那样巨大的伤痛,会连几个月的时间都抵不过。
“你最近看新闻了么?”潘红玉忽然问。
“没有。怎么了?”小小摇头。她去哪里看新闻呢?高补的学生,成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再有一点多的时间,她还要修炼呢。
“就是地震的时候,那个最有情义的丈夫……你还记得吗?”。她的声音很低沉,心情似乎不是太好。
最有情义的丈夫?小小想了想,记起来了,就是那个妻子死了,他用绳子将妻子勒在腰上,载在摩托上送妻子去殡仪馆的那个农村男子,当时有记者拍下了他扶妻子头颅的照片,被放到网上,于是被评为了“地震中最有情义的丈夫”,感动了很多人。当然她呆在医院的床上,也是看到了这条新闻的。
“那时觉得他与他妻子的感情真是太美好了,太让人感动了,太让人羡慕了,可是现在,网上有人传出消息说,他又谈恋爱了,还准备年底结婚。”潘红玉冷冷地哼了一声,“原来最有情义,也不过如此。”
情义?情义是什么?死的永远死了,活着的却还要继续生活下去。死去的人音容笑貌都不会变化,但面对种种不如愿、会难过得哭泣、会委曲得流泪的却是仍然还活着的人,当然,他们也就有权力要求一点点的小快乐。小小指着市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问:“那这些人呢?他们难道都没有失去亲人吗?可是要怎么活,不还是得怎么活着。”
潘红玉沉默了。
薛小小没有再说话。她感觉到了,潘红玉的内心,并不是真正对那个所谓的情义丈夫有什么不满。别人的生活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何况是素昧平生的两个人。她不满的,不过是“情义”二字而已。
“小小,你说说,两个人的感情,是靠什么维系的?”潘红玉突然又说。说完又笑了,“看我问得多奇怪,你还在上高中,哪懂得了这些。”
长大了也是很辛苦的啊。要生活,就需要金钱,金钱从哪里来,于是就要工作;工作很辛苦不说,还需要受上司的脾气,活做得不好,挨骂是正常的,还不能像被父母骂那样顶嘴;做牛做马辛苦赚得的微薄工资,交完房租、话费,还有吃饭、穿衣、交通……一个月落不下几个钱,于是白领才被戏称为“白”领,原来工资都是替房东、移动联通、饭馆、服装店、司机们领的。可就是这样的工作,也还得小心谨慎地做着,生怕一有马虎,工作不保,明日就得睡街头。
可就是这样就够了吗?不,恋爱中的两人,工作如果不能找到一起,就面临两地分居的问题。可是现在世道不好,工作这样难找,谁又愿意牺牲自己,放弃工作去迁就感情?人性都是自私的,都想为自己留一条退路,于是退路都有了,可是感情就成了被考验的东西,而偏偏,两人都并没有将感情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于是,感情变质,也是一开始就可预料到的。只是,当感情真的变质了,另一个还痴痴望着,痴痴等着,以为那份感情,还会像最初那样纯洁、美好如初。却不知道,最终只是个“痴儿”
即使你自己,也并没有将感情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又怎能要求他人不变?
薛小小怜悯地看向潘红玉,却发现,她的眼眶红红的,一颗泪似乎就要掉落。
唉,不管她当初为何这样选择,使得感情身处尴尬之地,但现在,也确实是她受伤了。薛小小从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这里面的对错到底该怎么算,迟疑了一下,用力搂住潘红玉,说:“我们去超市吗,我有些生活用品没有了。”
潘红玉擦擦眼,笑着说:“好,我们先去超市,买完东西再去看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