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就为这事来找我一趟啊?”
“不不,还有事呢。”何峰掏出两封电报,“湖南谭延和江西李烈钧打电报来,希望我们为他们提供枪支弹药。”
“这电报我也收到了。”秦时竹笑道,“看来,他们的愿望很迫切嘛。特别是李烈钧,还给我发了封密电,对上次三省逼迫黎元洪的事情表示拥护。”
“主要是段祺瑞派徐树铮接管汉阳厂后,所有剩下的枪支弹药生产能力都转到了袁世凯这边,湖南、江西都断绝了军火供应,所以才想到来求我们吧。”何峰说,“我的意见是同意,还有些旧枪、旧山炮正好推销给他们。”
“我也是这样考虑,怎么说也得把南方的革命党实力培养一下,再加上黎元洪事件和五巨头事件中我们和革命党配合了一下,是该继续示好。”
“问题的关键是这两省都喊穷,说只能支付一半费用,另一半要么等明年,要么用他们两省的债券抵付。”何峰叹了口气,“鬼知道他们明年能不能拿出钱来支付,这债券又什么时候能兑现?”
“再想想办法,货是要卖的,便宜点不要紧,但钱一定要收,亏本的买卖咱不干。”
有什么办法呢?何峰在原地转了三圈。“有了!湖南盛产锑,江西盛产钨和铜,这都是重要的军工原料。就让他们以这个相抵吧。而且,这些战争原料随着大战地爆发,价格会翻好几倍的。咱们先储存起来,到时候发财也好”
“可谭延和李烈钧都不是工业家,他们哪里来的金属矿?”
“我有两个办法。一是让两省出台规定,说这三种是重要物资,必须政府统管,让湖南、江西先替我们收购,然后再运回来;二是,可以让北方实业出面。接管当地矿产,但要两省免去各矿地占用费和税收冲抵购买费用。”
“第一个法子虽然简便易行,但要有强烈的政府控制力,而且对当地已在生产的矿主是个损害,如果他们得知都是为了卖给我们,估计对北疆和人民党的印象就差了,所以我倾向于第二个方案。在豁免一切费用这个有利条件的吸引下,我敢打赌肯定绝大多数人都趋之若鹜。即使将来北洋派接管了江西政权,顶多是恢复征税,也不会没收资产什么的。”秦时竹想了想。就做出了决定。
“就这么办。人才我也想好了,就让王宠佑先生主持,他是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的硕士,1908年曾经和梁鼎甫为湖南省的华昌公司赴法国购买了用于冶炼硫化锑矿石地赫伦史密特挥发焙烧炼锑法(当时最新专利),在长沙南门外建立了中国第一座炼锑厂,收集低品位锑矿石提炼纯锑,开创了我国金属锑的生产工业。现在虽在工商部任职,但不是很得志,我有把握把他聘请来。至于钨矿,本来比重就大。品位低,提纯不易,一般用来开发钨精矿,反正北方实业冶炼钨钢也是要用到的嘛。”
“这笔三角交易做的不错。这么一来三方面都活了。”秦时竹乐了,“那你就替我回电这两人,把办法和数目和他们在落实一下。等开打了,咱们好好赚一笔。”
“就知道你财迷。”何峰告诉他,“在内蒙古东乌珠穆沁旗也有一个钨矿,而且品位相当高,在1.9%以上,除了江西崇义茅坪那个富矿。就数这个矿了。而且总储量在2万吨(指换算成纯钨)以上。翁和灏他们地质所已悄悄探明了,我告诉他们。凡是有关这些稀有矿产的分布图和考察报告,没有我的允许,一律不得外泄,以防帝国主义列强索要。这批教授和学生都很爱国,纷纷配合,现在还处于严格的保密阶段。倒是锑矿北方确实没有,不仅北方没有,除了湖南、贵州和广西这几个省,中国其余各省几乎都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咱们也不是真的的割据称王,以后总是要统一的嘛。”“还有第三件事需要你认可。”何峰递过来一份文件,“由于各地度量衡混乱,人民不胜困扰。有议员提议统一度量衡,让我以技术顾问地名义向议会建议。议案在早上已一读通过,估计三读是没有问题的,你看一下,一旦三读通过,你立即签字同意吧。”
秦时竹接过来一看,是一份《统一北疆各省度量衡草案》:1、本草案所用度量衡以万国权度公会所制定的铂铱公尺、公斤原器为标准;2、本草案以万国公制为标准制,并暂时设立辅制,称“市用制”,为过渡时期并行用度量衡;3、一公尺等于三市尺,等于一百公分……(各种度量衡换算,读者肯定是耳熟能详,不再赘述)……
“聘你这个技术顾问是聘对了,这东西,我们虽然都懂,但谁也没有把他当回事,有了这家伙,就不怕奸商捣乱了。”
“为防止奸商捣乱,我还特意在里面增加了故意违反度量衡制度的处理意见,对付奸商,一定要狠狠地罚……”
“时间不早了,要不陪我一起去接梁启超先生?”
“去,当然要去,你不让我去我也要去。”
“老何,这可不像你啊?什么时候转性了,对政治感兴趣起来了?”秦时竹打趣道。
“政治?政治我才没兴趣,我关心的是人才。”何峰兴高采烈地说,“和梁先生同行的,还有同样从日本回来的李维格先生和严恩先生。”
“这两人是干什么地?”
“李先生原先是汉阳铁厂的工程师。革命爆发后,随盛宣怀逃到了日本,但由于盛宣怀想把汉阳铁厂出卖给日本人的消息惹恼了他。愿意到应聘来我们这里;至于严恩,一直在日本学习钢铁冶金,今年刚刚毕业,我也把他招收进来啦。”何峰笑眯眯地说,“现在钢铁厂规模大了,地方多了,迫切需要人才,只要有能力。我统统搜罗。”
“确实如此,人才一直是我们大发展地瓶颈啊。”
“这次多了这几位先生,我就有把握上新的合金钢项目,这可是前沿科技呐。”何峰一边笑,一边和秦时竹去火车站。
戊戌政变后,梁启超逃亡海外,继续鼓吹君主立宪,与同盟会相对抗,与同盟会等人积怨很深。武昌起义乃至民国成立后,因其过去主张君主立宪而不见谅于革命党人。更由于袁世凯曾经在戊戌变法中出卖维新党人,在没有与袁世凯取得谅解前,梁启超也不敢擅自回国。现在他能回国,是多方面因素促成的:首先,秦时竹在北京大学发表演说时曾谈到欢迎梁启超回国效力,实力派人物表了态,为他的回归铺平了道路;其次,几乎与此同时,云南都督蔡锷也向袁世凯上书,要求启用自己地老师。袁世凯表示同意,并正式邀请梁启超回国,与袁世凯的谅解达成,等于官方通道也打开了;最后。张振武事件发生后,特别是国民党成立以来,共和建设讨论会及一部分两湖立宪派等人士亦合并组成民主党(由汤化龙等发起,包括范源濂领导的国民协进会、孙洪伊领导的共和统一党及共和促进会等),打算拥戴梁启超为首领,以第四党自居,与国民党、人民党及共和党相抗衡,他们为梁氏回国也多方运动。而五巨头碰面后。政治气氛骤然宽松起来,梁启超回国一事终于水到渠成。
梁启超一下火车。就被秦时竹认了出来:“卓如兄,你终于回来啦。”
梁启超亦通过报纸熟悉了秦时竹地样子,连声说道:“复生兄,久仰久仰。”
秦时竹一一介绍同行人员,只见何峰打完招呼后,就急急忙忙地找两位工程师攀谈去了。秦时竹开玩笑地和梁启超说:“卓如兄,要论君主立宪,实行宪政,你比咱们觉悟得都早,是冲锋在前的;可若论起革命,论起民主共和,你晚了一步,兄弟我抢先啦……”
“哪里,哪里。我是书生之见,怎么敢和复生兄的文韬武略相比?”玩笑一开,彼此的距离就拉近了。
“怎么,尊师还不愿意改变立场,回国来看看?”
“唉,别提了。”梁启超地脸一下子拉长了,“老师视我接受共和思想为离经叛道,已将我逐出师门了。”
“真地?”秦时竹惊讶地说,“你老师居然肯放你这个高足走?”
“高足?”梁启超苦笑了一声,“先生把我训斥了一顿,把我赶了出去,说以后不许我再自称是他的弟子。”
秦时竹一眼瞥去,望见了梁启超地伤痕,“卓如兄,这伤……”
梁启超没有说什么,只是叹气……看来真是康有为打的。
秦时竹只在电视剧中看见过康有为用戒尺教训梁启超的场景,没想到是真地。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这其实就是一个过程,在里面陷得越深,回头就越难。你看,令师陷得比你深,你比张季老深,季老比我深,我比孙中山先生深……反过来,赞同共和的时候,孙中山比我早,我比季老早,季老比你早……现在你已经转变过来了,相信令师终会转变观念的……”
“但愿如此吧。”
“你就留在国内大展鸿图吧,中国若是强大了,我相信定会让更多的人回心转意的……”
当夜,秦时竹、葛洪义密会梁启超。
梁启超对秦时竹在北大的演讲表示感谢,说若是没有这次契机,自己回国的时机可能就要更迟一些。
“卓如兄,我今天来找你,是有要事和你密谈。”
“复生兄请讲。”
“第一,此番回国,我虽然是首先认可之人,但令高足、云南都督蔡松坡可是出了大力;第二,梁任公的名头名满海内,现在据说民主党已经成立,打算拥戴您为领袖,不知道您有何感想……”
“启超何德何能,敢做一党领袖,过誉啦,过誉啦。”梁启超百般谦虚。
“卓如兄,我不妨直说吧。国会大选在即,各党派厉兵秣马准备大干一场,我看来看去,虽然有上百个党派,但就属国民党、人民党、共和党和民主党四党具有全国影响,我以为,将来的国会主体,必然由这四党所构成。”
“复生兄言之有理,他们让我做领袖,恐怕是出于拉选票的需要吧。”梁启超自我解嘲般地说,“我从来都是主张君主立宪地,改口共和也是最近的事。民主党倒好,上来就把我往火坑里推。”
“也不能怎么说。民主党人士多半是前清宪友会和立宪派的人物,多数是您的旧相识,推举您出山,也是理所当然。我只是在疑虑这将来地局势…“局势?”梁启超有些明白了,“你是不是说,中枢虽然是袁总统当国,但其实国会他是没有人马的?”
“对,现在责任内阁不太像样,等到将来正式国会组成,议会党团的权力可就大了,卓如兄可以大显身手一番……”秦时竹绕来绕去,就是说些老生常谈的话,没一句要紧的。
梁启超有些疑惑,看秦时竹这幅架势,倒是蛮正式的,可说的话却又很平淡,难道有什么玄机不成?
“蔡锷将军倒是为民国成立出力不少,将来您做了一党领袖,肯定要把他招揽至麾下吧?……”听秦时竹说到这里,梁启超恍然大悟,原来是让我帮他与蔡锷拉关系。
“松坡虽然也有成绩,但比起复生兄来,差得不是一丁半点,将来若有机会,我一定让他好好和您学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