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镇冰转达完了秦时竹的态度后,补充说明道,“巡阅使一直非常关心海军,虽然限于权限他无法过问海军事务,但国防军一直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发展海军。比如成立了船舶高专,着力建设了两个港口,和德国方面合作设立了船厂,现在正在开工建造两艘驱逐舰,预计明年能够下水服役,水雷、鱼雷、潜艇建造都在展开……大帅聘我做顾问后,曾经不止一次地提起,我国海军太落后了,要大力发展!这次更是告诉我,如果他战后上台执政,保证海军每年的经费不少于1500万,除去必要的人员、物资开销外,还可以腾出手来更新舰艇,无论是从国外购置也好,国内自己建造也好,一定要尽快增加舰只、更新舰艇……如果财政状况有进一步好转,多给海军一些经费也没有问题,我们也要拥有一批万吨以上的战舰嘛!至于海军人才的培养,也要加快,大帅说要选拔一批年轻的、优秀的军官去外国深造,费用什么的完全不用担心.”
众军官听了,都是面露喜色,这种保证对一直以来为经费捉襟见肘的海军无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要知道海军是穷到了骨子里,连日常维修都拖欠着江南船厂的钱,眼看秦时竹这么大方,岂能不心动。海军的军官文化层次和眼界相对北洋军都要高出不少,在关系上也和袁世凯没什么太大的瓜葛,故而严复、萨镇冰上舰后要求刘冠雄拍发电报,后者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爽快地照办了。
“老师,老长官,事关重大,部队还要再协调一下。两位远道而来也辛苦了,就请去舰上的客房休息下。”刘冠雄看了看时间,“现在已是凌晨时分了,等天亮后我再来汇报。”
“好好。这是大事,你们商量商量吧,不过部队一定不要乱……”严复说完就乐呵呵地拉着萨镇冰走了,至于客房在哪里,萨镇冰远比他熟悉,当然也不用别人引路。
“严兄,你说咱们这任务到底成不成啊?”萨镇冰进房间后就迫不及待地问严复。“没想到我萨镇冰居然也破天荒做了说客。”
“没事,不用担心。我看事情已有八分把握。”严复一边月兑去外套,一边笑道,“你看我让按照要求发电报,他不是已经发了吗?这说明事情基本已成了定局,他无非是要再统一统一思想罢了。再说了,袁世凯已死。北洋军被复生打得稀里哗啦,他们能有什么出路?说句不客气的话,复生就是不去找子英,将来海军也得去找他。”
“我是怕把海军打烂了,眼看复生的意思。要是海军不听话,他就打烂了重建。你看看他在船厂的规划和建设布局,分明是准备另起炉灶重新打造一支舰队。”萨镇冰神色复杂地说,“我是舍不得这支舰队和上上下下那么多兄弟,真要那样可就是国家的悲哀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海军纵然这次能妥善归顺,日后的发展也会有很多麻烦。”严复叹了口气,“但愿复生的铁腕不要太用劲了才是!”
“什么,什么?”萨镇冰不解。想再问严复,后者已躺下睡着了……
黑夜里,五师地官兵从慌乱中恢复过来后,便在靳云鹏的命令下,开始了对前来骚扰部队的追击,刚刚从火车上下来的官兵,休息了没多少时间后,又在军官的驱使下登上了北行的列车。一时间人声鼎沸,中间还夹杂着士兵们的不满。但靳云鹏装作没有听到。黑夜里。火车像蜿蜒游动地长蛇一样向前奔去.
“师座,前面漫山遍野的都是星星点点地灯光。是不是我们遭遇了敌人的大部队?”下了车参谋惊讶的发现了这个场景。
“没道理这样做啊。”靳云鹏也十分纳闷。端起望远镜看了老半天。冷笑着说道。“疑兵之计。敌人是黔驴技穷了。”
看着手下不解地模样。靳云鹏很有成就感。放声大笑说:“敌人如此布阵。正好给我军提供了轰击目标。眼下敌明我暗。这仗就好打了。”
“若是敌人故弄玄虚呢?”
“简单。用炮轰击一下看看就行了。告诉部队。对着亮灯地地方轰。看看到底有没有敌
听着北洋军拼命朝插着火把地空旷地带、树林、山坡开炮。蹲在一线工事里地徐志乾又好气又好笑。对着王云山竖起了大拇指。
王云山笑笑:“靳云鹏疑心病果然不小。让他轰吧。等他轰得差不多了。这时间又该过去不少。弹药也能让他消耗消耗。”
“疑心病越是重,咱们越是要逗逗他玩。”徐志乾见观察的差不多了,就和王云山起身前往临时指挥部——一座破庙,准备迎接北洋军的进攻。
果然,稀稀拉拉、断断续续地开了一小时炮后,部下前来报告靳云鹏:“报告师座,炮兵已按命令进行了攻击,借着火光从望远镜里看到,那里没有敌人的动静,也没有任何敌人朝我还击。”
“哈哈哈哈。”靳云鹏得意地笑着,“你们看,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
“师座英明。”一片马屁声。
“既然虚实之计已被我们看破,接下来就该我们出招了,命令部队立即转入进攻,迅速拿下阵地。”
“敌人进攻了。”徐志乾在望远镜里看得真真切切,“打,给我狠狠地打。”
黑夜中,北洋军慢慢地模了上来,为了给自己壮胆,一路上“乒乒乓乓”地声音不断,但是护国军的阵地里丝毫没有什么动静。作为疑兵的***已被炮弹炸灭了不少,不过起火的地方更多了,黑乎乎的烟柱直往上冲。北洋军士兵刚才经过军官们的打气,也比较有劲,都很想来捏个软柿子。
可惜这种美梦很快就破产了,随着大批的北洋军进入有效射程,护国军开始了反击,随着几发照明弹的升空。阵地前面被照地惨白,北洋军士兵地身影在这种耀眼光芒的照耀下显露无遗,这成了重机枪扫射的最好靶子,“突突突”喷射出来的火舌轻而易举地就扫倒了一大片正在冲击阵地的士兵,沉闷的迫击炮炮弹在敌军中炸响后,经常是一片片沙石夹杂着人地肢体飞上天空……
北洋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破了胆,纷纷掉头往回跑。软柿子没有捏成却碰了个硬钉子。靳云鹏显然对于护国军如此有效地阻击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命令炮兵:“按照已标示出来地敌人机枪阵地给我开火。”
山炮、野炮又开始怒吼了。对面地护国军仿佛没有兴趣和北洋军比试炮术,阵地上只有北洋军的炮声,护国军地动静在炮弹下落的时候仿佛又消失了。靳鹏也想不出好地办法,一方面盼着快点天亮,只要能见度上去了进攻就会顺利的多,一方面又生怕敌人捞了一票后趁黑夜逃掉。炮声刚停。北洋军又以连为单位发动了进攻,这次带队的军官又了经验,走到刚才遭受打击的地方就带领手下趴下,开始慢慢地匍匐前进,并不断地指挥手下开枪编织火力网。望着部队缓慢地向前蠕动。靳云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也不知道刚才炮轰地效果如何,如果再次失败,一定要调整战术。
“报告师座,好消息,好消息,我们已占领了前面的阵地了。”靳云鹏一直没有听到多少猛烈的交火声,正在发呆间,有人过来汇报。
“阵地上可有什么发现?有没有抓到敌人俘虏?”
“没有……似乎敌人已经仓惶撤退了。阵地里一片狼藉.”
“敌人撤走了……”靳云鹏有些疑惑,“怎么才打了一下就撤走了?”
“可能是我军火炮厉害吧,刚才炮击的时候都没有听到敌人还击。”部下很快就找到了“原因”,“进攻部队也说,敌人炮火并不很猛烈,威力似乎也不大,好像是那些曲射小炮。”
“还有什么发现?”
“部队检查过了,确实如师座所料,敌人在空旷地带插了不少火把。从远处看上去就像星星点点的***一样。其实那里压根就没有人。”
靳云鹏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挥着手对手下说:“命令部队迅速推进。从已打开的口子上继续向两翼扩展,不管哪个部分发现敌人都要狠狠咬住。”
“是!”
在这样猫捉老鼠般的游戏战事中,护国军放弃了不少前线阵地,原本呈现半弧形向外突出的防线被北洋军慢慢地拉平了.
漆黑地夜幕中,北上的海军舰队依旧沿着既定的航线在前行,海面上静极了,除了航行的声音和海圻号会议室里的声音,就只剩下波浪声。
“总长,我们怎么办?”几位高级参谋用焦急的眼光看着刘冠雄。
“老师和老长官说得都挺有道理,但事关重大,我们不能不慎重行事。”刘冠雄竭力保持着平静的心态,“于私而言,袁公对我有恩,他未负我而我负他,道义上说不过去;于公,海军不是我一个人的舰队,也不是袁公个人的舰队,是中国地舰队,是民众地武力,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内战中毁灭。”
大家劝慰了一番,无非是袁公已死不必心哀、再说目前还在讨论等宽心话,让刘冠雄心里不要有任何负担,但众人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对刘冠雄并不以为然。海军之所以甘愿受袁世凯的驱使,一来是因为袁是正统政府,拥有中央地大分名义,作为军队不得不服从;二来是海军没有自己的地盘和经济来源,所有资源都依赖着袁世凯的拨付,因此为了维持海军的地位起见,也要服从。但海军这批中生代将领大都接受过欧风美雨的熏陶,对于民主还是看得比较重,对袁世凯暗杀宋教仁的行为在心里是不齿的,再加上本来就非北洋集团内部人物,更是对其有一层隔膜,秦时竹也好,袁世凯也罢,在他们看来都是一样的,谁对海军好,他们就听谁的。
次长汤芗铭的心态微微有点不同,虽然袁世凯已死的消息他也是刚刚得知,但早在几天前胞兄汤化龙曾经来电,于词间颇有深意,他们兄弟俩自然是有彼此的默契,汤芗铭对于这份感觉更能体会到一些。兄长已经在政治上和秦时竹合作了,并且得到了众议院议长的职位,如果自己能在海军倒戈这件事上出力,必然又是一大功劳。汤芗铭有自己的小九九:海军倒戈后,刘冠雄能不能继续留用,是一个很可疑的问题,都说刘冠雄受恩于袁世凯,秦时竹纵然能不念旧恶而继续让刘冠雄担任海军总长的位置,也不会把他当自己人看。再者,刘冠雄和程壁光不和是海军上下都知道的消息,但程现在是秦时竹的副总参谋长,将来必定是秦时竹掌管海军的一颗重要棋子,但程与汤关系非常融洽,汤芗铭认为自己与秦时竹之间有了汤化龙和程壁光这两座桥梁,必定能得到妥善沟通,前途远远胜过刘冠雄。
于是,他咳嗽了一声,看到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后便不慌不忙地说:“大局如此,我们不得不顺应潮流。就战事而言,海军几乎无能为力,护国军取胜势在必然,纵然我们按照原定计划行事,无非是继续延长战争,徒然增加伤亡而已;就道义而言,护国战争师出有名,袁总统自有不当之处,凡我海军官兵自然要明辨是非,不可助纣为虐;就未来而言,秦大帅入主中枢指日可待,他已经请出了两位海军界的老前辈前来劝说,证明他对我们海军是看重的,不让我们加入战事只要口头发表声明的做法,显示对我们海军也是爱护的,未来如果在这样的总统领导下,海军的前途应当是非常光明的;就目前而言,护国军都显示了极大的诚意,海军这几年的境地很困窘,要钱没钱,要物资没物资,舰船也大都带病运行,是到了该维护、修缮的地步了……我的意见是,刚才老长官那五条,对我们不但无害而且大大有益,当然最后拿定什么主意,还需要总长拍板,同时最好也征求一下各舰主要军官的意思。反正在天亮之前才答复,我们还有充裕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