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险些被那男人一脚踢中的当下,情急伸手揪住他的衣袖求救。
本来的打算是想要借由芸姐及痴情在门口被群体媒体围堵时趁乱离去,但当她在经过电视台大厅,瞧见淩劲风的身影时,离去的脚步便迟疑了。
她管不住自己的视线,情难自禁地流连在旧情人身上,却又因情绪紧绷所造成的极度不适而冷汗涔涔,月复部隐隐的闷痛烧灼至腰背,引发严重酸疼感,让她腰杆再也无法挺直,只得依着大厅旁的圆柱蹲偎,等待这一波抽痛远离。
对於怎么治也治不好的旧疾绽露无可奈何的苦笑,她却不忘持续关注着淩劲风的动态,任由心里纠结着五味杂陈的混乱情绪。
直到她下意识蹭离圆柱些许,直到那男人疾风般走近,直到她全身被疼痛侵袭后欲振乏力,她申吟出声,再也管不着是否会被来人认出,急忙揪住那男人的衣袖。
“小姐,你还好吗?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上头传来男人温柔悦耳的关切问候,她只觉得耳熟,心神稍顿片刻,在男人斯文有礼蹲身探视、与她四目相对后,她浑身一震,立即认出了他来。
是他!这三个月以来不曾间断、不停拜访慕家的孟儒。
“小姐?”孟儒再次出声询问,凝视着眼前这位神情恍惚又面色苍白的小妹妹,一张小巧瓜子脸被她顶上压低的鸭舌帽给遮去了大半,潜藏於黑色粗框眼镜底下的那双瞳眸却像黑水晶一样灿亮有神,令他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了心之所系的她,因此而走神须臾。
可是,怎么可能会是她呢……方才她分明已与经纪人离开电视台了啊!他失笑。
“孟编剧,还是我来照顾这位小姐,你先回会议室去?”小萱见眼前两人莫名的沉默,冷不防出声打断。
“没关系。今天会议中有需要我决议及回应的部分大致上已经结束了,如果有任何问题,孟导演会再与我沟通。小萱,你先回会议室去吧。”在尚未邀请到心心来饰演女主角之前,他想他是没有心思及心情再逗留於会议上了。
“……好吧,我等一下打电话给制作人好了。孟编剧,真的不需要我留下来帮忙吗?”小萱依依不舍地再追问。“孟编剧,我是女生,留下来会比较方便帮忙吧。”
孟儒认同地点点头应许。“也是,你留着吧,我一个大男人的确不太方便。”再将目光移至眼前的女孩,目测她年龄大约是在十八、九岁上下,是来电视台打工的工读生吗?“小姐,你还好吗?”见眼前的小女生始终未回应他的问话,他锲而不舍地又问。
“呃……”他没认出她来……慕痴心不安地以指推了推镜框,硬是挤出一丝笑容,试图让自己此刻看起来很吓人的苍白神色和缓几分。“我还好,只是胃痛而已,一时找不到水可以吃药……”
“孟编剧,我来扶她吧。”小萱自告奋勇,热情上前将面皮透着雪色的荏弱女生给搀入怀里。“小姐,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个单位的工作人员啊?我怎么没见过你?”哇!近看她,简直就是个美少女来着。小萱还等不及她回应,又出口游说:“你长得好漂亮耶,有没有兴趣来当明星?我们电视台最近有一部经典大戏要广征演员,你来试镜好不好?”
孟儒在一旁听了好气又好笑。“小萱,人家身体不舒服,没力气回你话,你这样会吓到人家的。”
慕痴心淡淡笑着,在被搀扶过大厅时,眸光又不自觉朝伫立於厅中央的淩劲风瞧去……在见到他身边出现了另一名熟稔的女人后,她瞳眸痛缩,面有豫色,而她的异状也吸引了身边小萱的注意。
“咦?那不是卢雪儿吗?靠!他们两个现在居然可以这么正大光明的在一起,简直太不要脸了。”小萱顺着美少女的视线瞧去,顿时火气大发。“喂,美少女,你该不会也是淩劲风的粉丝吧?我劝你,这种男人啊,不要崇拜了啦!脚踏两条船也就算了,还让心心因此而退隐消失了好一阵子,可恶死了!”
慕痴心无言以对,默默将目光拉回,眼圈却不由自主地烙红。
“小萱,卢雪儿又是谁?”孟儒将两人带往位於二楼的一处休息室,见小萱将那位小姐安置在沙发上后,立即拿取现有的杯水递予她。
“卢雪儿就是淩劲风劈腿的那个女模特儿啊——哎唷,孟编剧,美少女需要的是温开水啦!我来处理,你先坐着。”小萱眉头一皱,将她手中紧握的杯水抄走,起身由室内饮水器内倒了杯温开水。“小姐,你赶紧吃药吧。对了,你确定你不需要去一趟医院吗?你的脸色真的不是很好看耶。”
“谢谢你,这是老毛病了,我吃完药就没事了。”不过就是因为过分紧张焦虑引起的胃痛……没什么的……脑海闪掠过淩劲风与卢雪儿在一起的画面后,心口及胃部又一阵揪疼。这类自作孽不可活的状况逼得她首度懊悔起自己一时心软应允了淩劲风的要求,尤其是在刚才瞧见了卢雪儿那抹饶富兴味的刺眼笑容后,她简直后悔莫及。
噢……别再想了……慕痴心真想一头撞昏自己,胜过於现在如此这般坠入无止境的自虐轮回中。
“孟编剧,我还有一个大八卦还没跟你说喔。”小萱眯起一双可爱小巧的单眼皮眼睛,刻意放低音量。“喂,美少女,你赶快吃药,这个八卦你听听就好啦。孟编剧,我跟你说喔,其实卢雪儿和心心是很要好很要好的姐妹淘耶。”
慕痴心正由口袋掏出药包,在听见小萱的敍述时不免一颤。
这……现在圈内已将她的八卦给传得沸沸扬扬了吗?眉心纠结着,她抬眼稍稍关注着孟儒的反应。
而孟儒的反应却是出乎她意料的愤慨,这不禁令她心神一顿。
是该说这男人正义感太过,还是对於演艺圈这类争来夺去的八卦过於反感?她总觉得这男人似乎对於与“心心”有关的事情,总是多了一些不该存在于他温润神情中的激昂情绪,以及太过显着的强烈在乎;那样的过分关心仿佛是在维护着一个认识许久的朋友、甚至是喜爱许久的朋友才会拥有的情绪?
问题是,他认识“心心”吗?她往记忆里搜寻着,却仍对孟儒没有丝毫印象……摇了摇头,将胃药配温水咽下,目光再度停驻在孟儒身上。
“所以,是背叛?”孟儒淡淡的嗓音轻扬,却咬牙隐忍着紧绷在胸臆间的怒气。
“对啊!真的好伤喔,难怪心心这阵子会消失,一定是去疗情伤了啦!我看那个卢雪儿根本就是故意的。听说心心和卢雪儿两人从高中时代就认识了,当年卢雪儿要踏入模特儿界时,有一半还是借由心心在演艺界的人脉与帮忙,才能有现在的地位耶!虽然说卢雪儿的成功有一半是来自於她自己的努力与美丽,但是这样抢好朋友的男朋友,真的是太不道德了!”小萱说得义愤填膺,八卦的同时还不忘为自己倒杯温开水一饮而尽。“厚!孟编剧,虽然说戏如人生,不过心心的人生真的也太戏剧化了!好悲惨啊,她现在一定很伤心,一个人躲起来暗自疗伤。不过就是不知道心心今天为什么会出来为淩劲风开记者会来说明了……唉……心心好傻啊?!”
孟儒沉吟半晌,淡道:“也许她只是被设计了。”
小萱惊咦一声。“被设计?”
始终保持沉默的慕痴心错愕抬头,直瞪着孟儒笃定的神情。
“也许她只是想见淩劲风一面。如你所说。心心很爱淩劲风的话,这阵子风声鹤唳,心心一定很担心淩劲风的状况,但这场记者会也许只是淩劲风单方面的安排。”察觉到那名头戴鸭舌帽的少女直视而来的目光,他莫名回视,心里顿时打了个突,下意识缩短与她之间的距离。
“孟编剧,如果就你这样推论的话,心心也善良到太傻了吧!要是我被背叛,才不会想管淩劲风的死活呢!”小萱气急败坏地同理推断。
对……她是傻……傻到很蠢,蠢到忘了自己的立场与身份……慕痴心惭愧垂目,却忽略了身旁男人的偎近。
“有些人在爱情里就是会特别死心眼。”孟儒垂睫掩眸,尽力克制自己紊乱失序的呼息,嗅闻着空气中那缕淡淡扬逸的熟悉馨香。“小萱,这些事你都是从哪里得知的?”
“唉哟!在圈内,八卦总是传得特别快嘛!”小萱不好意思地挠腮耙发。在白马王子面前这样八婆,简直是形象全失啊她!失策失策。
“以后别再说了。最快毁灭八卦的方式就是学会遗忘,知道吗?”虽然人们总是健忘的,但他就是不希望这些蜚短流长再出现……在她的周遭。眸光流转着难以掩蔽的光彩,他灼灼凝视着始终戴帽垂首的她,握拳。“小萱,能请你去帮我拿剧本过来一下吗?我突然想到有一个地方必须稍作修改一下。”
还在懊恼自己太过八卦让白马王子对自己印象破灭的小萱闻言回神。
“喔,好哇。”孟编剧怎么那样看着美少女?她从来没有在温文儒雅的孟儒眼中瞧见那样晶灿热烈的光芒,仿佛就像是发现一块寻觅已久的瑰宝般闪闪发亮着……该不会是……孟编剧看中美少女,要放弃心心这个锁定已久的女主角人选了?噢,不,都怪她碎嘴说了太多心心的八卦,让孟编剧对心心失去兴趣了?
“小萱,发什么呆?可以麻烦你帮我跑这一趟吗?”
对於白马王子投射而来的温柔注视毫无招架之力的小萱心跳一紧,连忙颔首应是。
“谢谢。”温柔俊美的笑容灿如春花般绽放。
“不、不客气,我马上去拿。”硬撑着几乎颓软的双腿,小萱领命出任务去。
孟儒再将目光拉回,轻问:“吃完药后有好一些了吗?”
“……有……有好一些了。”恍然察觉这处空间仅剩两人独处后,慕痴心这才发现他与她之间过於紧密的尴尬距离。她将身子往右边挪了挪,呐呐道:“谢谢你的关心,我想……我应该要离开了。”脑海中仍不断回荡着他刚才的那句话,她像是被戳中致命弱点似地急忙想逃离,害怕自己再待下去会被看得太透彻,浑然遗忘自己此刻全身上下的刻意乔装。
“先别急着走。”孟儒抬手压住她的肩,捺住她的蠢蠢欲动。
心慌意乱地看着他那双过分灼热直视的眸,她只觉得自己在他眼下无所遁藏,眼看就要原形毕露。
“等你看完剧本再走。”他笑容温暖如春阳,一双迷人的狭长瞳眸尽是掩不住的璀璨光泽。
看完剧本?为什么?为什么要她看剧本?慌慌张张的疑惑惊惧,他的手机又在此刻铃声大响,顿时将六神无主的她吓得浑身一颤。
“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孟儒淡笑。
而她却被他唇瓣噙着的那抹深远笑意给吓出一身冷汗,好不容易稍稍和缓的情绪又开始紧绷了起来。
她被认出来了?这是他接起电话前第一个闪过她脑海的惊悚灵光。
他记得这味道。
某些似曾相识的味道,能够轻而易举触动某些珍藏於记忆深处的点滴,然后在不经意时一再借由熟悉的痴迷去唤醒曾经拥有的眷恋、遗憾,或是一些更深更远更来不及思考与深究的情愫。
那一年樱花盛开的春天,这一抹果香味的娇甜滋味彻底占据了他的嗅觉,似乎也宣告着从今而后,他命中早已注定该为这缕香味魂牵梦萦。
他永远难以忘怀十八岁时第一次在日本乐都见着她的惊艳感。那时的她年仅十五岁,貌色美丽出尘,气质沉静温婉,怡然自得地身处在正下着樱花雨的日式庭园中。
原以为那是一场梦,他屏息着不敢前去打扰,深怕梦境一触即破;但当她离开庭园后,他情不自禁走入园里拾起她玉白皓腕上遗落在地的发带,由此确认她的出现不是来自於幻觉。
他记得这条鹅黄发带刚才还系在她随意紮起的马尾上,他看见她在着迷于樱花美景之时将发带率性取下并随意圈於手腕上,只是她没发觉这条鹅黄发带早已掉落,因而被他幸运拾起。
发带上,依稀残留着专属於她的发香,以及一缕淡淡苹果甜香,也是从那时开始,这缕象徵初恋的苹果甜味,总是能牵引他痴心的悸动。
后来他听母亲大人说是她在台湾演艺圈的友人之子。
又因为意外於自己对她既狂又煞不住的动情动心,他进一步查探有关於她的所有消息资料,知道了原来她与他一样,出身於演艺世家,并深刻记忆下那清新苹果的香甜是来自於她与她父母共同代言的一款品牌香水,更获知那一年的香水代言竟在台湾造成前所未有的狂热与轰动。
柄际知名香水品牌首度同时推出男性、女性及代表少女、儿童时代的香水款,由她父亲代言的“King”与她母亲代言的“Queen”,再结合她所代言的“Princess”以及她年仅七岁的弟弟所代言的Baby香水“Prince”。
掀起一股抢购热潮,也让她的演艺事业更上一层楼,声名大噪至两岸三地。
相对于她精采丰富的人生阅历,年少的他却是体弱多病的,三不五时还必须卧在床榻被药养着,就连十八岁时他也仅能借由房内敞开的窗棂窥视她的美丽、她的恬静,那是他首次深恶痛绝起自己的无能为力与一无是处。
在她离开后,他多次向母亲大人要求希望能回台湾就读大学,就是冀望能与她再见上一面,却在察觉母亲大人费尽心思的阻挠后由老管家那儿间接得知原来母亲大人非常憎恶她的母亲——唐玉;关於上一代的恩怨情仇,老管家只是简单带过,也苦口婆心劝说他打消回台湾的念头,尤其回台湾的主因全是为了“她”的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他母亲大人知道。
他尊贵美丽又强势的母亲大人,唯一的弱点就是她的四个儿子,其中更以宠溺他这个么子为最。即使他要天上星辰,母亲大人也会二话不说想尽办法为他取来,所以他从不主动开口向母亲大人要求些什么……可能也是因为母亲大人对儿子的保护欲过盛,舍不得他遭受点风吹日晒的辛苦,因而造就他多年来身子骨特别虚弱且纤细的主要因素。
所以十九岁那年,他主动找上父亲大人帮忙,要求父亲大人说服母亲大人让他回到台湾独自求学,一方面除了要待在父亲大人身边学习之外,另一方面也渴望能够再见上她一面。
那一年落英缤纷的浪漫美丽,已深刻烙印在他脑海,悸动了他的心。
他还记得粉女敕色的樱花瓣洒落在她颊畔、肩际的模样,那点点樱花将未施脂粉的她妆点得像是洛神,又像天使般如梦似幻;那几天,他总是梦见自己与她并肩坐在庭园前的原木廊道上相知相惜地赏樱品茗。
可惜那阵子他总是在发烧,只能躺坐在床榻上痴心凝望着她。
尤其在最后一次见到她的前晚,他甚至还高烧不退。在她与她父亲上门拜访道别的那日,他依然虚弱病重得下不了床榻;他渴望到几乎全身颤抖,用尽全数意志力,只为下床榻接近她一步,但身旁的管家与贴身看护却以为他是高烧引起的畏寒,连忙取来厚实绒毯为他取暖。
“我想出去走走。”病了好几天而自厌的他好不容易开口对身旁的管家要求。
“四少,外头风大,大小姐希望你能好好待在床上休息。”老管家温软驳绝了他的要求。
於是在他渴盼的眼神追寻之下,她离开了窗棂外的庭园,也离开了他的眼界,却带走了他的心。
那日,他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就连母亲大人也不明白他究竟怎么了。
直到一年后他努力将自己喂养得强健些、努力让父亲大人说服母亲大人让他回到台湾,他才开口对母亲大人说上一句话——他不想再被养在笼中,他不想再当无法展翅高飞的金丝雀;於是在母亲大人震愕的眼神默许下,他离开了日本,回到了台湾。
寻找,他的梦中情人。
每个人一生中,有多少机率能够与自己的梦中情人相识、进而相知相恋?
倘若真遇上了,那人该是何其幸运或是该感谢上苍?
或者当美梦成真的刹那,所有完美却全数在现实生活中的考验下破灭?
究竟梦中情人只是自己所创造出来的完美情人,还是能够在现实生活中让你愿意倾其所有、愿意执手相伴的真心伴侣?
慕痴心摊开剧本略略品读,因剧本中男主角的开场独白而陷入沉思。
自从孟儒登门拜访的那一刻起,这三个月以来她从芸姐及痴情口中不断得知孟儒的新讯息,包括他的身份、他的言行以及他送来的剧本。
但这三个月以来,她却总是沉湎在失恋的悲伤情绪中无法自拔,每一日醒来后便被自己管不住的泪水淹没。这个世界在她面前总是朦胧得不切实际,就连孟儒的存在对她而言都只是不适合放在心上的模糊,直到那日他再度拜访离去前的身影,不由自主地吸引了她的目光。
在雨中,他眸光透着坚定,似乎对於她屡次避而不见的轻漫态度不以为意,更不屈不挠地打定主意将会继续来访,这让她忍不住好奇起他的坚持究竟是为何?
芸姐说,孟儒十分郑重地提及这戏剧女主角非她不可。
但,为什么?
演艺圈内比她知名、演技比她精湛的同龄女演员比比皆是,为什么非她不可?
她心神不宁地阅读着剧本,感觉身边的他所投注的目光极为热烈,这让本来已缓下情绪的她再次略略紧张,手心发起汗来。“请问……为什么要让我看剧本?”在小萱将剧本拿来后,孟儒再度请小萱先行离开,刻意制造两人独处,她猜不透他用意为何,却莫名地感到窘迫。
她知道他也许认出她的身份来了,只是不明白为何他不戳破揭穿,是在等她主动提起吗?
“你胃疼好一点了吗?”这个从大学时代就开始跟着她的毛病似乎没有好转过。他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关切询问。
“好多了……”轻轻合上剧本,她淡瞟着剧名。
《如梦》,是这出戏的剧名,更是剧中女主角的名字,也代表着追寻梦中情人的整体剧情主轴;却不知为何,竟让她联想起他的名字——若他的名字颠倒念起来,竟与这出戏名相同呢!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刻意?她因这个念头而不自觉勾起嘴角。
“看完了剧本,有没有兴趣?”他轻问。
慕痴心闻言微震,嗫嚅道:“我……现在的我没有把握,也没有心情……”果然是被认出来了!她喟叹,丧气颓肩。
早知道就听芸姐的话直接出国散心图个清静,何必逗留在台湾呢……
慕痴心没察觉到孟儒始终紧绷着神情,矍铄目光透着期待,只求她一个应允。“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如梦,请你一定要答应我。”口吻坚定并透露着强烈的占有欲,他抬手轻柔摘下她顶上的鸭舌帽,一张美丽清新的鹅蛋脸顿时显露,令他怦然心动。“抱歉,心心,请原谅我唐突的行为,但是我必须再次确认是否真的是你。”他嘴角噙着纯真温柔的笑,让她根本无法对他语出苛责,但其实他只是渴望啊……渴望再见到这张日思夜盼的容颜?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轻叹,她摇首表示不介意他突如其来的举止。
“你身上的香水味。”
“咦?我身上的香水味?”
“是啊!我知道你曾经代言过这款香水……”孟儒见她一脸错愕,不免面色赧然,再度解释:“我在写剧本时已经将女主角设定为你的模样,因此曾经对你的背景进行调查过。”
这是连淩劲风都不曾在意的小细节……“喔……早知道今天会遇见你,我就擦别款香水了。”她懊恼低语,又问:“孟编剧,我……短期之内不会再接任何工作,因为我没有把握能够调适好我的心情……刚刚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绯闻缠身,怕加入剧组会模糊焦点,为了避免这样尴尬的状况,我想你还是另寻他人吧。”
“我等你。”
“啊?”她抬眼,目光却被他大刺刺的凝视所攫获。
“我想这三个月以来,你对於我的耐性应该有所了解。”他莞尔。
“我有的是耐心等你,等到你愿意接拍的那一天,剧组才会有所动作。”
“可是……我不知道我需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够给你答覆啊!如果剧组为了一直等我,那不就损失很大?我听说这出《如梦》是M电视台策划的经典大戏,不能拖的呢!你这样的等待……让我很为难。”她绞手,急切反驳他的从容不迫。
“心心,我愿意等你,因为这出戏本就是为你而写的。”孟儒说得十分坚定,虽然态度温柔谦和,却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一股霸气,非得要等到优柔寡断的她妥协为止。对她的执迷,早在第一眼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已钻到他的骨髓里,让他再也不要轻易退却放弃,更不懂如何消弥愈形澎湃的渴望。
慕痴心错愕,为了她而写?为什么要为了她而写?“你曾经……我们曾经认识过吗?”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似乎总是被看得很透彻。回视他灼灼的眼神,在其中她感受到的竟是熟悉却又陌生的情意,导致她不得不心生疑惑,仿佛他早就认识她好久好久,而她却始终不晓得他的存在。
孟儒眯眼柔笑。“我们……不认识。”曾经的错身而过,已令他痛彻心扉许久,他不容许这次再度错过,绝不。“你真的很爱他吗?爱到愿意为他放弃你现在的演艺事业?”
慕痴心被他紧盯到脸颊微微烫红,难为情地撇开对视的目光后才呐呐回道:“我没有放弃,我只是……”
“只是什么?”等待半晌不得她下文,他不免开口催促她接着。
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心破了个洞,怎么也无法填补;她只是想要好好一个人静一静,不要再受到外界的干扰,更不想再看见淩劲风与卢雪儿如胶似漆的画面;她只是不能够接受同时被爱情与友情背叛后,才顿悟自己做人究竟是何其失败。
她只是……不愿意面对现实啊。
孟儒叹了口气,以指揩去她颊边晶莹的泪珠。“你真的很爱他吗?”
颊边的暖触让慕痴心惊觉自己的失态,她胡乱抹去泪水并避开他的抚触,更直接忽略他的问话。“对不起,我的泪水最近很不乖,老是动不动就跑出来见人。”羞愧哽咽,口袋中的手机在此时响起,她惊呼,想起自己忘了向芸姐报平安,便立即接起手机。“喂,芸姐——”
“慕痴心,我和痴情都回到家了,为什么你还没到?我们还有绕路躲记者喔!不是要你上计程车后打通电话给我吗?现在你人到底在哪里?”
梅逸芸气急败坏地嚷,让电话这头的慕痴心可以轻易想像她此刻焦虑到直跳脚的画面。
“芸姐,对不起,因为我胃太痛了,所以还在电视台——”
“你还在电视台?该死的……”接下来是梅逸芸一连串克制不住的咒駡。
孟儒以指点了点她的肩,示意慕痴心将手机给他。
慕痴心眉头微皱,不明白他的用意,但在孟儒笑容可掬的主动示意下,不知为何,竟轻易允了他接过她的手机。
“喂,芸姐,我是孟儒。现在心心在我身边很安全,你别担心。”
“孟编剧?为什么心心会在你身边?她还好吗?有没有被记者跟?”
“心心很好,身边也没有记者。对了芸姐,我等等会亲自将心心送回家去。”孟儒温柔的嗓音似乎很有安抚人心的功效,让电话那端的梅逸芸不再那么躁动。“刚才我已经将剧本给心心看了,她也觉得《如梦》这出戏很好,有接演的意愿……”
“什么?你居然能说服她……”梅逸芸口吻震惊。
而坐在孟儒身旁的慕痴心则是瞠目结舌地瞪着他,猛烈摇首并伸手欲抢回他手中的手机争回发言自主权。“不是!我没有——”
孟儒挪开身体避去她争夺的动作,嘴角漾笑,语气更为柔和:“嗯,是啊。不过虽然心心有接演的意愿,但是因为考量到她现在心情似乎尚未从失恋的阴霾中恢复,所以我有个提议,希望身为心心经纪人的芸姐能够答应并配合,不知道可不可以?”带笑的眸片刻不离她千变万化的神情,他一颗心暖暖发烫。
“手机还我……”慕痴心起身,却是怎么也捞不到他持握在耳边的手机。
“咦?孟编剧,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怎么好像有听到心心在旁边嘀嘀咕咕些什么?”梅逸芸耳朵拉得老长,将手机紧紧密贴在耳边,只盼能听出一些端倪。
“喔,心心只是太开心了,她现在正在我身边手舞足蹈,刚才甚至还喜极而泣呢。”孟儒仗着手长脚长的优势,踮起脚尖又抬高手肘偏头讲手机,正巧能防止她攫夺手机的企图,只是见她不断挣扎弹跳又挥舞双手的可爱举止,忍俊不住地笑出声,却也唤醒梅逸芸的猜疑心。
“你笑什么?”诡异,真的好诡异啊。
“没有,没事。”轻咳几声掩饰自己的愉悦,他又道:“芸姐,心心一直迟迟不敢接戏的原因我已经知道了,我想这三个月以来你在她身边一定每天都看着她陷在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无药可救吧?”
“是啊、是啊。”梅逸芸认同到近乎叹息,甚至还连连点头附和。
“所以我想,既然心心对於接戏这部分已经有意愿,但为了不勉强她,让她能够在身心灵都得到充分休息后再拍戏,我觉得……她可以先暂时待在我身边当我的助理,我在工作之余除了能让她更了解这出戏的诉求之外,也许还能帮她走出失恋阴霾。”一番似是而非的道理他却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慕痴心却无言错愕了。
梅逸芸也无言错愕。
助理……等等!编剧助理?这、这、这是为什么啊……梅逸芸思绪大打结,完全挤不出任何回应字句,总觉得有哪里奇怪,却在孟儒好温柔、好有礼貌、于情於理都好合理的建议之下,彻底辞穷了。
斯文儒雅的孟儒在一片诡谲的静默之下乘胜追击,再道:“芸姐,其实失恋的人最不应该将自己关起来逃避世界,心心应该多出来走走才能够彻底放下淩劲风,放下过去的一切,你说是吗?”
“……既然心心都有意愿接演《如梦》了,那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你送心心回来时,记得带上合约,我们再进一步详谈合作细节吧。”梅逸芸总觉得自己无法反驳孟儒的提议,只好先气虚应允,看来她得拨通电话向玺哥求救了。
於是,慕痴心在看见孟儒得逞后的奸笑中,明白自己竟轻而易举地被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