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S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公安局长靳青山皱眉望着手下送来的报告。矿山的山谷里发现一具男性死尸。那个死尸正是警方暗自排查寻找的燕儿命案关键人物——滚子。刑侦大队队长刘毅略带迟疑望靳青山,“靳局,恐怕要约见靳副校长了。不过我们会尽量私下里接触,尽量避免不良影响。”累靳青山当然清楚属下一是重视靳家的声名,二来也是给他面子。毕竟军警一家,警方也不愿意轻易碰触军人家属。更何况他靳青山是靳欣的堂兄。靳青山也是靳家人,是靳邦国弟弟靳卫国的儿子。当年也曾当兵入伍,转业后进入公安局,直到成为今日的公安局长、市政法委副书记。所以这件本来很普通的命案,本来不必他这个局长亲自过问,却因为靳欣的存在,而使得刑侦大队在办案过程中要不断向他汇报。靳青山明白,这也是下属的好意。军警口的人,都很维护本系统内部的家属,因为一旦国家或者人民有事,他们总是冲在最前头,生命的危险随时都会有,所以他们才更加珍惜每一位同事、同袍的家属。“这案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刘毅啊,你也是跟我多年的老部下,怎么这点觉悟都没了?!”靳青山看着刘毅那犹犹豫豫的样儿,气得一拍桌子,“还是你刘毅认定,我靳青山会利用公权包庇堂妹?”闷刘毅脸色一白,赶紧解释,“靳局,您别误会。我绝对没那个胆子。再说,这么多年我一直跟着您,就算别人不知道您脾气秉性,我还能不知道!”当年的靳青山也是从刑侦口一步步干起来,那时候刘毅还只是靳青山手下一个小警员。“那就去办,不用事无巨细都跟我交待!”刘毅皱了皱眉,“靳局,坦白说,我有点担心靳老司令员那边。”“我知道。”靳青山也有点烦躁地耙了耙头发,“老爷子那边,我亲自去说。你们就放开手脚办案,其他的有我兜着。”.靳青山下了班直奔靳家老宅。车子进了军区大院,靳青山却没敢直接叫司机将车子开到一号巷去,转而停了车给弄棋打电话。“棋子儿,你在大爷爷那边呢?今天老爷子情绪怎么样?”弄棋在电话那头笑,“爸,您今儿这语气怎么了,怎么有点哆里哆嗦的?这还是我爸么?”“去。学会调侃你老爸我了啊!”靳青山笑着轻叱,“你们吃过晚饭了?”“吃过了。”弄棋笑眯眯回答,“二叔今儿亲自给大爷爷做了兰州拉面,我们也都跟着解了回嘴馋。可好吃了!”靳青山听着便也笑起来。万海现在已经是副省职,却难得还能在家中彩衣娱亲,想来一听说靳副省长竟然亲自下厨抻拉面,估计所有人都得惊掉大牙。“棋子儿,你估模着,爸现在如果过去跟大爷爷说点严重的事儿,大爷爷能受得住?”弄棋一听,就赶紧起身,跟靳邦国和吴冠榕点了个头,意思是出门接电话,这才走到抄手回廊上去,压低了声音问,“爸,您又要说什么呀?”靳青山当然也不想说,谁都知道老爷子现在年事已高,血压又上来了,一旦禁不起刺激,那是晚辈谁都承担不了的责任——可是靳欣这次是被牵连到命案当中去,如果他不跟靳邦国禀明,将来一旦证实靳欣有问题,那么老爷子恐怕得大耳刮子抽他,怪他不提前禀报。“棋子儿,可能是非常严重的事。所以就连你老爸我,都有点忐忑,不知道怎么面对老爷子。”弄棋听得出爸语气里的凝重。爸如今已经是公安局长,又是行伍出身,所以能让爸这样语气犹疑的事情并不多,爸向来做事果断。弄棋收敛笑容,回首望了望堂屋。透过绿纱门帘,看得见满头头发都白了的靳邦国坐在正座儿上,听着吴冠榕跟孙男娣女们说话儿,笑眯眯地抽着长烟杆。弄棋轻轻叹了口气,“爸,您过来。大爷爷不是禁不起事儿的人,虽然年纪大了,心里那杆秤依然摆得平。就算有什么事儿,大爷爷也都拎得清的。”弄棋能想到,爸既然是公安局长,那么素日里经手的事儿就八成跟违法犯罪有关。靳家子弟其实一直家教都蛮严格,但是不等于背地里没做些阳奉阴违的事儿。既然爸今天这样为难,就应该与此有关。靳青山点头收线,在大门外远远地就下了车,徒步走到角门上去,拍响门环.见了靳青山来,一帮孙男娣女就也懂事地各自散去。吴冠榕亲自给靳青山端了茶来,惊得靳青山赶紧起身双手接过。靳邦国将长烟杆撤下,敲了敲桌子,望着吴冠榕,“你也退下去。我跟青山这儿有正经事儿要说。”吴冠榕就笑,“哎哟,又有什么正经事儿是我听不得的?”靳青山有点为难。靳邦国老两口就靳欣这么一个女儿;尤其对吴冠榕来说,女儿就更是贴心小棉袄。“让你去,你就去!”靳邦国皱眉。吴冠榕素知老伴儿脾气,便也只好含笑转身,“好好好,你们聊你们的正经事。”吴冠榕虽如此说着,走到门外之后还是放慢了脚步。靳青山这个侄儿的工作岗位特殊,今天又带着一股子严肃来拜望老伴儿,吴冠榕就知道一定有事儿。她只是担心是不是兰泉那孩子在外头又惹什么祸,或者是长空那边公司是不是出了什么经济纠纷。侧耳倾听里,却猛地听见房间里“当啷”一声。吴冠榕知道那是老伴儿的黄铜烟杆掉下来,砸到了一旁的搪瓷痰盂。靳邦国这一辈子都极少这样大惊失色,定然有大事!吴冠榕站在窗根儿底下,当听见了靳青山的喁喁低语,登时惊得险些站不住身形!.弄棋走出靳家大门,没想到梅轩在门口等她。弄棋自小与梅轩兄妹情最笃,所以弄棋每次旅行从外头回来,都要给简桐带一点小礼物。梅轩尽收了之前在两位老人家膝下承欢时候的轻松笑容,此时严肃望弄棋,“弄棋,堂舅今日到府,是有要事?”燕儿的事情既然新闻都已经播出来,又岂能瞒过梅轩去?弄棋也是皱眉,“哥,你先别急。我爸现在估计也不能提前告诉我,等我回头跟他侧面问问看。”梅轩压低了声音,“如果是有关我妈,拜托你提前告诉我。”.今晚的事儿让弄棋也有点烦扰。她是会下棋的女人,直觉向来很好。正如梅轩的担心,弄棋想到爸今天到大爷爷那边去,定然是有关堂姑姑靳欣的事儿。爸是公安局长,如今要要办自己家人,相信爸一定很难过。而梅轩又跟自己是感情最好的兄长,弄棋觉得自己仿佛也被夹在了情与义的夹缝里。她抱着本本去了酒。孤单的时候,她喜欢找个人多喧闹的地方呆着,就算人家的热闹都与她无关,可是至少耳朵听见的、眼睛看见的都是繁华。歌手在模仿汪峰,沧桑感没学到几分,声嘶力竭倒是有过之无不及。弄棋摇头打开本本上网。菊墨正好在。“桔子,我要去香格里拉过完这个夏天。你有什么要我淘的么?”菊墨是弄棋的堂弟。菊墨的父亲靳空谷是弄棋父亲靳青山的弟弟。只不过靳空谷早早出国,娶的妻子也是旧金山的华人后裔,典型的“香蕉人”。菊墨就更是地道的ABC,不过却极难得竟然对中国传统的古玩极有眼力。几岁大就跑唐人街古玩市场去逛游,每每出手必有所获。短短几年下来竟然也小小积累了一笔财富,自己在唐人街开起了古玩铺子,令一众靳家人惊掉了眼镜。因为弄棋常年在路上,尤其喜欢去多民族、历史丰富的地方,所以菊墨便每每拜托弄棋在当地淘弄些东西。弄棋就也渐渐养成了每次临出发之前,都要跟菊墨说一声儿的习惯。菊墨在QQ那头发有趣的表情,然后说:“香格里拉可是好地方。棋姐你只要能拿到的东西,尽管给我淘。”“藏式木碗、藏银、藏毯、东巴面具、东巴布画……都行。这些神秘的文化符号,老外很买账。”弄棋忍不住笑,给他敲字:“嗯哼,你还真不贪啊。”“哈哈……”菊墨发来天真的笑脸,“一定能卖上好价钱。棋姐咱们五五分账,我帮你赚嫁妆。”菊墨还在后头不怕死地问了了句,“棋姐,你到底什么时候把自己嫁出去?我记得你好像已经很老了……”“去死!”弄棋咬牙。可能在国外,十几岁的孩子已经有了稳定交往的男女朋友;其中几乎多数都有了身体的亲密,所以在菊墨这个ABC的眼里,就觉得她这个大学毕业两年了的女人竟然还没公开说有男朋友、没谈论过婚事而感到奇怪。弄棋想了想,还是在键盘上敲下,“其实,有想过。合适的人选也已经出现。只是……不知道缘分够不够得上。”她前阵子跟明寒说要结婚的事儿也闹腾了些日子,不过没告诉身在美国的二叔一家人。总觉得就算丢人也在国内的范围内,别丢脸丢到海外去才好。“真的?”菊墨也很是惊喜,“那就嫁了!”弄棋一笑,转头去看酒的窗外。马路的对面也是一间酒,有纯白的墙壁,配天蓝色的招牌,整体装修风格简约清雅,有别于这条街上其他酒的五光十色,让人看起来非常舒服。那酒此时也正是顾客盈门。只不过进出酒的都只是男性。没错,那里就是一间坊间都清楚的同性恋酒,只接待男性同性恋者。弄棋用力望向那间酒,想从垂着竹帘的窗子望进里头去。那家酒的老板正是明寒。这些日子明寒跟她的关系闹得很僵。之前两人说结婚的事儿受阻,她有点心灰意冷,想要这个夏天按照原计划去香格里拉。结果明寒就疯了,拼命想要她怀孕——可是折腾了很久,她的身子都没有任何的迹象。明寒误会,以为是她事后偷偷吃药,故意不想怀孕。她也懒得解释,索性想要转身离开。如果两人一碰面就是彼此怨怼,不如早早分开。两个人的关系越发闹得僵,很久不来同性恋酒的明寒这阵子又开始出入该酒。虽然弄棋知道,明寒是这家酒的老板;来往的客人里也有很多只是普通的朋友,并不如人们所想象的那样,都只是为了来找情人。可是弄棋终究也是难过,总觉得明寒实则还是放不开当年的同性取向。弄棋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来,继续给菊墨打字,“看缘分。不是想嫁就嫁得成的。”.与菊墨结束了通话,弄棋转身进了洗手间。将假发套戴好,随即出现在镜子里的就是个短发的小男孩儿。有女孩子一般甜美的苹果脸,穿中性的衬衫加牛仔裤。弄棋抱着本本走进对面的酒,弄棋仰头再望了一眼头顶那个天蓝色装饰板上同样颜色的荧光灯管招牌:“他”。她第一次遇见明寒,也正是在“他”。她那晚也如同今晚,扮作小男孩,只为了好奇,来瞄瞄这里的同性恋酒里是个什么模样。------------先更这四千字,上午继续。弄棋与明寒这一节,看似宕开一笔,实则与后头有重大联系。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