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涛声依旧,不见当初的客船。今天的你我,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菊墨推开“听涛”的玻璃大门,随着铜铃叮当一响,满溢整个画廊的歌声也随之流淌进菊墨的耳鼓。菊墨年纪小,当年自然没赶上毛宁凭着《涛声依旧》在中国大红大紫的时候,再加上他又在国外长大,所以这首老歌让菊墨听起来只觉新鲜。他没急着向内走,反倒立在门口侧耳将这首歌听了半晌,心中暗赞词作者将《枫桥夜泊》的意境化用得好,更将客旅清愁融入了爱情滋味,更觉舌尖上酸酸甜甜的滋味轻轻流转。累歌儿是设定了重复播放,偌大的天地之间只有这一首歌宛如裹着清愁的水浪,一波一波涌到眼前。“涛声依旧”、“听涛”,啧,这两个意境倒是蛮合拍。好奇宝宝菊花小四儿不由得在心里转了转,猜了猜听琴的心思。此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画廊里除了听琴的办公室传来歌声,整个大厅里空荡而幽静。也没有开灯,只有暗红色的夕阳余晖透过点点染了轻墨的天际斜斜映照过来。菊墨站在大门口清了清嗓子,“大姐,我来了!”听琴的嗓音从里边办公室传出来,“来了还不赶紧进来,磨蹭什么呢?”菊墨听着就乐,这位大姐向来泼辣,不过听着她说话就是觉得爽,跟东北人吃大葱蘸辣酱一般的从脑门儿爽到脚后跟儿。闷“诶,我来啦!”菊墨循声进了听琴的办公室,还不忘了一路瞄了几眼听琴挂在墙上的那些画儿。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菊墨进了办公室就乐,“大姐,听说你这画廊的生意好得了不得啊,可是——你就卖你墙上那些画给那些客人?”听琴丹凤眼一瞪,“闭嘴啊你!”听琴知道她卖那些东西能瞒得住旁人,却一定骗不过菊墨去,“我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买古董字画本来就需要眼力的,就连故宫博物院的大家都有可能走眼,所以他们要是买错了,可怪不着我;反正我每一件字画都是有鉴定证书的,他们要怪就怪那些签字盖了大红章的所谓专家去。”“大姐,这证书一张得花两百多?”菊墨冷不防问一句。“哪有!平均下来几十块。”听琴一个没留神,随口就溜达出来。说完了这才将手边的无线鼠标扔出来,“好啊你小四儿,你往外绕我!”“哈哈……”菊墨大笑,“国内的那些所谓鉴定机构果然是够CHEAP!刚刚看了新闻,假的金缕玉衣竟然被几位所谓著名专家,就那么随便看了几眼就给估价6亿多!这些专家啊,收了钱嘴里就随便跑高铁了!”听琴眯起眼睛,带着天生的冷艳,清清凉凉地笑,“有些买家也好不到哪儿去。就算我不弄张假证书糊弄他们,他们回头自己也得去弄张假证书来糊弄旁人,说不定估出来的价格比我这个价格还得多出一两个零来!”菊墨笑起来,“大姐,你真不厚道。”“无商不奸。小菊菊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敢说你在唐人街的古玩店里,就一样假的都没有?至少也得有碎裂的修补了当完好的卖呢?那价格可是相差百倍啊!”听琴毫不客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点都没刻意端出当大姐的样儿,“我这叫‘劫富济贫’。看看那么多有钱人,尤其是好些钱来路不正的人,他们手里的钱不来买画,也一定花到吃喝玩乐上了,还不如给我做点有用的事情。再说他们买画也看不懂,真的给了他们也是糟践。”听琴说得相当理直气壮。凡是来她画廊买画的,不乏被她美貌所迷的,所谓看人不看画,听琴就也乐得收他们大把的银子。“大姐,话说你瞒得了别人也瞒不过我,我知道你这些年赚的钱也不少了,七八位数总有了;再说骆伯伯家也用不到你自己这么辛苦……可你怎么还这么市侩呢?多有损大美女的形象啊?”菊墨从兜里掏出那把小扇子,猴儿似的扇着,满脸的不以为意加得意。听琴叹了口气,“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听琴无力地举着双拳挥舞了下,仿佛面前有一块玻璃天花板,让她无力冲破,“你个小屁孩儿,你懂什么呀!”“大姐需要很多的钱……”菊墨挠了挠脑袋,“难道大姐自己还要另外攒一份嫁妆?话说骆伯伯和大伯母一定会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啊~~”听琴在靳家几个孩子里是有名的铁母鸡,明明赚的钱很多,可她就像是总也赚不够似的,宁肯每天自己劳碌着,都不肯休息,一点都没有其他那些大家闺秀们日子过得悠闲。旁人可能会觉得听琴从小父母离婚,所以这个孩子心里缺乏安全感。缺乏安全感的人有的会变得很在乎拥有,仿佛只有越来越多的拥有才能填补她心底那个曾经的窟窿。可是菊墨却觉得不对。钱这个东西的价值在于流动性,如果这钱只进不出,那拥有这些钱的乐趣也会随之大打折扣,所以菊墨一直在好奇听琴究竟会将钱花在什么地方.“大姐,那些画里有不少是二哥给你仿的?还有那几把画廊椅,我也感觉到应该是二哥的手笔。”听琴苦楚地点头,“这个死小子走了之后,我都找不到这样好的刀手了……真是断我财路啊!”菊墨贼兮兮笑起来,大姐果然上道儿了,“大姐你也知道中国有很多资质相当不错的画家旅居在美国,希望在那里能碰到更好的运气。可是好运气这东西总是稀少,所以他们也不得不去做刀手来赚得一些生活费……”听琴是行家,一听就知道门道,她一把揪住小菊花的衣襟,“你手里有刀手资源?”菊墨眨着猴子眼睛笑起来,“大姐,做个交换。你满足我好奇心,告诉我你为何那么需要钱;我就给你几个最棒的刀手!”听琴听见就泄了气,松开手将小菊花推一边去,“算了,我自己找!”菊墨还以为自己这个办法一出,一定手到擒来呢,没想到失败。菊墨还想磨叽,听琴急忙止住他,“我找你来不是刺探我私隐的,我找你有正经事儿!”听琴说着调出电脑里几张玉器的图片,“小菊菊你过来给我看看,这几件玉器的包浆是不是不对头?”.一说到玉器,菊墨的眼睛就亮了。之前那些个好奇心都自动退散,他赶紧凑到电脑前看。将图片放大、再放大,仔细看着玉器上的包浆亮。“大姐,这几件玉器应该是没错的。包浆不正也很正常,它们都是在老外手上。老外真正懂得盘玉的不多,上好的玉器一般都是摆在架子上看,并不上手的。缺了人体的灵气和抚模,这些玉器的包浆能好了才怪!”“这样啊……”听琴长吁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菊墨歪了头去望听琴,“大姐,你正项是做字画,怎么转了玉器了?”“用你管?”听琴又给了菊花小四儿一个大白眼.菊墨从听琴画廊里出来,面上笑谑尽褪,边走边打电话,“小仙,竹林七贤白玉熏筒、松竹贺寿双耳青玉瓶……这几件不是我们在今年苏富比秋拍看好的几样?”那边名为小仙的男子回答,“没错啊。你让我必须拿下。只是不巧,遭遇堵截。”夜色已经如水墨一般,从天地交界的地方蔓延而来,缓缓包绕了菊墨的周身。菊墨站在路边闭了闭眼睛,“小仙,这次的让了。”“为什么呀?你不是说这几件是乾隆玉,要我无论如何都买下来?”“别问为什么,按我说的做。”菊墨说完扣死电话,站在路边自己也是半天没回过神。他听小仙说这次苏富比秋拍遭遇强劲对手的阻截,却没想到竟然是大姐。只是菊墨想不明白,既然大家出手买玉,怎么会她的办公室和家里一件像样的玉器都看不见?她买乾隆玉,想要干嘛?想到玉,菊墨的脑海里不由得又萦绕起一个女孩的身影。月光之下一袭白裙的她,仿佛玉雕的少女。她的小手轻轻伸进他掌心,滑女敕、沁凉、清润,便也如绝世的羊脂玉。启樱……那个以樱花为名的女孩究竟在哪儿?她难道真的只是他生命中飘过的一瓣樱花,轻灵过眼,只有短暂一瞬的交集之后,便再也不得见么?-----------上午继续,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