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妖精少年的话,猗猗只感悲凉。
“所以这个世界如此的不完美,就算那些唱诗班的孩子本是在侍奉上帝,可是他们却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那少年缓缓走过来,在猗猗面前站定,“所以上帝大人也很不公平呢,是不是,Angel?”懒
猗猗仰头,笑着露出小小的犬齿,“幸好,我并不信仰上帝。我们中国人有中国人自己的信仰。”
少年长眉轻挑,显是没想到猗猗会这样回答。他的逻辑里,竟然忘记了东西方文化背景的差异.
“猗猗。”于静怡从大门处走过来,看见两个孩子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于静怡轻轻拢住猗猗的肩膀,“要开始排练了,情绪怎么还这样激动?到一旁平静一下,这一段女乃女乃来进行演奏。”
于静怡说着,目光轻轻掠过那少年去。
猗猗抱歉地向女乃女乃一礼,便径自走到窗边去。女乃女乃说得对,马上就要开始排练了,她还情绪这样激动,那么待会儿演奏的话就会游离于音乐的情境之外。
这是不专业的表现,也是不尊重演唱者的表现。
想起她之前驳斥那少年的话,她说他已经习惯了牵动人的喜怒哀乐,她既然已经看穿他的伎俩,可是她竟然还自己跳进了这个窠臼,又让自己的情绪随着他转动了。
这不应该。虫
猗猗站在窗边深深吸气,氧气大量流涌入大脑,她觉得好多了。
转身不服气地去找那妖孽。却意外看见他已转身朝向演唱的孩子们。
乐声已起,少年们的歌声清澈扬起,仿佛清泉涤荡尘世,让人的心为之一静。那妖孽在那一瞬间,身子宛如弓弦绷紧,喉头升起——猗猗看得出来,他想歌唱!.
他真的好奇怪呢,口口声声蔑视上帝,对她总以Angel称呼,仿佛对她的不屑也来自于她宛如天使一般的容貌。他对她的敌意,也应该是殃及池鱼。
可是当他听见少年们礼赞上帝的歌声,他却那样专注又投入地聆听,仿佛想要投身其中,放声歌唱……
他究竟是敬重上帝的,还是轻蔑上帝的?
他究竟是想要一直这样冷冷地旁观人类,还是想走入其中?
猗猗情不自禁想起《妖国之乱》里头的白狐少年月谷。
每当看见那幅画面,猗猗都会心区刺痛:人间红灯摇曳,玉壶光转,拖家挈口,其乐融融;可是孤寂的山林或之间,却只有清冷的月光印下月谷孤单的身影。伴随着他的只有虬结老树,哑哑昏鸦。
如果他肯朝前走出一步,他定然会以他惊世的容颜引得人们的惊呼。
虽然也定会有惊恐的尖叫,但是在尖叫当中一定有惊艳的欢呼——总比这样独自避在树后,更热闹,更快乐.
猗猗咬了咬唇,她感知一股灼热的泉流从心底升起。
她朝着他走过去,轻轻握了他的手。在他目光的惊愕里,猗猗带着他走进演唱的队列。
于静怡看着小孙女儿坚定的背影,不由得微笑。
她相信她已经找到了孙女儿的心结。从一开始去听维也纳少年合唱团的演唱会,于静怡就知道猗猗有哪里不对劲儿;今日,这个紫罗兰般高贵优雅,却又神秘哀伤的少年,应该就是猗猗那些不对劲的原因。
“你干什么!”少年被猗猗带到演唱队列旁,已是尴尬,用力甩月兑猗猗的手。面上露出难得的表情,仿佛终于突破面上的面具。
赫勒先生看见也赶紧走过来,低声询问。
于静怡含笑出声,“赫勒先生,我可不可以提一点个人的建议?”她看得出孙女的意思.
“您说。”赫勒先生连忙回答。以于静怡在音乐界的声望,她的意见,赫勒先生自然不能忽视。
“孩子们的演唱非常完美,只可惜声部有所欠缺,音高不足。”于静怡轻轻叹息了声,“我不由得又想起前次跟赫勒先生你提到的那线嗓音。我一直在怀念那线高音。”
“只是可惜,赫勒先生你说那声音只是录音,那演唱者已经绝不可能再出现在我们的排练现场。”
于静怡说着,目光飘向那少年,“可是今日却是特别。方才我走进排练大厅来,听见那个孩子与猗猗的对话,我听得出他的发声方式的不同。”
“赫勒先生,我很好奇,很想听听这个孩子的嗓音。不知我今日是否有这个荣幸,能够获得赫勒先生你的首肯,来聆听一下这个孩子的歌声?”.
“这!——”
赫勒先生绝没想到于静怡会当着众人的面,提出这样的要求。就如同,今天赫勒先生也绝没想到那少年会出现在排练现场一样。
两大惊讶前后到来,而且两者又因果相关,赫勒先生非常为难,不由得转身去望那少年。
猗猗歪头去看那少年,“不敢唱么?那就甭唱了,我去求我女乃女乃去。”
对于某些过于骄傲的家伙来说,就要逆着他,就要激将,否则他总会高傲地拒绝你的一切心意。
明明那么想要放声歌唱,却生生掐着自己的喉咙。不累么?
那少年仿佛也极挣扎,他微微地咬住下唇,鼻翼翕张。从猗猗的角度看过去,都仿佛能看见他鼻尖上细细的汗珠。
这样一个决定,有那么挣扎,那么难么?
猗猗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善良,轻轻握了握他的指尖,“一定会很好听的,我真的非常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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