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栏玉砌的凉亭内,萧廷灏一身大红的喜服,从进洞房后,他便没有在众人眼前出现过,一个人躲在这里企图用酒精麻痹自己,不愿面对现实。他颓然的坐在石凳上,手边是无数空空如也的酒坛,在桌上东倒西歪的,有些则落到了地上,摔个粉碎,清清冷冷的空气中,弥漫着烈酒的醇厚香气,沾染了夜雪的寒气,更加的令人迷醉。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烈酒入喉,一路烧灼到胃里,他想把自己灌醉,想要忘记今天发生过的事情,想要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可是,他做不到。
心脏传来的阵阵绞痛,无时不刻的提醒着他,他犯下的弥天大错。
五年来,他错认了人,错爱了人,是他亲手将自己深埋于心的爱恋推到别人怀中。
“霜霜。”他喃喃念着她的名字,这两个字,每想起一次,心上就如同被利刃划过,鲜血淋漓,痛不欲生,但却无人可以倾诉。
他拿起一坛酒,仰首猛喝起来,脑海中,思绪里,满满的都是那人无双的容颜,以及和她刻骨铭心的初见。
那一年,他十四岁,是萧沐天众多儿子中,不得重视一个。他的母妃早逝,本来也不受皇帝恩宠,因此,没有母妃保护的他就成了其余皇子捉弄欺负的对象。
那天,由于他没有听话的按照大皇子的要求学狗叫,惹来他的恼怒,扬起手中的鞭子就要教训他。这样的侮辱惩罚,他早已麻木。
耳边响起皮鞭划破空气的唰唰声,他认命地闭上眼睛,等着鞭子落到身上。
然而,就是在那短短的一秒内,单薄的少年身体被暖暖的体温包围,他惊诧的睁开眼,与此同时,一声压抑的痛呼声传入他的耳中,带着丝丝的娇柔。
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来救他,他猛地回过身,闯入眼帘的,是一双比天上星辰更加璀璨明亮的眼睛,如秋水般清澈,不染一丝凡尘杂质。
大皇子的那一鞭力道很大,小小的她生生替他承受下本该他遭遇的痛楚,而且还勇敢的没有叫出声,也没有哇哇大哭。只是眼眶红红的,湿漉漉的,宛如初生的小鹿,眼神温吞无害。
她带着白色的面纱,看不清她的面容,光洁的额头上因疼痛沁出丝丝冷汗。萧廷灏就这么怔怔的望着她清亮的瞳眸,心中的震撼令他说不出话来。
“喂,你是何人,竟敢在本皇子面前放肆!”大皇子恼怒地瞪着霜霜,手中的长鞭握得紧紧的。
霜霜从地上站起来,期间扯到背上的伤口,痛得她倒吸冷气,秀丽好看的眉紧蹙着,她无畏地迎上大皇子阴鸷的目光,“你怎么能随便打人!”
大皇子先是一愣,随即冷笑,眸光鄙夷的落到地上的萧廷灏身上,凉凉道:“本皇子就喜欢随便打人,你能怎样?”
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女孩罢了,他又岂会畏惧,要是她再敢纠缠,那就连她一起教训。
“你这样是不对的。”她的嗓音如黄鹂那样清脆悦耳,带着小女孩独有的倔强娇柔,“我要去告诉皇上,你欺负人!”
听到告诉皇上四个字,大皇子面色一僵,皇帝虽不重视萧廷灏,可他曾说过,兄弟之间要和睦相处,谁也不许惹是生非。他心里虽已有些害怕,但皱眉看着眼前小小瘦瘦的女孩,他还是嚣张地说:“要去你尽管去啊,本皇子可不会怕你!”
这时候,他身边的小太监忽然走上前来,在他耳边小声道:“大皇子,那小姑娘好像是淑妃的亲戚,您可要三思啊。”
他不止一次见到三个小姑娘到淑妃宫里做客,其中有一个每次都是戴着面纱的,眼下他瞅着霜霜,总觉得很眼熟。而淑妃是皇帝的宠妃,若是真不小心伤了她的人,估计大皇子挨罚是逃不掉的,所以,他必须提醒他。
“你确定?”他目光狐疑地盯着霜霜。
“万事还是小心的好,真要传到皇上耳里,您可就麻烦了。”
大皇子皱着眉头,思忖片刻后,狠狠地剜了萧廷灏一眼,“今儿算你走运,本皇子就放你一马。再有下一次,可别怪本皇子不客气!”他傲慢的扔下警告,带着几个宫人转身离去。
见他终于走了,白霜霜这才松口气,背上的鞭伤生出阵阵火辣的疼,她只是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转身,蹲在狼狈的少年身边,“你没事吧?”
明明是她挨了打,现在却问他有没有事,萧廷灏眸光复杂的望着她眼中的关切,蓦地冷下脸,“不要你管!”
他不知道为何大皇子会罢手,也不清楚她是什么身份。但他明白,凡是和他亲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他故意对她凶,希望她赶快走。
可是,令他意外的是,身边的人儿并未对他的恶劣态度不满生气,反而是拿出她绣着白莲花的小手绢,那是她亲手做的,还差一点点才能完工。她轻轻地替他擦去脸上的灰尘,小心翼翼的像是会弄痛他似的。
萧廷灏愕然,冰冷的眼中有了一丝动容,他静静地看着她,柔软的丝绸,犹如同样擦拭着他的心间。
“你叫什么名字?”他轻声开口问道。
“我……”晶亮的瞳眸掠过迟疑,她记起云汐说过的话,在宫里的时候,不能对别人说她的名字,也不可以把面纱拿下来,所以,她朝他摇了摇头。
萧廷灏眸光微暗,“不能说么?”
她点头。
“那,我可以看看你的样子么?”
她又摇头。
尽管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摘下她的面纱,可她不愿,就算惋惜,他也不再勉强。
“谢谢你。”自从母妃去世后,还未曾有谁这般关心过他。
这个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小女孩,让他冰冷已久的心,再次感受到何谓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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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现在觉得,灏王也挺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