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松镇。
顾漠羽背着手走在忘仙桥上,桥洞下流水哗哗作响。周围尽是喧闹的人声,每个夜市的摊子前都挂着灯笼,红纱里裹着一团温暖奢华的光。
七松镇便是这样一个奢靡所在,几十里之外便是血肉横飞的沙场,可是这里依然夜夜笙歌不绝。
顾漠羽觉得自己很喜欢这里,相比起来梦川实在是一个寂寞得令人想要逃亡的地方。那种极致的繁华背后,是爬满虱子的千疮百孔。
“顾小七,你过来!”灯火阑珊处,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子举起手中的帽子冲他招手,灯火映在她的脸上红彤彤的,“快点过来啊,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
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来集市逛过了,在边疆不知不觉已经呆了有半年,和丠安的战事一直没有消停,时时刻刻剑拔弩张,却始终没有正面交锋过。
昨晚探子来报,顾经年亲自来了军营,于昨天下午已经安全抵达。
看来丠安是蠢蠢欲动了。
大家越是紧张,莫小念越是一副轻松的样子,整天吃喝玩乐照样不误,不光底下的士兵偷偷议论她,就连顾漠羽也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天生比较迟钝慢半拍。经不起她死缠烂打,今日终究还是被她拖了出来,美名其曰,饭后散心。
这一散心就是几十里路。
“老板说,我们买下这些帽子,可以在上面自己题诗写字哦。”小念垫脚,将一顶墨色的尖角帽飞快地戴在顾漠羽头上,然后后退一步,满意地看着自己亲手挑选的作品,拍掌大笑,“好有爱好Q的帽子哦,买吧买吧,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顾漠羽蹙眉,有些脸红地将帽子摘下来,一脸鄙视地看着她。这么丑的帽子,也只有这么没有品位的她才会喜欢。
无奈某莫死皮赖脸就是不走,他只好勉强地说,“那你买吧。”
小念不客气地从他怀中模出几锭银子,顾漠羽没走几步,她便搂着她的胜利果实很快地追了上来。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将小山似的帽子用布包起来扎好,背在背上,然后从怀中掏出两顶皱巴巴的,将红色的戴在自己头上,再将黑色的带着他的头上。
“为什么你的帽子上面写的女神,我的帽子上写的2B?”他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看到她狡黠的坏笑,便知道她不安好心,立马举手抗议。
“在我家乡啊,女人就叫女神,男人就叫2B,怎么,你想和我换吗?”小念一脸无辜。
“??????”
她往小街里走了几步,左顾右盼的间隙,将手中吃了半袋的糖莲子扔在了地上。
身后立马传来低沉不悦的声音,“莫小念,你可不可以不要随地乱扔垃圾?”
她只想到了城管和吹着口哨挥着小旗子的交通文明劝导员。
“我们回去吧,”顾漠羽抬头看了看天,“就快要下雨了。晚上的雨一下起来,是不会轻易停的。”
说得把握十足的样子,就像自己是天气预报员一样。小念偏不相信他,只一个劲儿地往前走,这个摊子看一看,那个摊子模一模,背上的包裹不知道什么跑到了顾漠羽身上去,一身轻松的她连走路都带着蹦蹦跳跳的调子。
巷子还没走到头,雨点已经铺天盖地打了下来,她心里后悔自己不听顾漠羽的话,嘴上却不愿意承认,只是恨恨地道,“不早点说会下这么大的雨,现在我们怎么回去?骑马在雨中狂奔啊?”
他懒得和她争辩,这个蛮不讲理的女子,你越是和她驳她越是起劲,索性不理她,随便一钻进了一家酒肆,等雨小一点便能够回军营。
大堂里坐满了进来避雨的人,老板娘命人又多点起了一些灯笼烛火,屋子里亮如白昼,温暖如春。
她自作主张点了炖牛肉芋头烧鸡还有冬瓜虾仁汤,将菜谱往小二怀里一扔,这才想起他来,笑嘻嘻地问,“你想吃什么?”
都已经将小二打发走了,现在来问他有何意义。
小念一脸抱歉,眼中却闪着不予置否的顽皮笑意,摇曳的烛火中,她的脸有一种勾人心魂的美丽。
顾漠羽像着了魔一般,情不自禁将脸向她凑了过去,莫小念愣住,一时竟忘了扭头,只是瞪大眼睛傻傻地看着他,看着他的脸一点一点接近??????
“锁锁姑娘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顾漠羽猛地收回身子坐了回去,小念如梦初醒,两人都有些尴尬地将视线移开,看向喧闹的声源处。
如果说这世上真有仙女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个人一定就是了。
清水出芙蓉不能够形容她的冰清玉洁,濯清涟而不妖不足以表达她的清新灵气,要说美,这个女人及不上乔凤暖七分,可是那令人心生爱怜和向往的气质却是乔凤暖没有的。
“锁锁姑娘,好些日子没有见着您了。”一帮男人巴巴地凑上去,从她进门开始便围在她身边,一直到她上楼,这才依依不舍地止了步,目送她走上去。
“诶,这是谁啊?”小念忍不住好奇地问邻桌的客人。
那人转过头来,一脸鄙视地看着她直摇头,然后转过头去继续看那黄衣服的女
子。
“有什么了不起??????”
“朱锁锁。”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身旁的某漠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叫朱锁锁。”
小念一个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朱锁锁??????
她难以想象亦舒小说里的******,突然变成了这样一个清冷的女子。
顾漠羽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并没有问她为何如此大反应,仿佛在他眼中,这样的她一点也不奇怪。
“快吃,吃完了好回去。”他将盛菜的盘子往她面前推了一下,用筷子敲了她的碗沿,蹙眉道,“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一个女人,有哪个女人会对着一个美人流口水的?像一个色鬼一样。”
她吐了吐舌头,眼睛却丝毫没有离开台子上垂眸浅唱抱弹琵琶的女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说女人就不能爱看美女了?这是一个极品啊,连我这样妩媚又清纯的绝世美女都要自惭形秽了。”
乔凤暖美得让人嫉妒,这个女子美得让人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咦,那女子的眼睛向她这边瞟了一眼,竟放下琵琶,一脸欣喜地跑了下来,她向她跑了过来!
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她可不好这一口??????
小念愣愣地看着朱锁锁向她跑来,心里胡思乱想着,直到她越过她停在顾漠羽面前,笑靥如花地扑进他怀里,轻轻唤他道,“夫君!”
“锁锁,你我并无夫妻之名,更无夫妻之实,你这样叫我,怕是污了你的名声。”顾漠羽不露声色地将怀中的女子扶起,竟无视周围男人们杀人的目光,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他的饭。
“夫君是嫌弃锁锁吗?”朱锁锁眼泛泪光,死死地咬着嘴唇,“三年前你走的时候,说过会回来娶我的,难道都是骗人的吗?夫君可知这三年来锁锁日日夜夜都在想念着夫君?等着你,盼着你回来?今日要不是在这里偶遇,夫君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我这个人,忘记了当日对锁锁许下的诺言?”
小念算是听明白了怎么一回事,眼见这楚楚可怜的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心中顿生爱怜,忙拍桌而起,怒瞪着顾漠羽,道,“顾漠羽你太厚道了,不带你这样的!你竟然答应了她,就不应该反悔!做不到的事情不要答应,答应了的事情就必须做到!别说******姑娘,就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你骂谁是******?”朱锁锁脸上泪痕未干,抬眼看向小念,不悦地蹙眉,问道“你是谁?我夫君的朋友?”
小念不得不佩服她的傻气,是不是所有的美女都是脸蛋漂亮,头脑草包?要是换做自己,看见心爱的人和别的女子在一起,早就冲上去质问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怎会天真地以为,只是朋友。
虽然他俩的确只是朋友。
她想了想,尽量说得委婉,“我是他前妻。”
可不是前妻嘛,就是这个男人,将她从少女变作了妇女,再从妇女变作了离婚妇女。
她自觉说得已经足够委婉简洁,谁料朱锁锁还是被她的话刺痛了,刚刚止住的泪水,这一刻又哗哗地流了下来,如同关不住的水龙头。
“夫君??????夫君说过要娶我的,为什么竟在外面娶了其他女子??????”
顾漠羽有些愧疚,掏出手帕轻轻为她擦拭泪水,语气温柔异常,生怕惊吓到她似的,“当年我救下你,你执意要以身相许,否则就不接受诊治,我没有办法,只好暂时答应你,本想待大夫替你治好了病,我再婉拒你,可是军令如山,我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向你告别,我以为你不会将这顺口的承诺放在心上,谁知道?????”
“真是一个傻女子。”顾漠羽叹了口气,目光看向窗外,雨已经小了很多,该回去了。
“算是我对不起你,锁锁,自己珍重,今日一别,再见无期。”顾漠羽拿起放在桌上的佩剑,向小念使了个眼色,便举步向门外走去。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莫小念暗叹一声,赶紧跟在他身后离去。
顾漠羽站在门口,伸手探在出屋檐,过了一会儿道,“雨势很小,不打紧,待会儿你且将我的外袍顶在头上,就不会淋到雨了。”
说完,掏出哨子一吹,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从远处闪电般奔来,一声长嘶,在他们面前停下。
顾漠羽翻身上马,将手递给小念拉她上去,正准备策马离开,朱锁锁失魂落魄地从屋里冲出来,跌倒在马边的水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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