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心里已有了点气,使劲一扯他,“跟我走。”谁知他力气更大,含糊不清的说着“我呀……兔兔!”一把抱住装满小兔子糖糕的第二层食盒,紧紧搂着被神医拽了出去。
“干……嘛?!”好容易艰难的吞了那块糖糕,虽然太好吃了但是都来不及细细品尝,竟看见了山庄的大门,忙单手拖住神医,细声道:“我没招你吧?”
“招了。”神医道。
“那你要丢我出去喂蝴蝶?”瑟缩的望了望他,忽然大声道:“容成澈我怎么招着你了?!根本没有!”
神医冷眼道:“我说招了就招了。”
“那你也不能……”
神医侧首看他,“出去给你看点东西。”
沧海斟酌了一下,“那你保证不把我丢下。”
“保证。”神医说完,拉起他出了门。
山庄外面山谷里面的气候,类似初夏,百花沁人的香味酥了骨髓,习习小风吹走熏热送来清凉,蛐蛐玩心盛了此起彼伏叫着捉着迷藏,满天星斗灿烂却不见月光。
时而在花丛中惊起几只睡蝶,又入梦,不点灯的神医握着沧海的手腕,穿梭其中,向着花丛对面的方向。黑暗中一切未知在沧海眼里都恐怖上千倍万倍,或许有晚上不睡觉的蝴蝶突然像嗅到薄荷香的兔子一样,嗅到糖糕或者自己身上的味道发起疯来围堵追击,也未可知。他紧紧贴在神医身侧,甚至希望自己便是神医养的那两只白鹦鹉,可以安心的蹲在神医肩头。
他转首看了看一直沉默的神医明灭不定却坚稳异常的侧脸,脚下被什么枝杈绊了,跳起,不敢回头看,就算看了也什么都不清楚。紧了紧怀里的糖糕盒,不禁又向神医身边靠去。
神医忽然停了下来,沧海马上挨近他,四下望着,紧张道:“出了什么事?”神医仿佛低叹了一声,才道:“没事。”他的声音不大,不高,但在令人心悸的黑夜里,听起来清晰且异常安心。
“那为什么停下来?”沧海和他腿贴着腿,身贴着身,眼珠逡巡,抽空拿起一只糖糕小兔咬了一口。
神医道:“怕的话,我背着你吧。”
沧海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不用了。”
于是神医继续拉着他,前行,问道:“怕什么呢?”
沧海仿佛顾虑着不想惊动什么似的,轻声道:“总觉得会踩到什么怪物……”
神医轻笑。
沧海肘碰了他一下,蹙眉道:“笑什么,大黑天的,万一有个什么虫子顺着裤腿爬上来,怎么办?”
神医一手捂着嘴,肩膀抖动了一会儿,才道:“没办法,那只能咬了。”说完又笑。
“啧,你正经点行不行?!”顿了顿,“哎,说真的,到底会不会啊?”
神医暗中一笑,“我怎么知道,”又正色道:“你怕虫子啊?”
“不是。”沧海马上回答,“很恶心而已。”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沧海又道:“你要给我看什么东西?”
神医道:“一会儿就知道了。”
两人没再说话,一直匀速笔直的穿越这冗长的花巷。渐渐的前面有了些暖黄色的亮光,沧海颇惊奇的望一望神医,神医那又是凌厉又是温文的侧脸渐渐被映明,或许是大黑天荒郊野外无有同类没什么可看的缘故,那张二分之一面,只觉得吸睛。
那双狭长凤眸内深邃的黑瞳上,映着我痴痴的样子。
“……啊。”讨厌。突然转过来干嘛?!“看我干嘛?”挑衅的音调用不着故意假扮,因为这,本来就是相处的方式。
神医只是静静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揶揄。拉着他继续走。沧海忽然有些内疚,假如他一直像这样不顶嘴的话,或许可以考虑一直都对他好一点点。
阴森可怖毛骨悚然的花丛已经过去,也只有他会这么想。现在踩踏的齐整的青石板,干净了然,两旁不远处就设立一盏的灯火,使脚下的道路充满光明。
感知危险早已不在的沧海一手搂着食盒,一手被神医拖着,忽然就有些烦躁了,手一甩,停步道:“我不想看了,我要回去。”没事半夜出来看什么可有可无莫名其妙的东西,这种事情需要和想保护的人一起来才对么,跟这种人一起,太煞风景了。而且,今天的容成澈比每天都讨厌,还都奇怪!
神医转回头,很好商量的样子,只是轻道:“累了么?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一下。不如,”指指他夹着喂鸡笸箩一样的食盒,“我帮你拿?”
“这么点事我当然做得来,我只是不想去了。”
“为什么?”
沧海想了想,认为堂堂男子汉应该说实话,便道:“我不想和你去。”
“可是我就是想和你单独相处才选这么晚这么远没人打扰我们的地方啊。”
沧海语结,原来他……!将身一侧,道:“我不去。”
神医道:“好,那你自己回去吧。”说罢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那、那怎么行?!”
“那你就自己在这呆着,等什么时候我再从这经过,带你回去。”
“……不!”抱着有些融化的小兔子糖糕,大喊道:“你回来容成澈!”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容成澈你敢走!”愣愣看着神医将要转过弯的身影,“……你真的走了啊?”
青石板道中间越是明亮,道外的漆黑境地越是黑暗,似乎是草丛的道下,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目光缓慢被动撩上,有只鸟蹲在不远处的树梢。
传说,如果晚上听到猫头鹰在叫,把耳朵贴在自家的水缸上就会听到猫头鹰叫的其实是个人名:“某某……人,时间……到了,该走了……”这是地府的阎王派它来通知那人时间到了,该上路了。而猫头鹰得到的回报,便是这人小腿上的四两肉——这就是交易。
听这个传说的时候,跟着便听到法师做法时躲在供桌下就会看到无头鬼吃米粉……
突然一声“呱……!”
“啊——!澈!等我!”颤声尖叫着抱紧糖糕拔足奔去,神医微笑站在转角处等候的样子仿佛会随时张开怀抱等待他扑入。或许神医等这句话就像他让等他一样渴望。
从草丛中蹦上青石板的大眼青蛙,冷眼望着那个被自己吓走的家伙的背影,道:“呱。”